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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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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 她还是襁褓中未取名的婴儿, 六岁的他牵着母亲端妃的手静立在一旁,在父皇面前, 他从不多言, 可看着眼前的玲珑小物,心里却油然生起一种莫名的滋味, 只觉甜甜的. 她始终哭闹个不停, 本是让乳娘们好生无奈,这小妮子偏是在赐名时闹得如此厉害, 惟恐惊扰圣驾,未曾想当她对上他的眸子, 蓦然间就安生了, 只是一个劲儿的傻乐, 惹得一旁众人不禁失笑, 侃着这小妮子见着他生的俏丽便入了迷. 几位长者仍在一旁争执, 这华国公的嫡女该定下个何样的名儿, 他却突然出声,道了个 “蓦”字, 不成想惊到了身侧的母妃和远处端坐的父皇. 几位老人家这会儿子倒是不吵了, 各自沉思喃喃着,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 竟无人发声. 还是华国公先开口打破了一片沉寂, 大道好, 感叹着小女与三皇子甚是有缘, 只一眼便让小女蓦然消停, 更是有幸得三皇子赐名......他仿佛什么也听不见, 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眉眼弯弯灿若星辰的小人儿, 忍不住伸手逗弄着她. 众人这才意识到他早早便松开了握住母妃的手, 倚在摇车旁努力踮起脚张望着......
不久之后, 一则喜讯传遍盛都—华国公喜得嫡女, 得三皇子夙离赐名 “蓦”字, 名为华蓦. 一时间普天同庆, 无人不为夏凉国的战无不胜的守护神欣喜, 华国公府更是门庭若市, 前来祝贺的数不胜数, 皆叹华国公嫡子华凌虽子承父业常年征战在外保家卫国, 令得府中时常冷清, 可华国公却总算是喜得小女可以常伴身侧......
奈何无人料到, 为华国公府上下娇宠的宝贝小姐华蓦骨血里如父兄一般有着习武的天赋, 更是自幼便立志当个逞凶除恶的侠女,肆意江湖,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于是乎在华国公府,众人总能瞧见一个三岁大小的女娃娃追在父兄后亦步亦趋, 每每央求着他们传授她一身本领. 华国公和夫人本盼着这宝贝女儿能一直养在深闺里,做个温婉贤淑的女子, 可瞧着华蓦眸里晶亮亮的希冀终是不忍拒绝, 只得无奈应允. 华国公本想着蓦儿这小娃娃定然吃不得什么苦, 虚晃几日便会自顾自放弃的, 便带着华蓦与三皇子夙离一同练武. 一日复一日, 华蓦却出人意料的耐着苦累咬牙受着训, 这才让华国公认定华蓦确为可塑之才, 盘算着今后该当好生调教. 这一番闹剧下来, 仍旧是无一人了解亦或是好奇华蓦决心习武的缘由. 恐怕只有华蓦自己知晓, 若非每日见着夙离在前院里习武, 她绝不会在这般年龄便开始有着苦练武艺的雄心壮志.
而夙离, 自华蓦出生起, 为了这么个小人儿, 成日往华国公府钻, 昔日从不过多在意武艺的他, 也因为勤来勤往有了更深的造诣. 华国公总是赞他好学, 可独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每日来此练武无非是为了看看蓦儿, 那个总是躲在远处偷偷盯着他的小娃娃, 未曾想春去秋来长此以往, 倒是引出了华蓦习武的心思, 也酿造了他们二人间不可或缺的缘......
那年, 她三岁, 他九岁. 二人受华国公所训, 一同习武, 一同玩闹, 日日如此.他总是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 她时不时的就提起将来要如何闯荡江湖,结交各样的英雄好汉, 而他从来是只笑不语, 满眼宠溺的看着她, 却牢牢地将每一个字印在心里......
那年, 她九岁, 他刚及束发之龄. 她每日除了练武, 仍需由夫子教导习字研文,不变的是每日仍旧嚷嚷着将来游荡四方定会有着怎样的趣事儿, 他早早便学着朝堂之事, 每日上殿早朝后便陪在父皇身侧批阅奏折, 朝堂上早早便传起太子之位非他离王莫属的言语. 即使一日下来已是疲惫不堪, 他始终愿意在黄昏日落时去华国公府练练武, 瞧瞧她, 听她糯糯地唤着自己离哥哥. 她总是念着一些从江湖人士那儿听来的句子, 问他何意, 他次次耐心的讲解, 更指着她的手教她在纸上写着她常常念着的话. 他觉着, 她兴许还不懂, 却总是期盼着她与他有一样的心意. “不怕念起,唯恐觉迟,既已执手, 此生不负”……
华夫人大病三月轰然离世，夙离哄着华蓦整整一夜，任由她赖在自己怀里发泄, 即使眼泪浸湿了衣衫也不为所动, 直到她的哭意渐止才慢慢低声温柔地安抚着, 半晌她才弱弱出声, 日后游历江湖定当结交一众名医, 立誓今后绝不再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命逝而无能为力......
