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念冲天》木木金

4、你还爱她吗

　　“你干嘛？抢劫吗？”闫欣欣愤而回头，看到了一个身穿棉衬衣的男人，大约三十出头的样子，带着一个泛着蓝光的近视眼镜。
　　被闫欣欣一吼，那男人有些怂了，懦懦解释道：“这店是我的，你不是要买鼓么，钱给我就行。”
　　闫欣欣转头望向丸子，却见刚才还满面阳光的纳西妹子，此时脸上却有些灰暗，对着闫欣欣无奈点点头，然后包好手鼓，就把闫欣欣往外推。
　　“姐姐，你先走吧，店里有点事儿，很高兴认识你。”
　　闫欣欣猜到应该是丸子的家事，也不好随便插手，于是狠狠瞪了那男人一眼，然后抱着自己的手鼓转身向外走去。
　　“李斌哥……”
　　丸子将店铺的门轻轻掩上，然后端来一杯茶水，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刚才被闫欣欣瞪了一眼后，却有些片刻的失神，等回过神来，却直接一个耳光扇向了丸子。
　　“啪！”
　　刚刚走出了店门的闫欣欣听到了这一声响，立刻站住了脚步。
　　“谁他吗让你只卖800的？那可是真羊皮，上次那个老板开价8000你不卖，800你却卖了？”
　　丸子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那是，那是因为那个人让我晚上陪他出去逛街，才说8000的……”
　　“那你就去陪啊？不就逛个街么？还能吃了你？8000块可以在杭州买上房子的一个平方了，你不去陪，你不去卖，哪来的钱买房？”
　　“我……我只卖手鼓……”
　　“啪！”
　　又是一个响亮耳光，门外闫欣欣的心都跟着狠狠抽动了一下。
　　“你要真能卖出80万，老子早就把你卖了，装什么纯洁啊？当初还不是只用了三天就跟老子上了床？还有你那老不死的娘，一个德性，都断腿瘫在床上了，还有野男人没事就来找她。
　　“你……我没有……忠叔他……”
　　“啪！”
　　耳光再次响起，闫欣欣感觉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了，却突然发现店门的另一边，不知何时有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破旧的棉褂子，手里搂着一根非常粗大的木棒，看样子应该是古城揽活儿的挑夫，就像重庆的棒棒一样。
　　他蹲在那里眉头紧锁，闷头一边抽着当地的土烟，一边凝神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我说话你也敢顶嘴？有说话的时间怎么不多赚点钱？你们纳西女人不是说什么‘娶个纳西婆，赛过十头骡’吗？没看你能干多少活啊？再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杭州买房？”
　　丸子呜呜的哭声终于响了起来，她哭得很伤心，而这时，被称为李斌的男人的声音却突然软了下来。
　　“哎哟哟，我可爱的丸子怎么哭了，乖，不哭不哭，我就是一时着急嘛，毕竟少卖了那么多钱，我们的理想就没办法早点实现。”
　　“那……那是你的理想……我已经不太想了……”丸子抬起头来，嘤嘤地哭着。
　　李斌脸色一变，却又忍了下来，“丸子乖啊，这可是我们共同的理想啊，还记得我说过的么，我们要在西湖边买一座观景的房子，每天我都可以陪着你在窗边看西湖，一辈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可……可是……我阿妈怎么办……”丸子一边抽泣，一边说道，“而……而且……我们没有那么多钱。”
　　“不用担心她啦，我都知道，忠叔为了你阿妈一辈子都没娶过老婆，你爸爸去世的早，忠叔默默照顾了你们十多年，把你也当亲生女儿，但他这个人，怂了一辈子，什么也不敢表达出来，你就没想过撮合他们在一起吗？咱们走了以后，忠叔肯定会照顾好你阿妈的。”
　　“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你以前说的是让我阿妈也一起搬过去，我才会支持你做这个事儿……”
　　“都一样啦，都依你，依你，干脆我们让忠叔也一起过去住吧，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只要我们能买下房子。”
