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女传》溪亭山人

4、第4章

　　雅利奇甩了甩头，把脑中的情景抛到脑后，这次学乖了，没有东瞅西瞧的，直奔木盒摊位。只见不大不小的摊位前堆放了各个尺寸的盒子，装字画的，装首饰的，琳琅满目，有朴素无纹整块木制的，还有那描金的，各样的花纹都寓意了吉祥福禄。雅利奇早已“心有所属”，一眼就找到了刻着梅吐花蕊的镂空木盒，梅花花瓣分明，枝干苍劲有力，偶有层叠也能分得主次，真真是极好的手艺，虽无夏日花朵那般有蝴蝶，鸣虫，错落青叶相配衬，但也独孕生机，每朵花都不显寂寞。

　　摊主看着眼前的明丽少女，暗自盘算着如何开价。世人爱梅多以画表，难有这样刻成盒子的，这个商贾卖了一年多也只卖出两个，还剩这一只，来回的搬来搬去真是费时费力，但又不甘贱卖可惜了自己花出的时间精力。如今见少女眼中颇有喜爱，瞧来是看中了，摊主上下打量少女的穿着—似是宫中随侍贵主的婢女，心下就起了大赚一笔的心思。眼珠那么一转，拿定了主意，便讨好陪笑，“大姑，好眼力，这可是上好紫檀木制的，紫檀中的上等货，您看看这花，一朵一朵的，开的跟真的似的，您在看……”，雅利奇无意听他滔滔不绝，就问了价钱。“诶哟，这好东西嘛，自然贵些，我瞧大姑很是有身份的贵人，本是二十两纹银”，见雅利奇是口眼大张，忙说，“今与大姑有缘，就只十五两吧。”雅利奇脸色越发古怪，语气急促，“老板，你这太贵了吧，瞧我喜欢，就奉为圭碧的，十五两不成，便宜点。”

　　少女和摊主的讨价还价的情形，落入一旁正在瞧香料的两位贵公子耳中。一个身穿群青竹枝暗纹长袍的少年，二十岁上下，身材高挑，削肩膀，鹅蛋脸，一双桃花丹凤眼，只是有些单薄，拿着香料盒的手骨节修长有力。另一个緇色锦衣，也是二十岁上下，两人面相颇有相似之处，只是颜色次之，身量较矮，但是自有一股翩翩之资，一见便知是颇有文才之人。两人一见便知是一家兄弟。

　　两个少年听着少女讨价也是文邹邹的，不禁相视一笑。身量高挑的少年遂放下锦盒看向少女，待听后话。却见少女偷偷询问后身状似位低的婢女。

　　“带了多少银两？”

　　“……”

　　雅利奇问完咽了咽口水，对着摊主说：“你这算不上正经的紫檀吧。紫檀，木质坚硬，致密，色紫，有蟹爪纹，你这怎么看都不太对。”听到少女如此说，摊主面露难色，而那俩兄弟俱是一惊，都好奇眼前这个状似奴仆女子的身份。摊主未做多想，只当这个婢女是受了所侍主子的教授，才会说出此话，但也不敢再加许多银钱。“嘿，大姑说的不错，并非是小叶紫檀木，可也是紫檀的一种，只不过不是本土所产，可来自远洋，价也不菲，这样，鄙人也不多讲了，您也识货，就十两。”一下降了五两银子，可雅利奇仍是一脸踌躇，緇色少年轻声笑了笑，同兄弟说道，“四弟，看来这姑娘是银两不够了。”被称为四弟的少年旋即拿出银袋，扔了十两纹银给卖木盒的摊主。

　　雅利奇刚要继续讨价，却见一锭银子飞向摊主，惊的停止了思考，一脸诡异的看向抛银的男子。一边难以置信，一边觉得此人甚是愚蠢，简直莫名其妙，五两银子就可以得到的东西，现在必然是花的冤枉呀。少年看着少女表情变化，一丝一毫也没有错过，猜到少女的想法，暗自好笑，更加觉得眼前这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甚是可爱，与平常所见女子很是不同，心里竟荡起了涟漪。雅利奇深知摊主银子已经到手，怎有讨回的道理，咬了一下嘴唇，徐徐开口，“老板，既这样，附送给我那个小红木盒吧。三人俱是一怔，只有坠子面色不改。

　　雅利奇自知今天是要吃亏了，怎么也要挽回一些。那小盒子大小正好，可以装额娘留给自己的一袋东珠。两个少年已是侧过头强忍笑意，摊主眼珠又是一转便笑道，“成嘞，两个盒子是包起来，还是……”

　　“雕梅花那个不用了，那个小盒子包起来！”雅利奇接过坠子递来的画卷装入盒中，一并又交回给坠子，转身向“抛银”少年福了礼，“多谢这位贵人相助”，边说边拿出之前塞入袖中的耳坠，扯下东珠，“这颗珠子就当小女的谢礼了，想必值些钱财。”那少年眼见少女一干动作，暗自好笑，而当少女一双目含星辰的眸子看向自己时，竟是感觉丢了魂魄，鬼使神差地接过了少女举向自己的那颗东珠。雅利奇见少年接了珠子，福了福身，便带着坠子往回走。

　　緇衣少年已是笑的直不起身来，“哈哈，哈哈，四弟，咱是来花钱来给二哥买香的，没成想赚了这么多，这珠子可是够买好几个那木盒了，你呀！发财了。”被称作“四弟”的少年望着走远的少女，攥紧了珠子。少年身旁随侍仆从，名叫海保的，见主子神情如此，便心生一计，手捂肚子，“爷，爷，奴才突然肚子疼，得……”，那少年很是不耐，“快去，别在这儿碍眼。”。

　　这厢，雅利奇带着坠子怒气冲冲的往外走，一边念念有词，“真是的，真是的，怎么一来这里就倒霉，我和这儿犯冲吗？再不来了，再不来了，都什么人呐，真是，真是……”。坠子见主子气急了，自然不敢出声，只得紧紧地跟上雅利奇，更不敢劝格格慢些走。

　　内市口正和一男子说话的轿夫，远远见主子往这边走，忙将两串钱塞进怀中，唤来另三个轿夫抬了轿子往前迎了迎，仍是如出府时一般，放了轿子背对避开等在一旁。雅利奇也不等坠子来掀帘，一个箭步进了轿子，坐下后，仍是一脸忿忿不平，将那个随便抛银子的“纨绔”在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骂了一回儿，才想起来玉兰花还没戴，掀了窗帘问道，“坠子，我的花呢？”，“格格，在轿子里呀，放在垫子上了”，刚说完，坠子就不吭声了，感觉脊骨发凉。轿子里坐着的雅利奇已是哭笑不得了，还好有斗篷隔着，不然就更糟了，手里拿了坐扁的花，不知如何是好。花不能戴了，耳坠珠子扯了一颗，总不能戴一个呀，无论如何，只能等到了张府再说了。自然，雅利奇又开始“问候”那“抛银”男子了。摇摇晃晃的一路，也没什么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