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大宋第一女巫》羊笔笔羊

20、3.坦诚相对

　　展昭迟疑了一会儿，然后在我对面缓缓坐了下来。他把手上一直攥着的那三个锦囊搁在了桌子上，凝视着我说：“好，你讲。”
　　“我……”我刚开口就卡了壳，有些吃力地塌着腰坐在桌旁，撑着胳膊肘两只手神经质地抓着我那一头短毛呻吟，“哦，老天，我一定会后悔告诉你这些的。”
　　而展昭的回答则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开口告诉我说：“如果不想和我讲，那就不讲好了。”
　　“可是那不公平！”我抬起头来看着他，“我想让你帮我，可还把什么都瞒着你，我……”
　　展昭平静地回答我：“没有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
　　“为什么？”我不由自主地脱口问出了这个问题，可问完之后又有些后悔，有些忐忑地看着展昭。
　　展昭深深吸了口气，他似乎也有些犹豫不决，可是迟疑了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开了口：“我们相遇那晚，在横山，我伤得很重。”
　　“嗯。”我听他突然提起了这个我们之前一直心照不宣忽略的问题，感觉心一下就提起来了。
　　展昭并不看我，他垂着头轻轻摩挲着桌子的边缘，字斟句酌地慢慢说：“那时我也不知自己是死是活，但我知道自己重伤之下命不长久，我本该必死无疑的。”他顿了顿，忽然抬起头看向了我，“可我却听到了你的心跳，我的心本已跳不动了，可你的心……”他皱了皱眉头，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辞，“你的心带着我的心重新跳动起来。”
　　他和我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跟被烫了一下似的扭转了头，好半天才接着说：“后来我醒了过来，而那道原本会要我命的伤口，也已经不药而愈。”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继续，“你那时就倒在我身旁，可你的心却已经不跳了，我以为、我以为你已经……”
　　我死死咬着嘴唇，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歉疚。
　　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正常的呼吸和心跳。我不可抑制地想起来，最初那会儿每次我睡着的时候，展昭总会莫名其妙把我叫醒，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一直以为他有扰人清梦的特殊癖好，还一度十分想打他。可他只是在确定我是否活着吗？因为我睡着了之后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就像一具尸体？
　　“再后来，”他很慢很慢地说，“你忽然在我背上醒了过来，还开口和我讲话。那时我就告诉自己，从今往后我展昭便是拼得性命不要，也定要护你周全。”
　　我听得眼眶一热，差点就一时冲动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他了。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迟疑起来，我忽然连珠炮似的问他：“难道你就从不好奇吗？不想知道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言行举止这么奇怪？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心跳、不需要呼吸？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找曲成侯像？不想知道刚才我是怎么把你师妹打到吐血的？”
　　而这些问题，哪怕是我自己也无法完全回答上来。
　　“如果你不愿讲，”展昭平静地看着我，回答说，“我不会问。”
　　我缓缓点头，然后撑着额头跟他笑着说：“你知道吗？我其实就是个混账王八蛋，借着所谓的救命之恩死乞白赖地讹上了你，却连一点自己的事情都不肯告诉你。”
　　“不要这样讲，”展昭摇了摇头，他眼里有些许的笑意，“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猛地抬起头来，有些愕然地说：“你知道？”
　　“嗯，起码我知道你姓陈，叫做陈珍。你的朋友都叫你二宝，因为你大哥叫做陈宝，按照你家乡的习惯你就叫二宝。”他居然把我之前随口说的话记得一清二楚，“你是北方人，还跟你爷爷学过射箭，几乎百发百中，即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但你却不会骑马，你之前还说你从没见过活的马。你的听觉也十分敏锐，至少远远敏锐过我。”
　　我听得目瞪口呆，呐呐地说：“老天爷，我居然无意中泄露了这么多信息吗？”
　　“怎么，要杀人灭口吗？”展昭居然讲了个冷笑话。
　　他凝目看着我，轻声和我说，“虽然我不知你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但是这些日子一路同行，我看得出你觉得很多东西都很新奇，也看得出……”他说着放轻了声音，“也看得出你只是个过客，冷眼看着这个世上的人，包括我。你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可以为眼前的景色而停留，但却也只是停留片刻。”他的声音渐渐转低，低得好像一声叹息，“但是你到底不会一直停留，你终究不属于这里。”
