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褚玉》晏合

2、第二章

　　褚玉山有桑汲，尤华峰有陆慎。

　　一般来说修真奇才都是千百年才出一个，可三百年前大约是天地灵气太过充沛，同时孕育出了这两个人。桑汲生来最烦被拿来跟别人比较，可世人又偏偏喜欢拿他跟陆慎比。陆慎此人，号奉清真人，出身名门正派之首的上虚派，被称为所有年轻一辈修真者的楷模，天下第一君子，与他这等大魔头截然不同。

　　道貌岸然，惺惺作态，假仁假义，故作慈悲。

　　白色的仙剑刺入地中发出一阵嗡嗡的震动声，接着便有个白色的声影跃然而下，纹着祥云图案的腰带系于腰间，多出一段垂在身后随风飘然，乌墨长发简单地在头上束了个冠，鼻梁挺翘面容俊逸，唇型轻薄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优雅得体令人心生亲近。额间点了颗红色的痣，衬得人愈发仙风道骨。

　　桑汲拍案而起：“姓陆的，怎么哪都有你的事！”

　　陆慎看也没看他，从他面前路过将剑拔起来，动作潇洒地收进鞘中：“还以为插中的是你，可惜。”

　　“我□□老母！”

　　陆慎微微皱眉：“粗鄙不堪，难登大雅之堂。”

　　“老子只登徒子不登大雅之堂。”

　　还留在原地的几位吸血藤精已经被吓得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陆慎没有再与他纠缠，顾自走到那几人面前：“报报家门吧，何故在此行凶。”

　　奉清真人身上威压太重，几人吓得脸色惨白，竟没说得出话来的。

　　桑汲不悦：“喂，这里是褚玉山附近，你想在我的地盘逞威风问过我的意见吗？”

　　他此话一出无异于是在自报家门，那几人脸色更差，其中之前说过话的高瘦男子竟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陆慎赶紧上前给那人输了口真气以防他被吓破胆而死，转身皱着眉看向还在啃馒头的桑汲：“你打扮成这副鬼样子做什么。”

　　“什么鬼样子，本座就算易容成老头子都比你英俊一百倍！”

　　话虽这么说，但在熟人面前易容的确有种傻兮兮的感觉，他挥手将障眼法消去，桌边的中年男子倏然变成穿着墨衣的少年，少年长发尽皆梳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圆眼尖下巴，整张脸还没巴掌大，微微抿嘴颊边便会浮出两个梨涡，一派少年公子哥的模样。跪在地上的绿衣少女好奇往这边偷偷看了一眼，心里大为诧异。

　　传闻中桑汲凶神恶煞满脸凶相，可眼前这人看起来虽然桀骜了些，却俊俏得紧。

　　陆慎目光平淡：“师傅命我探查此地，这几位吸血藤精我带走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附近泥地往下猛地沉陷形成个大坑，从坑里晃晃悠悠爬出只似狼似虎的凶恶奇兽。它在原地抖抖身上泥土，环顾在场的人一圈，突然踏着小碎步跑到桑汲身边狂舔他的脸。桑汲赶紧将它稳住，用衣袖擦掉脸上口水:“人带走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陆慎依旧平淡：“什么？”

　　“走之前跟我说声谢谢。”

　　陆慎：“……………”

　　第二日奉清真人大战褚玉山魔头的消息立即被传开。只不过传说的版本变成桑汲下山吸过路人精血，陆慎正巧路过此地当即行侠仗义，最终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桑汲重伤逃回褚玉山，奉清真人挥挥衣袖离去，不留功与名。

　　除了在场的几位吸血藤精，没人知道当日两人斗殴的原因，仅仅只是一人坚持要对方道谢，而另一人怎么都不肯而已。

　　青绿色的山坡间，一条蜿蜒溪水沿着山谷叮铃流下，席卷着溪边桃树的落花，空气中似有隐隐约约的花香，溪水清澈，偶尔有小鱼跃起，惊得溪面一阵涟漪。桃花树下坐着一名少女和一个男孩，男孩枕在少女膝上仰面躺着，嘴里叼了根树枝：“姐姐，我能不能不练静心心法啊。”

　　少女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怎么了，嫌姐姐的功法弱配不上你啦。”

　　男孩吃痛，赶紧捂着脑门蹦起来：“不是啊姐姐，我长大以后是要做大事的，哪有做大事的人每天必须要对普通人做一件善事，否则就功法反噬魂飞魄散而死的。”

　　“你小小年纪修为精进如此之快却未走火入魔，这还不是静心心法的功劳？有舍才有得，你懂不懂。”

　　“可是……”

　　“好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哪个大人物不是从一点点小善事做起，最后变成大英雄的。”

　　男孩撇撇嘴：“做大人物又不一定要做大英雄……”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是说姐姐说得对！”

　　“你啊，什么时候能像上虚派陆慎那般，姐姐也就知足了。”

　　听到陆慎两个字，男孩整张脸都扭了起来，恨不得拿头撞树：“姐姐你就别提他了，那种装腔作势故作姿态的小人有什么好学的。上回你带我去上虚派的天下大会，他不是当着所有人面从伙夫那救了只刚刚成型的锦鲤精吗？”

　　少女撑着下巴，目光宠溺地看着他：“是啊，怎么了。”

　　“我席间偷溜出去玩，亲眼看着他把那锦鲤喂给后山的麒麟兽了。还有啊，他……”

　　“阿桑，过来。”少女笑着招了招手，像位慈祥的母亲。男孩不疑有他，赶紧屁颠屁颠地回到少女身边，

　　少女一把拧住他的耳朵，秀长的眉毛微微上挑：“什么时候学会污蔑人家的，让你学学人家你不肯，偷着编排人家坏话倒是很在行。”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没骗你，是真的是真的啊！”

　　“你再说！”

　　“不说了不说了，姐我错了，快放手啊啊啊啊啊！”

　　打闹间一阵清风吹过，将桃树吹得一阵摇摆，落花随风成雨，飘飘扬扬地铺满了草地和溪水。

　　桑汲猛地从梦里醒来，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阵，这才坐起身来活动活动四肢准备起床。刚站起来门边被人打开，一名紫衣男子端着水盆进来：“宗主，你醒啦。”

　　他点点头，娃娃脸上满是凝重表情：“邢颂，本座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邢颂浑身一颤：“宗主请说。”

　　“你看啊，第一，我必须每天替别人做一件善事，且对方必须是没修习过紫罗功的人。第二，我又不想让别人知道天下第一大魔头居然每天在做这么跌份的事。”

　　“这些属下明白。”

　　“那我不如抓几个普通人回山上派人虐待他们，然后每天假装好心给他们送送饭疗疗伤，让他们对我说声谢谢。”说到这里，他皱起眉头捏了捏下巴，“不行，这样可能效果不好，不如你去抓几个人回来……”

　　邢颂叹口气，从怀里掏出块木牌，上面赫然用朱笔写着“吾姊黎双”四个大字：“宗主。”

　　“啊呀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刚才说的都是梦话行了吧，快把我姐放回去。”

　　邢颂露出微笑，重新放好木牌拧了块湿毛巾递给他：“那几位吸血藤精还在地牢里关着，宗主要去看看嘛？”

　　他接过毛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白皙的脸被搓得泛红：“都是他们害我碰上陆慎那个王八羔子，去收拾收拾他们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