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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酒后真言 ...

  •   其实我挺同情展昭的,有些长辈们就喜欢管晚辈叫小名儿,你大名是什么人家根本记不住。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回奶奶来看我,当着班里人叫了我一声小名,关键她叫的还不是二宝,而是小猪崽儿,顿时全班人都笑趴下了。

      小猪崽儿是爷爷给我起的小名儿,为了好养活,但是我的父母还有哥哥从来都只叫我二宝,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忘记这个童年时代十分令人尴尬丢脸的小名儿。结果让奶奶一叫,全盘破功,直到现在小学同学聚会还会有人开玩笑叫我小猪崽儿。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但那会儿我还不懂道理,回家就和奶奶吵了一架。最后这件事以爸爸揍了我一顿,哥哥又揍了那些嘲笑我的男生一顿为结尾。

      说起来其实都是些小孩子的事情,我笑完之后却又觉得有些惆怅——到底长大了,再也回不去那个可以不懂事的年纪了。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

      从起伏的心绪中平静下来之后,我先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身像样的衣服——这些衣服也是展昭友情提供的,毕竟这半个月我要是一直穿自己那身衣服,大概会先把自己捂馊然后再把展昭熏死。

      这身衣服也不是什么繁复的古装长裙,大概展昭看出我的个性,于是买的都是些干净利落的简便衣服,十分合我的心意。

      而在我整理内务、收拾个人卫生期间,展昭一直在和他舅舅说话——虽然我已经尽量不去听人家的私房话了,但是有的时候耳朵里飘进一两个词真是在所难免。于是,一番话下来,我都大概总结出了整体对话的中心思想。无非就是舅舅先一个劲儿地夸展昭年少有为、是个可造之材,然后又说他年纪还小,只要历练几年绝对大有出息,Blah~Blah~Blah~

      话说的很漂亮,但是一个字不提为展昭引荐的正事。联想展昭在延州受的重伤,我开始有些理解展昭昨晚上为什么和白玉堂说他舅舅只是面子上对他过得去了。不过好歹他舅舅还留他吃了顿饭,席间对展昭也颇为热络,至少没有流露出什么冷落的意思来,也算是全了他们舅甥间的情分。

      我则是自己在屋里吃的,饭菜还算合口味,就是有些咸、有些油,不过对于啃了半个月干粮的我来说,已经算是美味了。

      等我祭完五脏庙之后,展昭才从他舅舅那里告辞回来,大概是被灌了不少酒,他的心跳和呼吸频率都超过了平时正常的数值。

      不过奇怪的是,这个家伙居然脚步声居然仍旧压得很低,丝毫没有“颠颠又倒倒好比浪涛”的醉态。就是选择的路线比较奇怪,他先在自己房间里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出来之后走了几步,居然在我房门口的回廊前慢吞吞地坐下了。

      这是几个意思,在我门口醒酒呢?

      我先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后来又觉得不能放任这个醉鬼在外头睡着了,不然着凉了多麻烦,于是我推开门,打算叫他一声。

      但是莫名的,这一声我居然没有叫出口。屋里灯烛微弱的光透过门,堪堪拢住了展昭的背影,竟然看着有几分落寞萧索。我迟疑了一会儿,随手带上门,缓缓走到了他身旁。

      这家伙真喝得不少,我能闻到很重的酒味。

      “怎么不去睡?”我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坐下,才偏过头去看他,“是不是喝得太多了难受?要不要喝点醒酒汤?”

      夜色中,展昭的眉眼有些模糊,他嘟哝了一句什么,但是含糊不清的我没听懂。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所以说灌那二两黄汤有什么好的?看把个好好的孩子喝成什么样了。你舅舅也是,你才多大他就让你喝酒。”

      展昭哼笑了一声,哑着嗓子说:“我不小了。”

      “你就是爱逞强好胜,”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轻轻戳了他的脸一下,说,“逞强好胜的孩子。”

      展昭轻轻“嗯”了一声,竟然没追究我戳他脸的行为,忽然笑着说:“关于这点,你倒是和我舅舅不谋而合。”

      我听完这话哑然了半晌,忽然就咂摸出了一点展昭此刻的沮丧和郁闷,我迟疑了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问他:道“我说两句不好听的话,你听吗?”

      “听,当然听。”展昭笑了起来,“今晚我已听了足够多的好听话了,足够多了。”

      我于是清了清嗓子,这才小声说:“其实,你舅舅并不是因为你年纪小就看轻了你,这些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嗯?”展昭由于醉酒显得反应有些迟钝,很久才问我,“那你说说,怎么个不简单法?”

      我叹了口气,说:“你知道的吧,你舅舅一共有三个儿子,差不多也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他最近正为这些事发愁,一心想给儿子谋个好出路。”我一手托着腮帮子,把用“顺风耳”听到的那些闲话小声告诉他,“只是你舅舅不过是个游击将军,又能有多少人脉关系动用呢?最好的,当然要给自己的孩子留着,你虽然是他亲外甥,但终究也比不上亲儿子,对不对?”