　　“真的？”丸子的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喜，“你真的愿意将来让他们都搬过去？可是，可是我们还是没有那么多钱啊。”
　　李斌轻轻将丸子揽入怀里，擦了擦她的眼泪，又轻轻在她的耳边像情话般呢喃说出一句话，但这句话却似乎在丸子的脑海中响起了一声炸雷。
　　“我们有钱，只要你同意把你阿妈这间店铺给卖掉……”
　　此时，已经在店门外抽了一地烟头的中年男子听到这里时，更是痛苦的将头深深埋进了□□，似乎这样就可以避开一切的现实。
　　而此时，似乎并没有得到满意答复的李斌，态度急转直下，开始在店铺里继续对丸子大声的喝骂，这让中年男子的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突然，一个陌生而又愤怒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您就是忠叔吧？”
　　忠叔抬起头，看着了双眼已经几乎冒火的闫欣欣。
　　“为什么要眼看这她们母女二人受欺负？为什么不去保护她们？为什么不直接踹开门，用你手里的棒子打死他？”
　　忠叔非常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对方，疑惑问道：“姑娘，你……”
　　“不要管我是谁，你回答我的问题！”
　　闫欣欣非常粗暴的打断了对方的话，握紧的双拳都因为过于用力而攥地发白，“他们说你怂？还是因为什么？如果你不敢去给她们讨个公道，那么我来！”
　　忠叔愣愣看着闫欣欣，直到她真的转身就要冲向花鼓店，赶紧拉了她一把，结结巴巴说道：“你……我……我管不到啊，我就是个外人……”
　　当外人两字脱口而出时，五十多岁的忠叔两眼直接泛红，长叹一口气。
　　而闫欣欣则是冷笑一声，一字一句的问道：“她应该嫁过人了吧，但我想问，你还爱她吗？”
　　“我……”忠叔显然没想到对方说出这么突兀的话来，一时有些发愣。
　　“她过得穷苦，还带着一个累赘女儿，但我想问，你还爱她吗？
　　“我……”忠叔想要说点什么，却还是被卡在了喉咙里。
　　“她还瘫痪在床，成了一个废人，但我想问，你……还爱她吗？”
　　忠叔沉默下来，双手抱头，露出痛苦的神情，此时在他的心中，一生的记忆画面犹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有两小无猜的快乐、有青梅竹马的甜蜜、有阴错阳差的遗憾、有无处发泄的痛苦，还有更多更多，自己始终无法掌握的妥协与被迫……
　　而闫欣欣的话语，却犹如来自九幽地狱般地不断响起，凛冽而压迫，像一把又一把钢刀，直插忠叔的心口。
　　“她唯一的女儿遇人不淑，没了一生的幸福，她唯一的店铺要被卖掉，没了一生的依靠，那么，作为她现在或许是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你还会说，你只是个外人吗？”
　　忠叔脑海中的画面在这一瞬间，全部炸裂开来，伴随着这样一句接一句字字诛心的话语，他蹲在地上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嘴里喃喃自语。
　　“我爱她……我不是外人”
　　“我爱她……我不是外人”
　　“我爱她……我不是外人啊！”
　　闫欣欣看着眼前痛苦不堪的忠叔发出像野兽一般的低声嘶吼，心中却突然有些愧疚起来，毕竟，这也只是一个对命运无可奈何的老实人罢了，自己这样逼他又有什么用呢？
　　看来还是要自己出手啊，闫欣欣再次转身，揉着手腕就打算进去找那个叫李斌的人好好“聊聊天”。
　　谁料想，在距离花鼓店还有两三步距离的时候，身边却有一个人比她更快一步地冲了进去，闫欣欣呆了一下，却只注意到那条又长又粗的棒子，和那个有些佝偻的背影。
　　片刻之后，商铺里便传来忠叔的怒斥声、李斌的喝骂声，以及丸子的哭泣声。
　　再之后，竟然传来“嘭嘭”的几声，以及……李斌的惨叫声。
　　不少周围了解丸子家事的店铺老板们纷纷向这边望来，有好事的喊道：“老忠这是吃了枪药了，敢和那崽子硬干咯？”
　　而闫欣欣则是从最初的呆滞转醒过来，深呼一口气，上前将店铺的大门关好，嘴里却冷笑道：“渣男，活该！”
　　这时，一道红色的光芒从门缝中向着闫欣欣激射而出，她低头拿出脖领里的挂坠看了几眼，发现晶石的颜色似乎比刚才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