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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天心绸缎 ...


  •   屋子里有片刻死一样的沉寂,展昭在反应过来之后狠狠一把按下了我的手,“嘭”的一声把帕子欲盖弥彰地压在了桌上,然后强自镇定地问齐轻鸿:“齐师兄,何事?”
      “没、没什么事……”齐轻鸿也花了一点时间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这才回答展昭说,“只是小师妹正寻你呢,你不去见见她?”
      展昭轻轻摇头回答说:“我去梅堂时刚见过小师妹,并没有什么急事。这么晚也不方便,不妨明日再说吧。”
      “也好,我去同她讲一声。”齐轻鸿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说,“那愚兄就不打扰你们两个了。”
      他说着转身要走,到门口时忽然又回过头来,扶着门框勾着嘴角对展昭笑着说:“看来你这一趟走得并不急,从开封回来竟还抽空去了一趟扬州,艳福不浅啊。”说着目光落到桌上我和展昭交叠的手下面压着的帕子上。
      我不用扭头也能猜得出,展昭的脸现在一定红成了猴屁股。
      齐轻鸿居然还嫌不够,又仰起头哈哈大笑了三声这才大摇大摆地离开,最后一句话随着他的远去而消散在风中:“小师弟,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要留神了。”
      展昭直到齐轻鸿走得都没影儿了,这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才该留神呢,桃花剑。”
      ——齐轻鸿有个江湖称号叫做桃花剑,原本是因为他在桃树下舞剑,剑走轻盈竟能够刺穿风中桃花,所以得了这个外号。
      这还是展昭跟我说的,结果他自己居然还拿这个开师兄的玩笑,不知道让齐轻鸿听见会不会打小师弟的屁股。
      “你师兄可真幽默,”我一手撑着下巴斜眼看着展昭笑,“只不过他为什么又扯到扬州去了?是因为‘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还是因为‘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展昭听得又涨红了脸,一把抽回手说:“他总喜欢开玩笑,未必是当真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往心里去干什么?”我手上一空于是心里也跟着一空,“他又不是开我玩笑,色字头上一把刀那也不是架在我脖子上的。”
      展昭抿着嘴正想开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愣了一下。他伸手一把从我手里抽过了那张帕子,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然后腾地就站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看他满脸严肃的就仰头问他:“怎么了?我踩着你尾巴了?”
      “扬州!”展昭不知道是没听出来我开他玩笑,还是故意忽略了我最后一句话,拿着那方手帕和我说,“我看这帕子质地丝滑,倒像是扬州天心绸缎庄特产的天心绸,难怪齐师兄方才提及扬州云云。”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喔,这居然连产地都能一眼看出来?”我伸手去翻那块帕子,“是这天心绸有什么特别的吗?”
      “嗯。你看这帕子上印有暗纹,正是天心绸缎庄特有的。”展昭俯身指给我看,还附赠了详细说明,“齐师兄家中就是做绸缎生意的,逢年过节总要往剑宗里送好些绸缎布料,所以我曾多次见过这印花。”
      我“哦”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诚心求教:“所以呢?这很重要吗?”
      “嗯。”展昭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要往外走,“我去问问师兄,万一能追问出这手帕来源,咱们也就不算是一筹莫展了。”
      我一听这话有些道理,也算是一个研究方向,于是点了点头,目送展昭出去了。
      好在齐轻鸿走得不远,展昭没一会儿功夫就追上了,并未超出我的听力范围。我听到他喊了一声“齐师兄”,然后招来了齐轻鸿的二次嘲笑:“怎么,不珍惜良宵,怎么反倒让佳人给赶出来了?”
      “师兄。”展昭低声抱怨了一句,然后问齐轻鸿,“你看看这手帕,可是天心绸缎庄的东西?”
      齐轻鸿笑着回答说:“我们家绸缎庄是做正经生意的,不玩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师兄,小弟是认真的。”展昭用一种十分无奈的语气和齐轻鸿说,让我无端感到了几分熟悉——他好像也常常用这种无奈的语气和我说话来着。
      齐轻鸿这才正经起来,“唔”了一声,过了半天说:“是天心绸,不过这上面所绣的画断不会是绸缎庄的绣娘绣的。”他说完问展昭,“怎么好好地想起来问这个了?这东西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事关陈姑娘的私事,我不好同师兄直说。”展昭居然还想着我,“不过我猜这手帕多半是个谜面,还有一首诗。”
      齐轻鸿像是来了兴致:“竟还有谜面,有趣、有趣。”又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诗,不妨说来听听。”
      “月西斜,月西斜,真情思卿卿不知。青春梦,谁人怪,化作落叶相思栽。”展昭给齐轻鸿念这首诗的时候倒是不婆妈了,张口就来,念完还问他,“师兄可听过这首诗?”