      “嗯。”展昭低低地应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握成拳头抵住了前额。

      我舔了舔嘴唇,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初你舅舅叫你去延州,应该是给你找了个很麻烦的差事吧?他是想让你知难而退,到时候说起来也是你没本事没能完成任务,他只是帮理不帮亲。”我叹了口气,“只是你太逞强好胜了,居然为了办好差事险些把命搭进去。”

      “嗯。”展昭垂着头,仍旧低低地应了一声,大概是表示自己仍旧在听。

      看他没反对我的猜测,我就继续往下说:“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你办成了。这是你的本事,并且你的本事一下子就盖过了你舅舅的儿子。”我说着说着就觉得有些感叹,“你舅舅就算欣赏你,他也不可能真的给你谋什么好的出路了,不然凭你的本事到时候你混得比他儿子还好,虽然也是给他长脸,但对他来说绝对是得不偿失,你懂吗?”

      “嗯。”展昭又应了一声,他忽然笑了笑,低声问我,“这些事情,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个让人措手不及的问题令我一下子僵住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我……我也是……听下人们闲谈说起的。”

      “嗯。”展昭仍旧是发出一个单音节,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我不由有些后悔自己多嘴多舌,人家的家事,我在这儿说三道四个什么劲儿?不知道祸从口出吗?不知道多说多错吗?

      我赶紧把嘴闭上了。

      然而展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开口打破了寂静:“其实小的时候,我舅舅待我很好。”他缓缓地说,“我还记得每次他来看我,总会带很多吃的玩的给我,还会偷偷给我娘塞钱,叫她买些衣裳首饰。”

      没来由的,我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只是后来不走动了,就慢慢生疏了。”展昭轻轻笑了笑,“我娘倒是常提起舅舅,说他是个大英雄。”

      我沉默了一会儿,打算亡羊补牢:“我刚才说的那些也未必就是事实,没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歪着脑袋去看展昭,低声和他说,“这些事情一个人看是一个样儿,另一个人看又是一个样儿,也许你舅舅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呢?”

      “嗯。”展昭又恢复了单音节,他也偏了偏头,一双带着雾气似的黑眼睛看着我。

      我此刻要是仍有心跳,肯定会漏一拍。

      “其实,”我赶紧把头扭正,略有些局促地拧着手指头说,“人年纪越大想得越多,有可能是因为我比你年长几岁,所以在这件事上才七想八想闹得这么复杂。”我说着叹息了一声,喃喃地自言自语:“我十几岁的时候,真的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今天这样。你真的是个心地善良、心思单纯的孩子,不像我,早就变得市侩、圆滑、虚伪,每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是不说真心话。”

      “所以我才喜欢你啊。”我最后轻轻地嘀咕了一声。

      然后,展昭的脸就一下子涨红了,从耳根一直红、红、红到脖根,他猛地站了起来,嘴唇哆嗦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闷头冲回了自己的房间,“嘭”的一声摔上了门。

      关门声让我一个激灵,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居然把自己的心里话一不小心说!出!来!了!

      苍天呐,我抓狂地无声呐喊,伸手把自己的一头短毛薅得乱七八糟。明明是展昭喝多了,为什么失言的却是我?!

      难道是空气中的酒精浓度太高,让我也醉了?

      我现在无比希望展昭喝得足够醉,醉到明天起床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不然今后相处起来多!尴!尬!

      或者我跟他解释一下,我说的那个喜欢是指“欣赏”,跟男女之情没有半点关系!绝对!没有!

      我又在廊前坐着吹了会儿冷风,才把大幅度起伏的情绪压服下去,有气无力地起来回了房间,一头倒在了床上。

      我想,我完了。

      ******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觉得一阵头重脚轻,大概是因为直到天蒙蒙亮我才合眼。

      没办法,要是我一个人辗转反侧的话可能折腾几个小时就睡着了,但是隔壁的展昭也一个劲儿在床上烙烙饼。他的心跳快到我都要开始担心他的健康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这真是无比惨痛的教训,告诫我们绝对不要喝酒,更加不要和喝过酒的人彻夜长谈。

      我洗脸的时候特意用了凉水,但是效果不尽如人意,我觉得我只要闭上眼睛下一秒就能睡着。然而隔壁展昭已经醒了——或者他根本没睡,我听到他也在洗脸,比平时用的时间要长。

      “陈姑娘,”展昭过了一会儿居然来敲我的门了,措辞仍旧和从前一样,“起了吗?”

      难道苍天听到了我的祈祷,真的让他昨晚喝断片了?

      我怀着侥幸的心理应了一声,过去把门开开,尽量如常地笑着和门口的展昭打了个招呼:“早啊,有事吗?”

      “嗯,”展昭看着和过去没什么两样,他真的好像不记得昨晚的事了,“来问问你,想不想今日就动身离开京城。”

      我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回答说:“我没问题。”

      “那你收拾一下,”展昭告诉我,“我去舅舅那里请辞,回来咱们便动身。”

      我一口应下,关上门之后倚着门长出了一口气,望着天花板发了几秒钟的呆才过去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我自己穿过来的那几件衣服,还有钥匙之类的杂物,就只有展昭给我买的弓箭、衣服之类的,收进一个小包袱里一背就好了。

      我把东西归置好,就坐在床沿儿上发呆,听着展昭一路过去和他舅舅道谢、道别,然后再一路回来。

      “陈姑娘。”他在外面叫我。我赶紧应了一声,抓起包袱背好弓箭推门出去了。

      展昭也收拾好了,于是他领着我出府,我们骑着马离开了这个昨天才到的地方,再次踏上了旅程。

      只是这一次,我们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酒后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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