华蓦十三岁那年, 身居太子之位的夙离本仍旧是日日皆要去华国公府走一遭, 却在一日给她道述从说书人那儿听来的句子之意后便一去不返, 杳无音讯. 她一连等了数日, 仍旧没等到他, 却等到噩耗—端妃与敌国私通, 卖国求荣, 当即赐死; 太子夙离德行举止有失国储风范,有卖国嫌疑, 即日起撤去太子封号, 仍为离王, 监禁于离王府,为期一年. 她深知丧母之痛, 一心想着奔去他身侧安慰, 就像当初他对自己那般. 奈何离王府外重重禁军把守, 她尝试翻墙而入时一连几次被抓住, 华国公操碎了心才屡次将她从狱里带回府, 唯恐她又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便只得下令让她面壁思过, 不得踏出房门一步.迄今为止, 此乃第一年, 华蓦放下了对江湖生活梦寐以求的憧憬, 为他. 思君不得见,她只得一次又一次忆着他最后留下的只言片语, 当他柔声述着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意味. 她就如此反复念着, 这么一句话,在这一年间烂熟于心. ……
再见, 已是一年之后.自由的习武倒是令得豆蔻年华的她身形高挑胜过一众女子, 他看着已及他肩的她, 眸里不经意间划过惊艳. 她在他面前滔滔不绝, 一股脑将一年里发生的点滴都讲给他听, 他坐在她身侧频频轻笑出声. 二人极有默契, 绝口不提一年前发生的事. 她不是没发现, 他即使笑着, 也眉头紧锁, 眼底满是愁绪, 也不如以往话多, 怎奈她自知不善言辞, 想要抚平他的愁, 却终究无能为力, 便也只能卯足了劲儿侃侃而谈, 引得他发笑. 她找着各种借口骗他去各地游玩, 时不时还靠着一身功夫解救被欺压的民众, 他始终是陪着, 却总也不尽兴, 任由阴霾蒙着他的眸子. 渐渐的, 他赴约的次数越来越少, 即使偶尔来了, 二人一起, 心中所想的也是大相径庭. 她心里一心一意的是和他一起闯遍江湖云游四海, 更盼着半年后及笄便嫁与他为妻, 思及此处, 眉眼间总是不经意间甜蜜缠绵.而他心里始终是沉甸甸的, 被权欲利弊网罗着, 无处可逃. 她盼着的, 他渴望的, 已然不一样了. 他已然意识到这一点, 深知在争权路上成全不了她的江湖梦, 天性单纯的她更不适合周旋于宫廷斗争中, 每每与她的会面便也落得让他失落无措, 无处遁形, 久而久之, 他便不再赴约......
此后的半年, 华蓦见到夙离的次数少之又少, 甚至是连守在离王府门前也遇不着他. 只得无可奈何的在茶馆里听说书人讲着江湖风云琐事, 更借此机会一遍又一遍打探着有关他的消息, 却也只了解到离王一日更比一日得民心, 深得圣上器重. 华蓦不知每当有人通报夙离时他便翻墙而去, 更不知每日夜里他都会静守在她床前, 望着她的睡颜, 抚平她那因他而拧起的眉心, 久久不愿离去......
华蓦整夜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 明日就是她的生辰, 更是她受及笄之礼时, 华国公自幼便应下, 华蓦笄礼一成, 大可天高海阔闯荡江湖. 而她亦为明日能见到夙离欢喜. 与此同时, 离王府里正迎着一位不速之客, 大皇子夙秦. 夙秦笑着道述着, 而他的话语落到夙离耳里却是激起惊涛骇浪, 脸色不由得渐渐阴沉. 夙秦的大意无非是让夙离放弃娶华蓦, 休要痴心妄想赢得华国公的势力, 更要让华蓦死了嫁进离王府的心, 否则, 华蓦屡次触犯圣旨擅闯离王府被捕入狱的事儿随时会被一道奏折参上去, 定会让华蓦落得与端妃一般的下场......
夙离怎会不愿取华蓦为妻, 那实是他多年来日夜渴盼的事, 但他明白, 娶了华蓦, 便也是绝了她自小日夜期许的江湖梦, 断了她的自在逍遥, 更会污了她是非黑白分明的心窍, 如今他既无力护她周全, 又无法成全她的心愿, 便也索性遂了夙秦这个死敌的愿, 以此来护她安好, 圆她一梦.
这一夜, 华蓦与夙离皆未成眠, 一个因喜, 一个因愁.
第二日, 华蓦不住张望着, 直到笄礼已成都未瞧见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身影, 却等到了离王殿下求皇上赐婚的消息, 而赐婚的对象, 不是她.
盼了这么久, 华蓦终是没料到, 他的姓未冠她的名, 倒是另冠旁名. 她眼眸含泪闯进离王府, 在泪眼模糊中看见了夙离. 她问他可曾对她有情, 他不答, 面色何等平静无澜. 他不说话, 她却只当读懂了答案, 颤声道自己真心终是交予负心郎, 亏得还傻盼着与君举案齐眉如此之久……
她转身决绝离去, 回府便备了行囊, 骑上快马扬鞭而去, 任由眼泪在脸上淌着, 想着从此与君绝. 他眼里的伤, 紧握的拳, 她终是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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