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黄昏橙子

12、第 十二 章

　　第二节交谊舞课。

　　大刘当真不再去。前一堂课是物理实验，姜栗榛做得慢了点，让小齐先去，她随后就来。
　　姜栗榛去舞蹈教室的时候，大家已经开始练习了。她先去隔壁办公室找老师签了到，然后再去寻舞伴老白的身影。
　　老白的身影没找到，倒是看到另外一个人。她顿时愣住。
　　程叙走到她前面，弯腰，伸手，做出邀舞的姿势，“恭候多时。”
　　姜栗榛莫名其妙的慌张，就是不伸手，“我有舞伴了。”
　　程叙含笑看着她，保持姿势不动。
　　这时小齐隔空喊道，“小姜，老白过来签个到就走了，他说有事让你别等他。”
　　姜栗榛翻个白眼，牵上他的手，右手轻轻搭在他的肩。

　　他太高了，姜栗榛不得不踮起脚来。
　　程叙稍微弯腿，然后顺势低头在她耳边说，“你怎么每次感到意外的时候，都喜欢翻白眼？”
　　“我哪有。”
　　程叙也不和她争辩，带她进入舞步，左手扶在她的腰上。
　　姜栗榛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在心里怒骂，姜栗榛你争气一点！千万别丢人啊！
　　接着步子就走错了一个。
　　然后听见他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带着笑意，“你别紧张啊。”
　　姜栗榛狡辩，“我哪有。”
　　“你先别着急，先听节奏，找到点之后再动脚。”
　　姜栗榛静静神，去听旋律。可他的呼吸声就在上方，她哪里静的下来。别说节奏没走对，连左右都不分了。

　　姜栗榛把头垂低。
　　又听见他的声音，笑意更盛，“你是不是在害羞啊？”
　　“我哪有。”
　　“你怎么只会这一句话？”
　　“我哪有。”
　　嗯？
　　姜栗榛把头垂得更低。

　　“你把头抬起来。”
　　姜栗榛不动。
　　程叙停住，双手把她的脑袋抬起来，四目相对。
　　姜栗榛下意识地用手遮住嘴。
　　程叙一愣，然后笑，把她的手拿开，“我只是让你把头抬起来，华尔兹要有气质，低着头跳，不好看。”
　　姜栗榛为自己刚刚的想法羞愧，点点头。
　　两个人再次摆好姿势。程叙说，“你听到音乐里的鼓点了吗？那就是节奏。你跟着它，一个鼓点就是一个步子，它每次响的时候你的脚应该正好落地。”
　　过了一会，程叙又说，“你先别着急，跟着我的惯性走，慢慢来。”

　　练了一段时间，姜栗榛觉得自己渐入佳境。
　　之前说过，华尔兹是由男生在主导，尤其在旋转部分。第一节课上，老师也说过，拥有一个好的舞伴，就等于已经学会了一半。
　　果然没错。
　　之前和老白跳，姜栗榛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两个人动作总是对不上，一直在手忙脚乱。现在和他跳，姜栗榛觉得自己慢慢开始享受其中的过程。
　　姜栗榛看着他，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舞伴，连自己这么木讷的人，都被他带着跳出了感觉。
　　“其实你的头应该稍微向左偏，而不是直勾勾的看着我。”
　　姜栗榛一惊，步子又踩错一个。
　　程叙看她的样子，忍不住又逗她，“不过要是你喜欢看的话，我也不介意。”
　　姜栗榛把头向左偏，告诉自己要冷静。
　　“你偏的角度太多了。”
　　姜栗榛把头转过来，看见他眼底的笑意。心里气不过，怎么自己被他调戏得团团转？
　　“你的耳朵都红了，你怕看见我？”
　　是气红的。
　　姜栗榛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一股怒气，脱口而出，“亲都亲了我还怕什么！”
　　全场安静。

