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剑拔弩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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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璇将那元帕收好，刚爬上床，就感觉眼前一黑。
霍元洲腰高腿长，站在她跟前硬是将那烛光都挡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下一片阴影。
而比阴影更为暗沉的，是他的脸色。
姿容俊美的少年郎，沉着一张脸，咬着后槽牙阴涔涔的开口：“公主这是何意？”
杜璇手上握着那方染了血的白色帕子，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恼。即便早在出嫁之前，便已经做足了准备，如今直面夫婿的羞辱，要向这个连新婚之夜都不愿意同她圆房的男人低头，她心头仍旧有种深切的悲哀。
好在她在皇宫里，已经见过了太多如刀的锋言利语，难堪的神色只在她脸上保留了一瞬，就归于平静。
她将那元帕折好，放在一旁，柔声道：“我知驸马心事，这门婚事乃是阴错阳差，只是事已至此，咱们的婚事，毕竟是父皇亲赐，还请驸马全了我这脸面。”
霍元洲咬着牙，手握成拳，紧紧握在身侧。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凉薄得吓人，里头的嘲讽呼之欲出：“脸面？”
他喉间滚出一声冷笑：“在景山猎场故意落水，连清白与名誉都不要了，还敢说什么脸面？！”
杜璇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心头剧震。
她怎么也没想到，新婚之夜，他便要翻旧账，将她身上的遮羞布都扒下来。
这件事要从去年冬至时说起。
庆历十一年的冬季，与大盛相邻的突厥，忽而送来了国书，求娶大盛公主。
她父皇正值不惑之年，膝下适龄的公主一共有四位，便是排序从五至八的四位公主。
五公主是姜贵妃唯一的女儿，贵妃娘娘内有帝宠，在宫墙内只手遮天，外有姜宰相襄助，和亲这种要送命的苦差事，自然落不到五公主头上。
七公主的母妃，庆历四年得封淑妃，出身世族大家，在朝堂颇有分量。
八公主的母妃是谢宁妃，因长相甚肖皇太后，而备受宠爱……
在往下头的九公主，如今才十一岁，还不曾到指驸马的年纪。
算来算去，也只有行六的杜璇，无兄弟帮衬，无舅家助益，甚至连个兄弟都没有……正是和亲的大好人选。
杜璇对和亲，可谓是畏惧至极。
她年岁虽轻，却也听闻过不少有关和亲的传闻。
这五十年来，大盛一共嫁了三位公主去往突厥，活得最长的是庆宁长公主，却也不过只活了二十四载，出嫁正好十年。
十四五岁的花期远离繁华帝都，背负着边境的安宁，独自去往异族王庭，终日以泪洗面，个个不得善终……
如此一来，和亲与送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若是以一己之身，能背负起两国边境的安宁，倒也算是死得其所。可这五十年里，即便大盛嫁去了三位公主，边境的摩擦与纷争，却从来没有真正停止过。
杜璇怕死，更怕毫无意义的去死，于是她做出了这辈子最为艰难而冒险的一个决定，她要赶在突厥真正派遣使团至大盛之前，将自己嫁出去。
按照规程，每年三月，皇帝会去景山春猎，届时会带领宫中受宠的妃嫔与皇子皇女同往。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杜璇从来不曾得到过这样的荣宠，而今年的春猎，大概是皇帝心头已经决定了让她去突厥和亲，心头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柔软，便答应了她的哀求，让她同往景山。
按照杜璇原本的安排，她将会在景山‘意外’失足落水，而在巡防营中任差，春猎时将负责巡视猎场的表哥严清，将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救起失足落水的她。
这样一来，清白已毁，她的父皇自然只能另择皇女嫁去突厥。
对于杜璇而言，这个计划中最大的风险，就是她的父皇在盛怒之下，会如何处置她。她甚至做好了被谴出皇宫、贬为庶人，甚至被终生圈禁的准备。
可令她意外的是，那日到了约定的时辰，她‘失足落水’时，严清没有出现，反而是霍元洲陪同她的长姐庄惠公主狩猎时撞见了落水的她，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那日她故意穿了身颇为清凉的衣裳，被水一沾便贴在身上，早春的水比她想象的更凉，她被霍元洲捞上来的时候，整个人几乎冻傻了，勾着他不肯放手，当晚便发起了高烧，然后被带回了皇宫，禁足东五所。
再后来，就等到了她父皇的赐婚。
在这场人为的意外里，霍元洲是最大的意外。
若非救了她的人是霍元洲，故去的先皇后的侄儿，她长姐庄惠公主嫡亲的表弟，永宁侯府如今唯一的嫡系子弟，恐怕她此时就不是坐在大红的婚房里，而是被圈禁了。
杜璇心里很清楚，虽然她是公主，品级高于霍元洲这个侯爵，可是在这段婚姻里，霍元洲才是占上风的那个。
她不能像其他公主那样，对自己的夫婿要求诸多，多年无子也不许纳妾，更不敢光明正大的养面首。
从一开始，她所求的不过就是安稳度日，只盼着霍元洲能稍给她两分脸面……
可惜，就连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于她而言，也比登天还难。
这新婚夜里，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扒了她的面皮，不给她留一丝一毫的体面。
“我知道，这门婚事，驸马必然是不甘心的。”杜璇低垂着眼帘，声音压得低低的，生怕被外头候着的侍女们听到：“景山之事，非我本意，只是事已至此，我也没了法子。”
杜璇抿了抿唇，向霍元洲保证道：“日后，驸马若有中意之人，只管接进府里，我绝不阻拦，若有儿女，也可直接记在我名下，以免耽搁爵位传承……”
杜璇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便低下了头，垂着眸眼，看见了霍元洲紧握成拳的手。
她知道，她所应诺的这些，对霍元洲而言没什么意义。可是，除此以外，她也不知道还能给与他些什么了。
毕竟，于他而言，除了这公主的名头，她几乎一无所有。
“公主还真是大度。”霍元洲冷笑，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了进屋以来第一个笑容。
他笑起来时极为俊朗，唇角有一个小小的酒窝，显出几分温柔缱绻，只是说出的话，却让人格外胆战心惊：“只是不知道，臣又要用怎样的代价，来换得公主的这份大度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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