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女传》溪亭山人

26、第26章

　　回到额驸府上，用过饭，雅利奇便拉了舒舒商讨如何对口供，怎样说才能免去安王府的一顿

　　责罚，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了去，只有几粒星的夜空慢慢变得群星璀璨，可还是没有结果。无论

　　如何，罚是免不了，只能设法如何减轻，毕竟出府禀告的缘由不足以支撑三日未归的现实，纵使

　　是舒舒的挽留也不成。雅利奇与舒舒深知安王府的规矩的，不能按时归府已是重罪，若是被大太

　　太知道了那身汉人装扮不知又要牵扯出什么事。

　　“唉~，我看是躲不过家法了。”

　　舒舒见雅利奇郁闷的伏在炕桌上，头都抬不起来了，有心劝解。

　　“依我看呀，还不至于动家法，这样，明天我和常明陪你一起回去”，提起常明，舒舒的脸

　　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有他在，额娘是不会大动干戈的，到时候不等额娘发作，我们就一起求

　　情。”

　　雅利奇见舒舒这副娇羞的模样，笑出了声，“哈~，你看你，脸又红了”，顿了一顿，收了笑

　　意，“还是不要麻烦小姨夫了，明日又不是沐休的日子，小姨夫还要去应卯，要是一起就赶不上

　　晨时问安了”，略一思量，又说道，“你们可以后日回去，呃，救我。”

　　听了这番说词，舒舒深以为然，频频点头，“对，一定要先向额娘问安，额娘气消得快一些，也

　　就罚你跪个佛堂。还记得有次你跑去内市玩，回来被好一顿修理，要不是简亲王福晋来拜，我看

　　额娘可要动家法了。”

　　“那我真得感谢那本《汉书》咯？”

　　雅利奇的怪语气逗坏了舒舒，“我看你呀，就是欠修理。”

　　二人又是笑闹一番，方各自安寝。

　　翌日，雅利奇穿着自张府取回的旗装，仍作出府时的装扮，恰巧遇到回家探亲的蔡婆子，蔡

　　婆子是惯会帮雅利奇遮掩的，平日里眷出入府的乘轿事宜大多由她经受，因而并未惊动什么人。

　　悄悄地溜进寿禧堂，正赶上大太太刚要进饭。贵嬷嬷正要给大太太盛汤，一大碗冬瓜干贝汤，清

　　亮晶莹，远远地都闻到了香味。雅利奇干瘪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倒不用提醒房里人了。

　　雅利奇火速地福了一下，忙去接贵嬷嬷手里的汤勺。盛了一小碗汤水，恭恭敬敬地奉与大太太，

　　伺候的丫鬟仆从俱在憋着笑。

　　大太太根本不买账，绷着脸接过汤碗，雅利奇见大太太并未理会自己，又夹了些青笋脆瓜到

　　绘彩葵纹碟里。

　　“大太太，吃些小菜解解腻”，又是布菜又是盛汤，躬着身子侍奉在侧，直到大太太用完了

　　饭，脸上的冰霜才退去了一些。借着雅利奇敬上的香茶，漱了口，湿帕按了按嘴角，对着贵嬷嬷

　　说，“家法先收起来吧。”，又对雅利奇道，“跪佛堂去吧。”

　　这一跪便跪到了昏时，幸而舒舒此时遣了人告知明日回府探望。老福晋自然明白这是来替雅

　　利奇求请的，无论如何，小女儿的请总是好用，便叫贵嬷嬷训上雅利奇几句也就罢了，雅利奇自

　　然是一副愧疚万分的模样，哭的梨花带雨的，并一再表示再不如此，使得贵嬷嬷很是满意她的态

　　度，话语是一句比一句温和。

　　尽管眼泪是偷藏的生姜熏的，但雅利奇是真心悔过的。纵然京城之大不会遇上那”四爷“和

　　妾室，可世事难料，谁又可知后事，雅利奇在那府上受的惊吓，恐怕一段时间是消散不了。除了

　　那些不愉快的冲突，简亲王府里遥遥相视的身影，那些模糊的契约算是在雅利奇心中盖章落锁

　　了。

　　入夜，因心怀有介，雅利奇迟迟不肯收拾入睡，只伏在小几上挑着灯芯，拨弄的火苗摇曳

　　不停。碧瑛姑姑见此，便不催促，只取了件藕色织花锦的夹袍披在雅利奇的身上。

　　“格格，似有心事。”，碧瑛姑姑还在担心怎样能让小主子说出心事才好，谁知雅利奇并未

　　遮掩。

　　“在简亲王府里看见八阿哥了”，碧瑛姑姑刚想要问相容几何？为人怎样？又听到雅利奇说

　　道，“远远的，看不清，只见得身量修长。”

　　碧瑛姑姑始终是了解雅利奇的心思——这个身世可怜的女孩，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院子，

　　哪怕只是个草棚也没有关系。人都说“少女初成，多相思”，可自家小主人却似老僧入定，从未

　　指婚前就对来府拜访的小公子们冷冷淡淡的，就算有些胆子大的小公子凑在身旁，小主子也会避

　　之不及，为何此时一副春思之态。

　　“格格，向来洒脱的，怎么只看了一眼就害了相思病。”

