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知梦后的观察日记》平山见墨

4、第四回（待修）

　　那方傅弈、孔陵、狄泽同虞宁、梅家子弟小憩，这方穆青枫进了玄门云生殿见他的师尊。

　　穆青枫手上还提着把木剑，这木剑式样简单，剑柄处一个清晰的“习”字。他持剑对着上头的人一礼，口中道：“师尊。”

　　流川颔首，抬指动了动，予了一柄卷轴——黑金锦制，凤尾木轴。穆青枫就势接了，眉尖微微一挑显出惑色。

　　“你往龙骨山去。见到可帮者扶一把，事出大变则开此轴。”

　　穆青枫应了声是，就持轴下去了。他回了自舍，在竹墙上一排剑点过去。剑身嗡鸣，他手一止，抽出剑来：“是你啊，龙驹。”这竹剑又“嗡”一声，他轻轻拍两下，“走吧。”接着就乘剑御风，直往龙骨山脚去。

　　他来得早，未探及试炼人踪影，便去了三日满探听消息。

　　这两日平昭大事不多，只一件承霄帝亲临，小事却接二连三。先是帝王征奇珍，再则集美色。平昭盛誉的龙骨木被强征七九，却又被用来在龙骨山内伏蛟境搭建一个祭台。数十个征收的各地美人，据说是去练祭天之舞。龙骨山除九司之所，硬是给封锁了大半，无人可近。

　　穆青枫皱了皱眉头，啜了口云针，右手轻轻在桌案上敲了两下。龙骨山的动静大也不大，设祭台举祀舞，本也无奇。但是……传来的祭祀之物中，凤泣草所织的衣裳、龙骨木所搭的祭台、四十九个贞洁舞女……如若帝王亲临，献祭真龙血——倒像是大蛟的化龙阵。他扣指又是一击，怪哉。

　　穆青枫饮罢茶，因着时候尚早，他便在小镇闲步，走到一处巷里，见有一条路通山，他便拐了进去。四十九个舞女中有十九个是平昭女子，其中又有九个选自祭台附近小镇。这九个当中，有八家是为选中而欢喜的，有一家满目愁云。欢喜的人家里头碎嘴的又有两家。

　　穆青枫走到山脚时顺手帮了一个老人扶柴。这老人本是砍了柴要下山归家的，岂料下山时踩到一处松落，肩上柴一时倾倒，重心不稳，就这么跌了下去。他跌的坡陡，若非穆青枫经过一扶，非死即伤。因着他便极感激的，连连邀了穆青枫去家里喝杯热茶。他家中说贫也不贫，却也不是富贵人家，有个媳妇手巧，小菜做得极好，打点东西也精细，可惜就是碎嘴——今个说了一句要紧的，当天就满邻里省得了。这不，近来大孙女儿出落了，可巧赶上舞女之选，被选上了又得了五十两银子，可不得满大街地夸耀一番。光夸自然不行，还要打听清楚各个舞女人氏，一来比较自家女儿，二来清楚了好闲谈。

　　剩下三十个舞女，有两个来自妖都，有四个来自四方城，四个来自苏河，又有六个来自清河，六个来自东瀛，还有八个来自江南。身量皆上五尺，体态轻盈，模样各有千秋——小家碧玉的、媚乱后宫、清水芙蓉的、艳压群芳的……

　　“似乎毫无章法。”穆青枫轻哂。

　　老人正到了家门放下柴火，里头的儿媳妇步带风地走出来，一把揽了些柴往回走，口中叫道：“哟！爹，您可回来了，辛苦您老！”她掀起帘扭头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公公边上的俊俏少年郎，她一顿，眼光落在他背上的剑上，剑鞘乌黑，看着玄沉，再向上看，剑柄是节竹。竹剑良鞘，却有兽息。她松下帘进去放了柴火又出来再搬，口中话一字不落：“原来有贵客来临。方才的话我听得了一些，可是平昭祭舞的？”她未及人回答又张了口，咬字又快又清晰：“不知小公子发现没有：这四十九人有一个共同之处——皆是阴历十五四时女子。而在中元所生者，加上小女，竟有四个之多。”

