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Chapter 3 ...
-
废城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家肉类加工厂。牛仔帮的头儿迈克·科瓦克是废城肉类加工厂的第二代传人,他那倒霉的老爸因为太热爱这项事业,在去外边的牧场考察时被一头发病的牛在肚子上顶了俩大窟窿,迫不得已在病床上把生意留给爱逞勇斗狠的儿子。为了缴纳遗产税,迈克不得已卖掉工厂内一半的生产线,辞退了大量工人,但试图东山再起的日子给了他借此发展出属于自己的帮派的机会。
越清光向替她开门的牛仔帮成员抬了抬帽檐,转头迎上向她走来的迈克·科瓦克。
“老板,如果你找我来是又要照顾我生意,那我怕是不得不担心一下帮里的生意了。”
迈克对她的玩笑只报以短促勉强的一笑。迈克喜欢古老的牛仔电影,他喜欢牛排,啤酒,还有用大口径□□贯彻自己准则的那股狠劲儿,当然也喜欢冒犯人的玩笑。
他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笑——这实在是有点不对劲。
“出了什么事?”
“跟我来。”
越清光狐疑地跟上他的脚步。她走了好几步。意识到还有一件事情不对劲。
往常那股子恼人的机器运作的低频嗡鸣不见了,废城里现在非常安静,用老话讲,真的是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你让厂里停工了?”
“我需要你的意见,然后才能决定他们是否需要回来继续上班。”迈克说:“这不是件小事,越,你得做好准备。哦,对了,如果你还开着ID芯片的转接功能,关掉它。我不是说只关掉联网……把它整个都关掉。”
他在害怕,在恐惧,在猜疑。ID芯片的转接功能是它作为人类臂助的基础,几乎所有外接内植设备都靠着它将自身电脉冲转化为神经信号。关掉它等于在三十年前掐断电线,在一百多年前扑灭火焰,但迈克似乎坚信这样做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保护他们。
这几乎古怪到有趣的地步了。
他们来到一扇足有五厘米厚的合金门前。这里是加工厂内的冷库,门内有着零下二十度的低温,用来保存肉类。
“我只能把它放在这里边。”迈克拍了拍越清光的肩膀:“今天下午的时候,厂子门外停了一辆冷藏车,他们在货柜里发现了这玩意儿。”
他的用词让越清光皱起眉头。
“是个死人?”
迈克打开冷库的门锁:“比那糟多了。”
杀戮通常有两种目的。一是取走目标性命,这是最显然的那一层意思,二则是威慑潜在的目标。威慑性需要通过暴力来表达,需要将人给自己赋予的尊严与骄傲硬生生剥离,降格成再平凡不过的血肉本质。
因为冻在冷库里已经有一段时间,尸体的表面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第一眼看过去,越清光辨认出他是个高加索裔男性,大约二十五岁,纹身很多,像是个浪迹街头的朋克小子。稍微走近一点,她才发现那些纹身其实都不是纹身,而是先在血肉上雕刻文字,再涂上纹身颜料。那雕刻从尸体的脖颈开始蜿蜒而下,像是锁链一样绕全身一圈,到脚底为止。越清光做过菜,知道柔软的肉类是多么难做精细的处理,做这纹身雕刻的人仿佛真的是把这具尸体当做仅仅是一块材料,否则不能做到这样的细致精美。
“这确实……可怕。”越清光回头看向迈克:“咱们查出来他是谁了吗?”
迈克摇了摇头:“厂里的都表示不认识。”
“那辆车呢?”
“就是普通的冷藏车,和厂里拿来运货的是同一型号,但不属于厂里。”
“你没在厂外打听?”
迈克向一旁的尸体伸出一只手:“然后把这事情暴露出去?目前我还不想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越清光点点头表示理解。对于帮派们而言,任何微小的事情都可能成为战争的理由,谨慎确实非常有必要。
“为什么我不能用ID芯片?”
迈克耸耸肩:“我只是希望你先看清楚它到底长什么样子,你现在可以打开它了。不过我得事先提醒你,这东西对ID芯片有某种作用……非常,非常糟糕的作用。”
这种含糊不清的危言耸听只能换来越清光不以为意的瘪瘪嘴。年轻的牛仔拉了拉帽檐,在阴影下闭了闭眼睛,从视界里打开ID芯片。
然后她看向那具尸体。
他戴着怪异的有着长长鸟嘴的面具,周身散发着浓郁的药草的味道。黑色的合成皮大衣一直拖到他的脚踝,下摆擦着短靴的鞋帮,看起来稍微有一点肥大不合身。屋顶上吊下来的一只节能灯灯泡悠闲自在地划着不完满的圆,有的时候房间颠簸一下,它就划得更开些。
越清光费劲地吞了口唾沫。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毫无知觉地时候被代入了一段情境记录。这种技术并不鲜见,沿街推销三级脑影的低等贩子都会用,只是很难做到这样的无缝和清晰。任何年满十四岁神经功能正常的人都能及时分辨并阻断脑影贩子的小把戏——这里头有钱的问题,也有技术因素——这家伙肯定两样都不缺。
“你应该恐惧。”他说:“很多人都误会恐惧,他们认为这是一种不必要的负面情感,所以用软件来消除它。事实上,恐惧和所有情绪一样,都是激素和神经信号引发的正常反应。在某些情况下,它甚至能够开发我们身体中的潜能。”
这听起来像那些义愤填膺的现实主义者。这个年代的现实主义者已经有了新的定义,特指那些反对植入ID芯片以及各种插件的激进分子。在普通区的大街小巷都能看见他们在“插件剥夺人性”或者“我们的身体由我们自己做主”的标语下热情讲演。既然有那么多开发高科技产品的大公司宣传科技使得人类实现有意识的主动进化,反对派的出现自然也是意料之中,毕竟社会就是这样来维持平衡的。
“我知道你还不够了解我说的话。没关系,我们有不少时间。”他弯下腰,从地上提起一只生着锈的铁箱子。锈蚀使得开箱的动作伴随着艰涩的噪音,一套两层的雕刻工具渐渐暴露出来。
“这是我的第一份宣言。”
男人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剧烈而无望地挣扎起来。
“怎么样?”
迈克察觉到越清光已经退出了影像,急忙问道。
“你得报警。”越清光在视界里拨出一个号码,她的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报警还不够,内勤局那边也得通知,这事情很严重。”
迈克还想仔细问一问,但越清光那边已经开始通话。
“萧老师,是我。有一件重要的事得向您通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