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双叒叕掉马了》随江月

27、润物无声

　　顾朝辞道：“有一个与岁华山类似的屏障，我过不去。”

　　和妖界不同，这个屏障很大，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除了顾朝辞，所有走到屏障附近的人，回去之后都会忘掉所有事情。

　　林琰想起岁华山，道：“原来人界的封印，就在这里。”

　　玄阴狱一直都很邪门，林琰并没有多意外。

　　失忆的效果应该是为了保护封印，但是为什么顾朝辞不会失忆？

　　人界封印好好的，任务和封印无关，林琰不会闲得去动它。

　　不过，真的没关系吗？

　　那块紫黑色石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林琰杀了怨灵，也是在保护封印吧。

　　林琰道：“我那天去藏书阁，是想找禁地有关的资料，却没有找到。最近几千年里，有人动过藏书阁吗？”

　　明明以前那些传言都是从玄阴狱传出去的，现在这里反而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顾朝辞道：“我和顾衡都没动，只听说顾淮烧过书。”

　　顾衡是顾淮之后、顾朝辞之前的玄阴狱主，和林琰斗了几千年，最后死在顾朝辞手里。

　　林琰想起来，顾淮刚把他带到玄阴狱的时候，好像的确搞了番大动静，引起很多人不满。

　　那时候林琰还幸灾乐祸，顾淮不痛快，他就开心。

　　林琰倒不是怀疑顾淮烧剑谱，那样做没意义，顾淮不是那种狭隘的人。

　　林琰想起以前听过的传言，古战场、古神殿、古罪狱……都逃不掉一个“古”字，可封印明明是五千年前才有的。

　　林琰还是很好奇以前发生过什么，比起他杀了顾淮这种天方夜谭，顾淮在禁地里飞升更可信一点。

　　林琰刚大乘，就去了酆都。在那堆魂魄里翻翻找找，还向鬼帝借到最近转世的名单。

　　什么也没找到。

　　真的是飞升了吧？

　　不过事分轻重缓急，林琰再好奇禁地，也要先把怨灵搞死完成任务。

　　他这时候，还不知道怨灵要去的地方就是禁地。

　　说完正事，林琰刚要凑过去，顾朝辞顺势后退，本分的不能再本分。

　　林琰：生气！

　　林琰坐到桌前，顺手取了一支羊毫笔。

　　不用说什么，一旁的顾朝辞自觉走过来，像个小书童一样，帮他研墨。

　　林琰撑着下巴想了片刻，便提笔作画。

　　顾朝辞站在一旁，视线随笔尖而动。

　　宣纸上缓缓出现人影。身穿雪色衣袍，抱琴立于松山之上，衣袂被风吹起，飘逸如云。

　　只有寥寥几笔，面目并不清晰，却完美地表现出那让林琰醉心的气质。

　　这是分隔千年之后，重生的林琰再次见到顾朝辞的场景。

　　那时候林琰不知道他的身份，为他一身风华心折；而顾朝辞猜测他是顾淮，面色冰冷，多有敌意。

　　林琰回头看向顾朝辞，满意地捕捉到他眼里的眷恋。

　　但这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林琰握住他一只手，另一只手取出一个卷轴，放在桌案上。

　　看见这个卷轴的同时，林琰感觉到顾朝辞的手紧了紧。

　　林琰笑道：“那天的雷真吓人，刚好打中你的寝殿。”

　　凭空出现的雷，真是辛苦修习雷电的天山长老了。顾朝辞住的地方，就算把防御全都撤去，也很难一次点燃。

　　顾朝辞要找理由留下，林琰也乐得装不知道。

　　原本的相处方式就很好，偏偏那天林琰一段话，既怀疑自己也怀疑顾朝辞，搞得僵硬许多，现在两个人都被迫演戏。

　　想做点什么都要找理由，也是没谁了。

　　林琰继续说：“我昨天去看了一圈，在地上发现这画，就顺手带回来了。”