　　穆青枫看了她一眼，心下有几分讶然。这时这妇人忙活好了，倒了两大碗热茶。穆青枫看了一眼，又是一奇。这茶是一类野山参根所泡，同修炼者的灵茶丹药一般作用，只是常人前者可畅饮，后者只得浅尝。老人痛饮一口，自报了家门：“小公子听过郢都江氏么？”

　　“上玄下通地，迎鬼夜敲钟？”

　　“试问江都人，何以采薇归。”妇人接道，她又看一眼穆青枫背上的剑，“江左江二娘。”

　　“小公子手上的龙驹剑，是出自百年前的孟卜子之手。千年凤尾竹，百年蛟龙骨。白驹献血，三浸冰泉。”老人又道。

　　“不错。”穆青枫道。他端坐着饮了口茶，赞了一声，又听得老人道：“我婿乃孟氏人，衣、冠、靴皆白，餐无素不欢，而曲无白不闻，是以人称孟三白。”

　　“卜剑遗，高难求。建阵殊，密难破。”穆青枫在一册人记上见过——孟家有三子：一子为卜，留剑三柄；一子为建，破阵三千；一子为爻，六卦心明。孟建结江琬，三载羡鸳鸯。“原是前江相。”

　　“何来江相，虚名罢了。小公子若要称呼，一句‘江老’足矣。”江老二啜参茶，“同玄欲出门，大道化无形。——你且从吾舍背后西下，过秘林，顺潜龙塘往伏蛟境祭台去。你来的巧，舞祭将临。”

　　“请小公子携上此物。适时遇一女有耳前小痣的，便是我儿江婧。还请小公子代交此物。如未见，则物尽罢。”江琬递过一只朱玉钗道。

　　“好。”穆青枫接过那只钗，虚空拣了个小匣子盛了，“我先走一步。”

　　“你瞧着不碎嘴。”穆青枫临走时对江琬说。江琬失笑，“小公子要知道，入市井为闹市人，入佛堂为参拜人。”

　　穆青枫又看了她一眼，点头若有所思，随即离去。

　　“寡人的金銮驾可好？”
　　“回陛下，一切就绪。”
　　“起驾平昭龙骨山秋祭。”
　　“诺。”

　　凉秋习习，枫山啼血。浩然长空，日照川野。穗丰低，果硕压。远风来客时，苍鹰破千霄。龙吟啸啸，凤歌去兮。盘山远道，雾里缭缭。

　　“平昭平昭，日和风平，相传北极转至牛郎织女一线中际，龙凤会晤。平昭龙骨山龙吟凤啸，虚影重重，不失一盛景。”孔陵慢步走着，摇扇轻笑，“我却是更喜欢东瀛的海龙王。”狄泽听了他这后半句，方真心笑了笑。

　　“孔兄所知不少。”梅长和道。虞宁在身后搭着他肩膀，身子间空着点距离。而梅长和手牵着她。

　　傅弈看了一眼他们，已见怪不怪，转念想到还在考核，又细细回想了一遍所得来的信息。他对这帝王巡祭一事，除却家仇的憎恶、对帝王昏荡的不争，还有几分不解。这一任皇帝，自私更甚以往，孤坐高位，冷看人事。时有昏庸之风，招男伶、青衣，临脂粉百十。一朝动怒，血刃三尺朝堂。他幼时初晓人事，私下轻贱此帝，他家父傅殊止他，同他指出：陛下乱朝纲也罢，传昏名也罢，动辄施威千百，葬家者未得反诛，百姓未得暴乱，何然也？历代王下，乱诛臣子、坑亡布衣者，皆是天下唾骂，朝起而人诛之，终自伤八百。而此番，细数各件，深思其为，帝未有损。如此之帝，今朝损精血，若非所图甚大，怎么可能大费此等心力。

　　他想着这些，那边几人敲定好了去处，就往伏蛟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