　　姜栗榛愣住。
　　小齐冲过来，“你们已经亲过了？”
　　秦成远一瘸一拐的跑过来，“你们亲过了！”
　　姜栗榛选择继续装愣。
　　程叙看着她，说，“是没什么好怕的了。”

　　“咳咳”，姜栗榛翻个白眼，问秦成远，“呀，黎凡今天怎么没来呀？”
　　小齐：“你不要转移话题。”
　　程叙：“你希望他过来？”
　　秦成远：“哟，稀了个奇，你不是在吃醋吧？”
　　程叙不说话。别人没什么，但是黎凡那只道貌岸然的老狐狸，昨天还敲走他的一顿饭。

　　“咳咳，我就是随便问问。嗯，要不我去跟老师说一下，让我们休息一会。”
　　程叙拉住她，然后秦成远扬声道，“大家休息！”
　　嗯，忘记他们就是助教了。

　　姜栗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完那一节舞蹈课的。
　　大家暧昧的眼神，小齐威逼利诱的眼神，还有某人盈盈如春风的眼神。
　　她在心里默念，我是死的，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回到宿舍，免不了一顿严刑逼供。姜栗榛咬紧了牙，打死都不说。
　　最后周艺劝小齐放弃。
　　小齐是谁呀，她要是能放弃就不会给自己封号“八卦顽主”了。
　　“什么时候，你就告诉我什么时候？”
　　“你第一次偷拍他的时候？”
　　“你带他来上课的时候？”
　　“难道是我在土木楼碰见他你就去找他了？”
　　“总不能是你去凤凰旅游的时候吧？”
　　大刘和周艺拖走小齐，周艺还在埋怨，“齐妈妈你越猜越离谱了啊。”
　　小齐最后向姜栗榛哀嚎，“就告诉我啥时候啊，不如我晚上睡不着啊！”
　　姜栗榛后怕，小齐对八卦的敏感度真是不容小觑。

　　这天，姜栗榛下课回宿舍的路上，经过望泞湖，被眼前的花海惊呆。
　　好一会回过神来，连忙从包里拿出拍立得，做好一阵猛拍的准备，谁知忘记换相纸，才拍了两张就没了。
　　姜栗榛心里觉得惋惜，拿出手机随意拍了几张，然后专心欣赏。
　　回到宿舍后，翻开手机的相册，突然觉得拍的还不错，她登录片刻，传了一张图上去。
　　她在片刻里的ID叫“灼灼其华”，正好应景。
　　很快，她收到程序员的私信。
　　开学后不久，程序员看完《鹿苑长春》，他们交流过一番之后，就没再有下文。
　　一是开学课程有点多，二是姜栗榛被某人扰得心烦意乱，没有心思花在片刻上。

　　她点开私信，不料程序员竟然问她：你在望泞湖？
　　姜栗榛也很意外，回复对方：是的。您也在Z大？
　　是的，她用的是“您”。她想对方极有可能是计算机院的老师，自己还一直在老师面前卖弄书本知识，又丢人了！
　　对方很快回复，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在土木院？
　　姜栗榛被吓到了。不愧是计算机院的老师，才这么一会功夫，自己的底细就被查出来了。
　　她老实回答：是的。
　　想了一会，在手机里输入一句：这段时间承蒙您的指教。
　　又想，觉得这句话拍马屁的嫌疑太大，删掉。她在这边忐忑了半天，程序员却再没有回复。
　　过了几天，她也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又到了交谊舞课。

