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参辰》百世镜

2、第 2 章

　　原本楚无心是打算一直赶路的，谁知半道上遇到沈青澜，以防万一他们只好让沈青澜先走。于是他们便在镇上找了间客栈住下了。
　　“公子。”凌风端着晚饭进了楚无心的房间。楚无心坐在床上，正在看手下传来的消息，听见凌风的招呼，嗯了一声，手上运功将信纸震成齑粉。
　　凌风将饭菜放好，问道：“是凌云城那边的消息吗？”
　　“恩。”楚无心接过凌风递上的帕子仔细擦了手，“目前凌云城内没有迹象表明火灵芝即将出世。”
　　凌风笑了笑，道：“笑先生的神机妙算，定是不会出错的。”
　　楚无心不甚在意地道：“错了又如何，有几分可能我也要试一试。这火灵芝有没有用还不确定，或许，消息错了，注定找不到，我才能彻底死心吧。”
　　凌风看着他有些黯然的表情，心底不由一阵抽痛。为了转移话题，他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在心底纠结了许久的问题：“公子，那沈青澜……是真的没有认出你吗？”
　　楚无心垂眸，手指摩挲着小巧玲珑的酒杯，半晌才道：“那时他还小，我也年轻，且不说这十三年的时光，单就那次事情之后，我的容貌便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况且当初我与他的接触也并不多，大约是真的不认得我吧。否则，凭他那传说中嫉恶如仇的脾气，怎么可能不一剑杀了我这‘魔头’？别说他了，当今武林认得我的怕也只有当年的那几个老头子了吧。”
　　“是属下多虑了。公子，这些都是这家店的特色菜，公子多少用一些。”
　　因为体质问题，楚无心在吃食上一向是挑剔异常。稍微沾了点凉性的食物，便会难受上半天。
　　楚无心有些厌恶的瞥了眼桌上的饭菜，尽管厌恶，也还是挑了一些可以入口的用了。凌风见他愿意吃一些，便已经是欣喜万分。待楚无心放下碗筷，他便将剩下的饭菜一扫而光，完全不在意那是别人剩下的。
　　楚无心也不管他，径自盘腿坐在床上开始运功。离开了魔宫的温泉滋养，到底还是会对内力运转有所影响。感受着经脉中轻微的滞涩之感，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凌风见他皱眉，便知是内力出了问题，道：“笑先生给的药，公子可要吃一颗？”
　　楚无心道：“不必了，眼下不是什么紧要关头。日后一路向北，再加上入冬后的寒冷，只怕那臭算命的给的药还不够吃呢。”
　　“若是笑先生在这里，听见公子喊他臭算命的，非得抄起尘拂大骂公子不可。”
　　“哼，我怕他？”楚无心不屑。
　　凌风见他心情好了一点，将饭菜收拾了，道：“我去要桶热水，公子泡一泡，也可舒服一点。”
　　楚无心闭上眼，准备再调动内力循环一周，谁知刚刚开始便听到了一个令他险些走火入魔的声音。
　　“凌护卫？好巧，你们也住这家店呀！”
　　沈青澜！
　　楚无心压下心头一口老血，下了床，看见黑着脸的凌风挡住了门口试图往里窥探的沈青澜。
　　“凌风，请沈少侠进来。”
　　看着沈青澜毫无防备的笑脸，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楚无心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我比沈少侠痴长几岁，在此冒昧称你一声贤弟。”楚无心抬手给沈青澜倒了杯茶，“沈贤弟可就是那鼎鼎大名的沈青澜？”
　　沈青澜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歉意地笑了：“并非是我刻意隐瞒身份，只是当时的情形……实在是不方便。”
　　这理由倒是让人无法反驳。
　　当时，他出于道义教训了对楚无心出言不逊的人，虽然楚无心知道，他那样做只是因为太过耿直，不愿意听到有人被那样侮辱，可是在旁人心里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若是那个时候表明身份，不免会让人以为他正邪不分，有意维护楚无心。那样不仅对他的名声有影响，甚至还会影响到他的师父岳灵焘。
　　难道真的就是这样的巧合吗？楚无心虽然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找不到证据证明。
　　将疑虑压下，楚无心又道：“贤弟……”
　　“楚兄叫我青澜即可。”沈青澜打断道。
　　楚无心微微一笑，道：“好，青澜。那青澜也别叫我楚兄了，唤我师渊即可。”
　　谁知沈青澜摇摇头，道：“楚兄是兄长，青澜怎可造次。”
　　楚无心见他一副坚决的样子，也不再劝，心中暗道岳灵焘怎么把当初那么可爱的孩子教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楚无心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青澜方才不是说要去凌云城么，怎的找了客栈住了下来，难道不赶路吗？”
　　沈青澜道：“无妨。我本就打算一路闲……历练着的，本来也不是多急的路程。”
　　“是吗。”楚无心面露遗憾，“那倒是可惜了，本打算与青澜你同行的。”
　　“楚兄……不是要去定陵城么？此言何意？”
　　“方才接到家中来信，要我去凌云城办点急事。所以，我二人马上要启程赶往凌云城了。”
　　凌风站在楚无心身后，面无表情地听着自家主子忽悠。
　　“既然青澜是打算慢慢前往的，那我们也不好打乱你的计划，就此别过了。”说罢起身欲走。
　　“楚兄且留步！”沈青澜忙阻拦，“我可以与你们一道。”
　　楚无心故作惊讶：“青澜方才不是说……怎好让你跟我们一起赶路呢！”
　　“不妨事不妨事。”沈青澜忙道，“有楚兄作伴，我这一路也多些乐趣，否则仅我一人，也是没趣。”
　　“那就说好了。”楚无心顺利达成目的，“一个时辰后，咱们准时出发。”
　　“好。那我就先告辞了。”
　　听见了对面的关门声，楚无心强忍下的不适感仿佛变本加厉地袭来，冷汗瞬间爬满了他的后背。他趴伏在桌子上，微微的喘息着。
　　“公子！我这就去弄热水！”凌风忙道。
　　店小二送热水上来，看见面色苍白的楚无心，先是对他的容貌有片刻的失神，后又转为担忧，小心翼翼的问道：“客官……是否需要为您请个大夫？”
　　“不必，你下去便是，有事会叫你的。”凌风的声音似乎又冷了几分，店小二被这尊冷面神的气势吓到了，忙鞠了两个躬跑了出去。
　　“你吓他做什么……”楚无心有些无奈。
　　“他对公子不敬。”凌风对于店小二看到楚无心的脸后的反应十分不爽，“公子快进去泡着吧，我已经放好药粉了。”
　　楚无心起身宽衣，迈进木桶中。在药力作用下，感受着热流贯通全身的舒适，不由得发出一声愉悦的叹息。
　　“公子。”凌风背对着楚无心，问道，“公子为何要与沈青澜同行？若是与他同路，恐怕会有诸多不便。”
　　“此去要经过两座城，进城时必得盘查身份。你我到底是魔宫人，万一被查了出来就不好办了。虽然有办法解决，但到底还是要多费时间和精力。与沈青澜同行，会省去许多麻烦。”
　　未来武林盟主的朋友，谁会去查？难不成这点面子都不给么？
　　“还是公子想的周到。”
　　楚无心扯了扯嘴角。
　　周到？真正的周到才不是这样的。
　　与沈青澜同行确实有他说的这点好处，但随之而来的还会有许多问题。
　　可是他就是突然想跟他一起走，不知是想通过他获得关于岳灵焘的什么消息，还是想从他身上寻得一丝往日的痕迹，又或者两者都有。
　　十三年过去了，尽管在魔宫的日子很开心，但是他最怀念的仍旧是少年时的时光。
　　少年时，作为沈青澜的师兄的时光。