　　“姑姑打趣我，姑姑您想想，八阿哥怎么偏巧在简亲王府，为什么庭院里一个人都没有，只

　　有我们？”

　　碧瑛姑姑听得伤感，想起与晴格格在安王府的那两年，许多的不容易涌入心头，强忍了眼泪

　　劝道，“舒舒格格是好心，只是想让你见见八阿哥。”

　　雅利奇随手拿了把剪刀，剪了剪燃高的烛心，火苗似吃了痛般的抽搐，屋子一时暗了许多。

　　“姑姑，都是好心，可是这么多年，这么多事，都说是为了我好，可谁问过我想不想，需要

　　不需要，可笑的是，我又能说什么。”

　　烛火在吃痛后又恢复了平静，屋内又变得明亮如初。

　　“姑姑，我想睡了。”

　　碧瑛姑姑，不知说些什么，将坠子叫了进来，为雅利奇收拾床榻。

　　翌日晨起，雅利奇早早的候在寿禧堂侍奉大太太，没想到三太太已等在那里。三太太知道雅

　　利奇惹恼了大福晋，昨日不敢去海棠馆探望，便早早到了寿禧堂，只想看看小孙女。

　　看到小孙女精神还好，可走路有些不便的样子，瞬时眼珠布满泪水，刚要说上几句，大太太

　　已然起身。

　　雅利奇扶着三太太坐了下来，“太太，大太太起来了，我进去看看。”

　　三太太虽是不舍，但外孙女烦了错，无论如何，也要平息了大福晋的怒气才好，“快去

　　吧”，目送雅利奇进了后堂，三太太是再也忍不住了，泪水不争气地滚了出来，身旁的老嬷嬷也

　　不敢大声劝解。

　　润喉，净脸，上头……，雅利奇不敢上前，只伴在贵嬷嬷身侧，递些物件，大太太见她这般

　　模样，怒气渐消，可又恨她利用舒舒来求情避罚，剩下的怒气是怎么也消不下去，但好歹不那么

　　难看了。

　　大太太收拾妥当，转到正堂用饭，不好摆脸子难为三太太，不管怎样三太太曾是有恩于己

　　的，便又将往日的笑脸堆了起来。

　　“你看这个猴，知道闯了祸了，便大清早来这献殷勤，今个儿姝妹可是捡了闲咯！”

　　此时的三太太已然收起泪眼，面若无事，“姐姐，瞧您，这会子还打趣贵妹妹，阿福哪里比

　　的上贵妹妹，她一天天就知道闯祸。”

　　姝妹即是贵嬷嬷的名字，这名字听着极美，是以卖身入府的时候就被格格相中，辗转几何都

　　陪在格格身边，大风大浪都是见过的。按理说她同主子一样不喜欢这种毫无掩饰的逢迎，但她也

　　知道三太太和雅利奇在这安王府的不易，终究于心不忍还是接下了话茬。

　　“是呀！主子，您是打趣奴婢呢？还是打趣小格格？格格总是有孝心的，您看格格的黑眼

　　圈，想必昨个没睡好。您一会子把小格格给吓跑了，舒姐儿和小格格向来要和，这回来可是得要

　　人的。”

　　贵嬷嬷果然是见过些阵仗的，一番话园了三太太的情，又灭了大太太的火气。纵使大福晋不

　　喜舒舒特意赶回来替雅利奇求情，但这些年两人感情确实难得，况且舒舒是真心喜欢这个“外甥

　　女”。

　　“是呀，这俩孩子真是感情好，舒姐儿由着阿福出府玩闹多日，还舍不得，巴巴地追来。”

　　雅利奇一听就明白了，舒舒越矩，私带王府格格拜访他府的错是要落在自己头上了，不管有

　　多不甘，仍要笑脸相迎。

　　“小姨哪里会来要人，我们说好今天要做火茸酥饼的，只要有吃的就成了。”

　　三太太心酸万分，笑中藏苦，实在忍不住了，只得低头喝茶，掩饰心中的不忿。

　　“我看罚你跪佛堂是轻了，出府一趟见些个人，嘴皮子是更溜了。明个儿起，你就老老实实

　　地给我待在府里，练练女红，前儿个给我绣的手炉罩子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碧瑛给你补几针，

　　不然五福捧寿可要成一团乱麻了”，大太太说完自己先笑个不停，正巧郡王福晋来请安，便跟着

　　凑趣。

　　“给额娘请安，额娘那是您福禄深厚，雅利奇才多大年纪，可是绣不出来的”，又去拉来雅

　　利奇到大太太身旁，“依儿媳看，她得再练个二三十年呢！”

　　尽管大太太知道人终有时，但这些个长寿无极的吉祥话还是爱听的，一时笑的鬓间的蕾丝金

　　福钗一颤一颤的，似是要展翅高飞了，雅利奇正愣神，忽而听得跑腿的小丫鬟来报，舒舒格格和

　　额驸爷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