　　和程叙跳了一段时间的华尔兹，姜栗榛自觉自己的脸皮厚了不少，当然，舞技也提高不少。
　　只是今天，他的眼神很热烈。
　　如果用一个成语来形容的话，叫虎视眈眈。

　　课上，老师宣布，华尔兹先告一段落，这节课开始练习跳伦巴舞。
　　伦、伦巴？
　　姜栗榛和小齐两脸惊呆。
　　“交谊舞难道不是只有华尔兹吗？”小齐在旁边小声问。
　　姜栗榛点头，表示同感。
　　站在老师旁边的秦成远解释，“交谊舞起源于西方，主要有几大类。比如摩登舞，我们前面学的华尔兹就属于这一类。还有一类是拉丁舞，我们现在要学的伦巴就属于这一类。学完伦巴之后我们还要跳恰恰和探戈，也是属于这两大类的。”
　　秦成远一本正经的解释，一改他平时的嬉皮笑脸。
　　旁边的小齐小声嘀咕，“装的倒人模人样。”
　　姜栗榛心里好笑，这两个人就是一对冤家。偏偏每次跳舞还都自愿结成一对，好胜心太大。

　　姜栗榛被大家默认为程叙的舞伴，老白曾经反对过，“你抢了我的舞伴，我和谁跳去？”
　　舞蹈课每次上课，老师都特地按双数分好班，男女对半。就是为了避免出现落单的情况。
　　程叙给老白安排了一个音乐院的小学妹带他。老白就屁颠屁颠地走了。
　　没义气啊。

　　伦巴舞比华尔兹更亲密，时不时就要两个人贴合在一起。
　　每次这个时候姜栗榛为了缓和尴尬，就开始假装咳嗽。
　　“你不出声还好，你一咳大家都看着我们。”
　　“不过”，程叙把姜栗榛转回自己怀里，对她说，“我不介意让大家看。”
　　姜栗榛瞪他一眼，瞧中机会，狠狠踢他一脚。
　　程叙暗暗吃痛，心里却高兴的很。她在自己面前表现的越不拘束，越放肆才好。

　　旁边的小齐一组就热闹了。伦巴比华尔兹要难，常常要把女士扭成一个极限的状态。这种状态在姜栗榛眼里简直就是反人类。
　　旁边小齐被扭得骂骂咧咧，秦成远乐得开怀。两方战势一下子反转。
　　“你当我是麻花啊能扭成那样？”
　　“这是标准动作。”
　　“你行你上啊！”
　　“这是女士动作，男士不必学。”
　　“你丫整我呢吧！”
　　“不敢，谁能敌得过您的无影脚啊。”
　　“要跳你跳，我不跳！”
　　老师走过来，告诉小齐要相信自己的舞伴，要把自己身体完全交给他才能跳好一支绝舞。
　　“身、身体？老师，也不用这么绝吧？”
　　姜栗榛闻言赶紧过去圆场。谁知道小齐又想到哪里去了。

　　不过姜栗榛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的骨头僵硬在中学时代是出了名的，曾经课间操有一次做体转运动她都可以扭到脖子。
　　程叙教了几次，最后决定亲自上手替她纠正动作。此时他在摆正她的左手。
　　“啊疼疼疼！”
　　他又去摆正她的右手。
　　“疼疼疼！”
　　他去动她的脖子。
　　“疼！”
　　程叙停顿，终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去扶她的腰部，他只是想示意她再向后挺一点。
　　没想到姜栗榛一下子跳开，扶着腰，红着脸，瞪他。
　　“怎么了？”
　　“痒！”
　　“好了好了，我不动你的腰，你做好动作。”
　　好不容易纠正的姿势，一分钟还没到就散开了。程叙无奈，看着姜栗榛再次摆成一个四不像，“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僵硬的学生。”
　　“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喜欢动手动脚的老师呢。”
　　程叙显然没想到会被这么怼回来，一时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姜栗榛现在红着脸，嘟着嘴，一双杏眼里还带着些许怒气。应该练动作练累了，又被碰到敏感的地方，心中甚是不快。
　　程叙也算和她认识了这么久，但还没见过她这么鲜明的言情。心中一动，靠近她几分。
　　“你、你干嘛？”
　　程叙俯下身，看着她说，“就是突然想起一句诗来。”
　　他靠近她的耳畔，缓缓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