　　一个时辰后，三人准时出发了。
　　出于对楚无心身体状况的考虑，凌风又去买了一辆马车和两匹马，他和楚无心原本骑得两匹马就溜溜达达的跟在后面。好马是有灵性的，所以并不用担心会丢了。
　　楚无心见到马车也没推辞，直接上了车。这几天有些阴雨，那种渗入骨缝的酸涩疼痛折磨得他没心思去在意形象。
　　令他意外的是，沈青澜对此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现，仿佛对他身体不适的事十分了解。不仅如此，他连礼貌性的关切都没有，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这样的表现，实在不符合他这一路走来的情景。
　　当初只会跟在自己后面喊着“师兄”的小屁孩，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自己都看不透的人。
　　“……楚兄？楚兄？”沈青澜的呼唤将有些走神的楚无心吓了一跳。
　　楚无心眨眨眼，撩开马车窗户处的帘子，正对上了沈青澜含笑的眼眸，不知怎的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沈青澜长得是极为俊美的，只是与楚无心的有些阴柔的俊美不同，是十分英气逼人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过于霸道的长相，令人望而生畏。但沈青澜长了一双好眼睛，如三月春水，将全部的凛冽之气全部融化掉了，只留温和与英俊。
　　这样的一张脸，也难怪魔宫的小姑娘们连正邪不两立都抛之脑后，不时私下谈论了。
　　“怎么了楚兄，可是我脸上沾了东西？”沈青澜见他盯着自己的脸，有些不自在。
　　“没有，见你长得好看，多看一会儿。”楚无心调笑道。
　　沈青澜竟有些脸红，半天才支吾道：“楚兄才是……好看……”
　　楚无心有些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放下帘子，不再看他。沈青澜见他似是有些恼怒，也自责说错了话，一时不敢再去打扰。凌风也不是话多之人，三个人就这样默默地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