　　明明是他故意从暗格里扒拉出来的。

　　正是之前放在岁华山暗格里，后来被顾朝辞带回来的画。

　　画卷展开，是林琰以前的模样，却和后来的清穆剑尊有些区别。同样的清雅出尘，眼神里没有刻意而为的严肃，活泼许多。嘴角向上扬起，带着笑意。

　　身旁还有一树桃花，粉嫩嫩的花瓣被风吹落，有几瓣落到他的肩头发上。

　　这画卷是一件法宝，时间不能在纸上留下痕迹，便是不知过了多少年，颜色也依然鲜艳明丽。

　　林琰笑眯眯地问道：“你一直都把我的画像带在身边吗？”

　　“嗯。”听不出情绪。

　　林琰叹道：“画得真好。”

　　线条柔软，生动细致，每一个细节都透出作画人的温情。

　　同样都姓顾，同样是生在玄阴狱，顾朝辞和以前那些狱主的区别很大。林琰美滋滋地想，可能因为他教得好。

　　上善若水，至善至柔。

　　这种任他作天作地的包容和温柔，来时不惊动心田，润物细无声，等要走了，才发现早已离不开。

　　他想起顾淮，在传言里，顾淮一直都是一个胸无点墨的暴虐莽夫。在位四千年，以好战好杀出名，只追求至高无上的力量。

　　后来林琰慢慢发现，传言果然都是屁话。

　　顾淮懂书画，善琴棋，明剑法，运筹帷幄谈笑间。没有他不懂的东西，没有他做不到的事。

　　那时候林琰三千多岁，和五千多岁的顾淮比起来，笨拙得如孩童一般。现在的顾朝辞和他相比，也缺了气魄。

　　他什么都懂，却并不风雅。

　　林琰见过他的字，铁画银钩，满是杀伐之气；他会最精纯的剑法，有流风回雪般的剑意，偏偏不喜花哨，只盯准弱点一击毙命。

　　林琰穿红衣是明艳，顾淮一身血衣，只显得庄严肃杀。

　　他是林琰最敬佩的人，也是心情最复杂的人，林琰从来看不懂他。

　　好像冰山的一个尖角，你以为就那么大一点，其实水面之下绵延万里。每个角度看上去都不同，折射出的光彩也不一样。

　　就像现在——

　　林琰听见顾朝辞声音滞涩，缓缓说道：“不是我画的，是顾淮画的。”

　　林琰一怔。

　　他从未想过，顾淮会有这么柔软的温情。

　　*

　　冲虚阁中。

　　江止水没想到，怨灵要去的地方，是天山背后的禁地。

　　江止水问道：“师尊，为何这次不在平野城开战？”平野城是个荒城，林琰在那里捡到的顾七。

　　怨灵转过身背对他，道：“我的魂体不稳定，你能斗得过他们？”

　　他的背影与林琰当时一般无二，言行举止也现不出端倪，而且能自圆其说不留破绽。

　　他表面上只想设计顾朝辞复仇，江止水没有发现不对。

　　江止水急道：“我可以去江州……”

　　怨灵打断他：“不必，我自有安排。”

　　江止水沉吟片刻，想起传言，当时林琰不过渡劫后期，能杀死大乘后期的顾淮，想必是禁地里有特殊之处。

　　他原本没多大信心，只想让顾朝辞不好过，现在好像看到了曙光。

　　江止水再要问时，怨灵似是不耐烦，问道：“你怕了？”

　　江止水连忙道：“任凭师尊差遣。”

　　离开大殿之后，江止水忍不住握紧双拳。

　　顾淮杀江云流，师尊为江云流杀顾淮，顾朝辞为顾淮杀师尊，师尊保下性命向顾朝辞复仇……

　　和玄阴狱的恩怨延续了四千年，终于要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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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止水的视角很诡异，倒数第二段只是他认为的。
浪浪三千岁的时候，顾淮五千多岁，在位四千年。
但顾淮是第四世……
不是BUG，有原因。
突然感觉，这么特意一提像在剧透，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