      齐轻鸿沉吟着说:“不曾听过。不过谜面既是这等风花雪月的诗,又还有那方春宫帕子,只怕谜底总离不开青楼妓馆。也许你们该去扬州走一趟,到时去天心绸缎庄问一问,看看可能问出这帕子所用的天心绸是何时卖出,又卖给了谁。”
      “也只有如此了。”展昭低声应了一声。
      齐轻鸿就说:“到时你只说是齐轻鸿的朋友,他们一定不敢怠慢。”
      “多谢师兄。”展昭于是说了一句。
      结果齐轻鸿正经了没一会儿又原形毕露,低笑着和展昭说:“这会儿先不忙谢,等到小师弟你大婚之日,我叫绸缎庄送最好的料子来,给你裁了衣裳也好、做了被面也罢,包管比你手上的还好一百倍。”他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或者你还想往上面绣些什么和你夫人共赏,师兄也能给你找来最好的绣娘。”
      “师兄!”展昭带着几分窘意、几分气恼,“你又说这些疯话,让人家听见像什么样子。”
      齐轻鸿大笑着重重拍了拍展昭的肩膀,没一会儿就去得远了。我听着展昭一步步走回来,猜测着他脸还红不红,眼睛会不会看着比平常更亮些。等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早就撑着下巴等着看了。
      “二宝。”展昭像是没料到一进门就能看到我目光灼灼,脚步顿了顿才说,“我问过师兄了,这果然是天心绸缎庄的东西。”
      嗯,这小子脸上的红还没散去,一双眼睛也水蒙蒙的,果然害羞的男孩子最可爱了。
      我于是笑嘻嘻地问他:“嗯,所以呢?我们要上扬州去吗?”
      “你还有什么旁的想法吗?”展昭还挺民主的,虚心征询了我的意见,“若是你有别的看法,也大可以说出来。”
      我的智商在高考达到巅峰之后就不再发展了,并且随着年岁增长大有下滑趋势。作为一个大龄剩女,我看着这些东西除了一堆黄色废料之外什么都想不出。然而宗主给我们这个锦囊总不会是要保媒拉纤,为了给我们玉成好事用来助兴的,所以我的想法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那就去扬州。”我一句话拍定了之后的行程。

      于是,在短暂地修整了几天之后,我们再次踏上了旅程。
      走的那天烟雨蒙蒙,展昭的小师妹——叫做孟春妮的那个小姑娘——一路送我们到了山门外。这些天我也和她说过几句话,知道她是展昭师父的独生女儿、掌上明珠,也是曲成剑宗唯一的入室女弟子,和展昭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所以当孟春妮拉着展昭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时候,我也没觉得如何过分。毕竟人家郎才女貌,又是从小一起长大,这种情分真是谁也比不过的。
      像我这样半路杀出来的,当然只能站在在一边干看着。
      好在展昭大部分时间都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只和小青梅说了几句话就干脆利落地带着我上路了。
      沿着山路往下,我背着弓箭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看到了孟春妮站在一棵枫树下面。她正低着头抬起袖子擦眼睛,另一只手撑着把油纸伞,落下的枫叶铺了满满一伞面。景美人也美,让我一阵感叹果然年轻就是好。
      只不过,展昭却连一次也没有回头。
      就这样,我们再次过上了风餐露宿、晓行夜宿的日子,好在常州离扬州真算不上远,只走了几天也就到了。
      那是一个有些闷热的傍晚,我和展昭牵着马入城,就像是两滴水融入了这个风不平、浪不静的大水潭。
      扬州城不愧是古代的繁荣大都会,店肆林立商贾如云,酒楼舞榭比比皆是,看得我眼花缭乱,活像个头一回进城的乡巴佬。
      “怎么,”展昭在一旁我问,“这里难道比京城还热闹?左顾右盼的仔细把脑袋晃下脖子来。”
      我瞪了他一眼,但还是忍不住想笑:“我喜欢这里,虽然真是吵死了,但也真是好热闹。”热闹得让我有些忘了自己还担负着什么任务,热闹得让我和展昭并肩在街上走的时候,好像旁边的一切都成了布景板。
      不过这些心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于是我老老实实跟着展昭先去了客栈安顿下来。
      天不早了,我把一身土洗掉又换了身干净衣裳,就坐在桌前梳我那一头怎么也不见长的短毛。梳了几下就听见展昭开门出来,我听他脚步声往外,连忙跳起来几步过去拉开门叫他:“喂,大晚上到哪里去?为什么不带我?”
      “二宝?”展昭诧异地回头,他转身几步走过来就把我推进门里去,关上门才回头跟我说,“我出去一下,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走。”
      我老调重弹:“去哪儿?带不带我?”
      “不带你。”展昭自觉跳过了第一个问题,“你听话,晚上不要出门。”
      我听了就觉得老大不乐意:“为什么我不能出门而你就能出门?而且连去哪儿都不跟我说。”我说着瞪了他一眼,问:“你不会是要去烟花柳巷吧?所以才不方便带我。”
      我这句话本来是随口胡说的,因为展昭一看就是个好孩子,根本不可能到那种地方去。然而我这句话刚落,展昭脸上居然闪过一丝心虚。
      我以女人的第六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心虚,并且以天后级别的演技打了个哈哈说:“我开玩笑的,别在意哈。”
      展昭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说:“那我走了,你早些歇息吧。”
      “嗯,”我还跟他挥手,“拜拜。”
      等他一走,我就一边牢牢锁定他的声音,一边光速换了一身灰扑扑不起眼的衣服。走之前犹豫了半秒考虑要不要带弓箭,然后觉得太显眼于是就这样追了出去。
      小样儿,敢跟我玩儿,我倒要看看你偷偷摸摸准备上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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