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双叒叕掉马了》随江月

12、妙手连环

　　白漆被留在暖阁中，林琰不过离开半天，回来时已经是一地狼藉。

　　还好是被留在暖阁……

　　熊孩子破坏力一绝，书架歪歪斜斜，经卷散落一地，陶瓷茶杯碎成残渣，花瓶也被砸碎。几截桃枝散在地上，光秃秃的，花瓣早就不见了。

　　白漆坐在正中间，一脸木然，他将凌乱的杂物都踢到角落，只在自身周围留下一个小圈。

　　好似一只坚守领地的小兽。

　　林琰是真的没想到他现在成了这样。

　　一大一小两人对视，白漆眼中全是警惕。

　　林琰才看见他手里攥着一样很眼熟的东西——一个银制的九连环。

　　这个九连环已经很旧了，绝对不是白漆在暖阁里找到的。

　　修真界没有九连环。

　　九连环是林琰小时候在凡界的玩具，那时候他还是个贪玩的小皇子，总有小太监小宫女给他带些民间的新奇玩物。

　　他身份尊贵，自小见得就多，所以喜好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个定性，很少会对某样东西沉迷很久。

　　但他又有种不服输的心劲，一旦被什么难住了，就非要弄清楚不可。

　　所以林琰曾经和九连环硬磕了许久，并且拒绝所有人的帮忙。

　　行不通就绕路走？不存在的。

　　林琰不但不撞南墙不回头，还要把所有敢拦他的南墙都拆了。

　　他也是个熊孩子，还有权有势深得宠爱，威力比一般熊孩子大多了。

　　他小时候那些玩具都忘得差不多了，偏偏还记得把他难了许久的九连环。

　　后来白陆想给弟弟做些玩具，林琰想起来九连环，就和白陆提了一嘴。白陆也觉得很有意思，竟然很快就做了出来。

　　那双巧手，炼过多少非凡法器，做一个九连环自然不是难事。

　　林琰很想玩，但又不得不绷着脸，全程保持着一副严肃探究的表情。为了防止OOC，还得撇撇嘴道：“不过是些玩物，没什么意思。”

　　白陆早习惯了他的口嫌体正直，佯作生气，就要将九连环夺回。

　　两人打打闹闹，刚好白漆找过来，白陆宠弟弟，趁林琰不注意，就把九连环塞给了白漆。

　　林琰不和小孩子计较，因着白陆的关系，他其实和白漆也挺熟。

　　白漆以前脾气很软，软得让林琰看见就忍不住欺负他，欺负过后，白漆就会哭唧唧地去找白陆。

　　白陆真的是一只很温柔的狐狸，点子也很多，很快就能哄得白漆眉开眼笑。

　　林琰那时候还必须要板着脸，看上去就是一个高冷严肃的怪家伙，白瞎了一副清雅出尘的好相貌。

　　林琰向白陆学了许多哄小孩的法子，但相同的招数使出来，白漆只是扁扁嘴，根本不上当。

　　白陆摇摇头：“他虽然心智不全，但也是能记事的。”

　　意思就是林琰在白漆眼里已经定型了，可以和坏人划等号。

　　林琰可不觉得自己在白漆眼里是个坏人，白漆性格太软了，每次林琰放缓面色哄一哄，很快又会上钩。

　　哪像现在这么难办！

　　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偏偏林琰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林琰道：“你爷爷现在不太好。”

　　白漆没有理他，神色甚至透出冷意。

　　啧，老狐狸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不过，林琰想起那条荒草丛生的小路，白漆住的地方只是偏僻清净，不像现在，是彻底的荒凉。

　　都是亲孙子，老狐狸也不管管白漆？

　　这么一想，林琰又心软几分。

　　“我把白咎抓来了，你要看吗？”

　　白漆眼里亮了几分，又很快回归沉寂：“不用。”

　　肯说话就好办多了。

　　林琰看着那个陈旧的九连环，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只巴掌大的狐狸彩塑。这个彩塑丑萌丑萌的，是他很早以前照着白陆的本体形态做的。

　　林琰的手是执剑的手，一剑可破九霄，却做不来这种精细的东西。

　　做废了一堆之后，才勉强挑出个比较满意的。

　　但是又粗糙又难看，白陆憋着笑夸了一大堆，林琰越听越怀疑他是在闭眼尬吹。

　　夸它线条流畅，活灵活现也就算了，林琰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到颜色鲜亮的时候，林琰终于忍不住了，白陆明明是只白狐，哪来的颜色鲜亮！

　　白陆指指耳后，正色道：“这两点红色，很鲜亮。”

　　白陆浑身雪白，唯耳朵后面有两撮红毛，他很少现原形，知道的人并不多。

　　林琰却很喜欢那两撮红毛，白陆化作人形的时候，林琰总喜欢注意他的耳朵，那对耳朵动不动就发红，可爱极了。

　　白漆远远地瞥了一眼这个狐狸彩塑，他脸上木然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缝。

　　林琰在他黑漆漆的眼睛里，看见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林琰：“……”

　　生气！

　　林琰就要收起来，白漆却突然开口道：“给我。”

　　林琰拒绝：“不给！”

　　开玩笑，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小心翼翼地保存了一千多年，连换身体都没有丢弃。熊孩子没个轻重，摔坏了怎么办。

　　“给我看。”白漆死盯着狐狸耳后那点红色。

　　林琰道：“我拿着，你只能看，不许碰。”

　　白漆乖顺地点点头。

　　林琰远远地举了半晌，终于听见白漆说：“你过来一点。”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白漆的防备很明显弱了许多。

　　先过去一点点，再过去一点点……

　　挪着挪着，林琰终于靠近了这只满身警惕的熊孩子。

　　还是一只很好骗的小狐狸嘛。

　　只是……林琰能看出来，白漆对白玄没什么兴趣，对白咎也不甚在意，一千多年过去了，能引起白漆注意的还是只有他的亲哥哥。

　　可是白陆注定是回不来了。

　　顾朝辞在探查白咎的心境，林琰在暖阁哄孩子。

　　白漆张口闭口都是哥哥，他好像永远活在过去，其他事情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

　　林琰发现，他不但对白咎很厌恶，对老狐狸也有不小的心结。

　　“他说哥哥会死。”

　　“他早知道，为什么不改？”

　　白漆对老狐狸有心结，老狐狸若是听见身边总有人张口闭口都是白陆，想必也很扎心吧。

　　一道无形的天堑横在中间，隔开了血脉至亲。

　　林琰想换个话题。

　　鬼使神差地，他轻声问道：“那林清穆呢，你讨厌他吗？”

　　“不讨厌，”白漆顿了顿。

　　林琰心头一紧，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是顾朝辞来了。

　　林琰以为是白漆怕生，有生人在就不愿意开口。

　　但他很想知道那没说完的后半句。

　　白漆继续说道：“哥哥不让我怪他，我不怪他。”

　　白漆抬头看向顾朝辞，黑漆漆的眼瞳终于有了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