　　我坐在桌旁，听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觉得从心里散发出一股寒意来。
　　我竟然，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展昭却忽然笑了出来，只是很淡很淡的笑容——自从他母亲过世之后，这孩子就很少笑了。他像是在做总结陈词：“所以你不必纠结于是否要将自己的秘密告知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我也不是那种喜欢打探别人秘密的人。”
　　“我……”我深吸了一口气，无意识地十指相插转着大拇指，“你说得对，我只是个过客。”我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哑，“我不能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但是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而且你刚才也说过了。”
　　我抬起头看着展昭，觉得那颗不再跳动的心好像抽搐了一下，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他：“我不会一直停留……我不属于这里。”说完这句话我觉得好像心也空了，胸腔被人无端挖去一块，有凉风从伤口漏进来，冷得我打了个哆嗦。
　　“嗯。”展昭轻轻应了一声，他低下头去，手指轻轻抚上我之前搁在桌上的牛角弓。
　　我有些控制不住地轻轻哆嗦起来，原来展昭一直知道，他一直知道我不想留在这里。
　　可他知道我喜欢他吗？他……会喜欢我吗？他是根本对我没那个意思呢，还是因为知道我不属于这里，所以从一开始就绝了这个念头呢？
　　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吧，我们之间本来就不适合发展任何友情之外的感情。
　　“你知道吗？”我忽然开口打破了我们两个之间的沉默与寂静，“你的小师妹偷偷喜欢你呢。”
　　展昭愕然抬起头来，像是没料到我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的屋子收拾很整齐，哪怕你走了那么久也一尘不染，所以一直有人在为你打扫房间。”我拿手指在桌面上抹了一下给他看，“而且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桌上就有热茶，显然有人提前为我们准备了这一切——哦不，应该是为你，我只是沾了个光。”
　　展昭好像想说什么，但我抢先打断了他：“但你知道最终让我肯定这一点的是什么吗？”我带了几分得意看着一脸懵逼的展昭，“你屋子里的香味，不重，但是和你小师妹身上的一模一样——之前我们打架的时候，我无意间闻到的——这说明她之前原本在你屋里等你，但是又临时离开了。”
　　“现在我知道了，”展昭缓缓地说，“你绝对不是习武之人。”
　　我诧异地高高挑起眉毛，歪头摆了个夸张的姿势：“哈？”
　　“没有任何一个习武之人，”展昭很认真、很认真地说，“会把交手这件事说成打架。”
　　我目瞪“狗”呆。
　　“好了，”展昭拍了拍衣裳站了起来，“我出去一下，你好好歇着吧。”
　　我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呐呐地问他：“你去哪儿？”
　　“去梅堂。”展昭居高临下看着我，“你方才也听到了吧，我师父叫我去见他。”
　　我抽了抽嘴角：“那恕我不能远送了。”
　　展昭轻轻应了一声，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而我也就没能看到，他转身瞬间脸上的神情。
　　听到关门声，我这才忽然感到一阵巨大的失落从心底冒出，好像飓风一样摧枯拉朽地把我的情绪打得七零八落。
　　无论多少插科打诨，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了。
　　我知道，我和展昭之前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而所谓的过去，也不过只是我们两个人心照不宣所达成的微妙平衡罢了。我们不说透、不点破，就这样不清不楚地暧昧着。
　　嗯，听上去像是初中生或者小学生才会干的事。
　　也许他曾经对我心动过呢？天知道，毕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也算得上情窦初开，而我又和他走得那样近。
　　可这无法改变我们之间没有半点可能的结果，而我也是才发现这点居然让我如此失落，这种感受几乎等同于失恋了。
　　我强行打起精神来，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在二十多岁的高龄之时仍旧做出为男人——或是男孩——要死要活的事情。虽然仍旧兴致不高，但我依然调动了一下肾上腺素让自己兴奋了一些，然后拿起了桌上那三个锦囊。
　　三个锦囊做得很精致，摸上去丝丝滑滑的，还带着展昭的体温。
　　它们分别是青色、红色和白色，我记得宗主刚才说的是先打开青色的锦囊吧？
　　于是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郑重地打开了那只承载着我回家希望的小小锦囊，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条，然后展开。
　　然后，我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