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生》间迟人

8、年三十

　　天气一天天冷下去，冬天来的很快，匈奴过了游牧之季，粮食充足，不停扰乱边境，
　　辜明泽这是画废的第六张画了，他小心翼翼举着笔，画至那山峦处，停顿，再往下走，又是轻轻一抖，晕上了一个斗大的墨团。
　　将笔甩进火炉，辜明泽转身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
　　“何故生气。”
　　裴轩放了手中书册，将那画端详一阵，取笔在砚中晕染开，不多时，那墨团便化为一颗老树裸露在岩石外的树根，狰狞着附在岩石上生长。因根扎不进去，那老树长的凄惨，似会叫痛般。
　　“这样可好。”裴轩拉了他过来看。
　　辜明泽只惊艳了一瞬，便看着那老树，苦笑道“是不是只要我坐上这个位置，所有人便都想要我去死，这个位置，凭什么我就不能坐。我就不该坐吗？”
　　那画在他手中一点点收紧，化为废纸。
　　裴轩也不恼，只是看着他手里沾上的新墨“你想要如何。”
　　辜明泽看着他的眼“我想要那些妄图害我之人都去死，我要杀尽那些轻视我的人，忤逆我的人，贪图我手中皇权的人。”说至最后，竟是微微发抖。
　　裴轩仍是平静“好。”伸手环住他身躯，一手轻轻抚着他后背，像是哄着受惊的小兽“没人能害你。”
　　怀中身躯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顷刻泄气，闭眼靠在他怀里。
　　新年将至，因初八便是大将军出征的日子。这个年节举国办的很是红火，先是在三十晚，辜明泽拨了银子在淮河边开办灯节，又吩咐将初七的送行宴席大肆操办。
　　他宫中无后无妃，这些年怕破坏朝中平衡，索性一个都不娶，那些姬妾更是闹不出什么事，后宫一向安宁。三十晚也就没有所谓的夫妻礼节，只召她们来用了晚膳，便又打发回去，打算早早歇息。
　　裴府内灯火通明，因二公子不住裴府，便只剩了他兄弟二人，用过晚膳，外面响起阵阵炮竹声。裴轩顿了顿，分辨那是何处。“淮河河畔。”
　　裴轩微囧“嗯。”
　　裴济笑道“这酒的味道可谓十分醇美。”
　　裴轩墨黑的眸子看向酒杯“是的，大哥。”
　　“想去便去找那人吧。”说罢一副儿大不中留的无奈笑声，往门后走去。
　　“大哥…”裴轩愕然。
　　那屋内一片漆黑，裴轩掀开帘子，对上一双惊疑的眼。
　　辜明泽没料到他会来，虽说他们几年…但裴轩在外征战的多，回来的少，年节时在长安的次数更是少，即使在也没找过他。
　　“你来了。”
　　虽然知道辜明泽一向孤家寡人，可过来瞧见他竟是早早睡了，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孤寂之感。
　　从未体会过这团圆节的辜明泽倒无什么所谓。
　　见他不说话，辜明泽倒不好意思躺着了，起身“用膳了？”
　　这不是废话？
　　“那早点休息吧。”
　　“你办的灯节，你自己不去吗。”
　　在他惊讶的眼中，裴轩去取了他的便服一一扔过来。
　　淮河畔，灯火璀璨，一片喧闹，游龙舞狮在街道中穿梭，锣鼓喧天，临摹的武战神的武将画像举的老高，那画的一点都不像裴轩，倒是故意画的凶神恶煞，有些丑陋，下方一律提着慈裴轩三个大字。百姓也知道他们的大将军，此次是要为他们保家卫国去了，因此一条街上拥着他的画像十分热闹。
　　河上漂浮着朵朵信徒祈愿的莲花灯，映得河水街道交相辉映，十分明亮，各色衣着的男女穿梭，情侣的、拖家带口的，都是喜笑颜开。
　　“哥哥哥哥，我要吃糖葫芦。”
　　辜明泽愣了下，低头看到是个粉嫩的女娃娃，声音软糯可爱。
　　裴轩皱眉，伸手要将那女娃提开。
　　那女娃似是认准了眼前这位哥哥好说话，抱住他腿不撒手，软软的一声接一声喊“哥哥”
　　辜明泽拦下他，伸手去找身上钱物，可他一个几乎足不出宫的人，哪会随身带钱。
　　偏头笑道“这位哥哥，可要你行行好了。”
　　灯光在那双狡黠的眼中闪闪烁烁。
　　裴轩一双墨瞳注视他，嘴角微不可见提了一下。执过他手，往里放了一锭银子。
　　那小孩得了银子甜甜的喊着“谢谢哥哥。”往一旁小贩处跑去了。
　　辜明泽望着这阖家团圆，也算太平盛世的长安街，心里不免感慨，这些都是他的子民，他也是那么努力的想要做一个好君王，让所有的孩子都有家，男有份女有归。
　　天空又洋洋洒洒飘起了雪。
　　二人寻了处酒楼，临窗而坐，裴轩手里动作，烫起一壶酒。
　　“喝了这壶酒就回宫吧。”想起明日的百官朝觐，又是一套繁文缛节。
　　“过了今日再回。”
　　“守岁这些无甚意义。”
　　“看了烟火再走。”
　　辜明泽微微愕然“烟火？”
　　“先帝留下的传统，长安城内也学着如此”裴轩只想他不常出宫。
　　辜明泽怔怔望着那楼下街道“我怎不知还有这。”
　　“以前的皇宫也会放。”你不知道吗？
　　裴轩后面的那句及时咬断，心中明了。将酒递到他面前。
　　辜明泽笑了下，先帝在时确是每年三十都会喊各宫皇子用膳，可那并没有他，他依旧待在堪比冷宫的兰殿里，早早洗了入睡，竟不知宫里还有这般传统，那些宫人想必是知道他出身落魄，不曾提过此事，看来回宫了要吩咐他们捡起来了。
　　“冬天喝着黄梅酒，也有一番味道。”
　　“喝完回宫。”
　　“你不是要看烟火吗？”辜明泽愕然，他好不容易对这烟火勾起兴趣。
　　“不过一些仿制炮火的东西，没什么好看。”裴轩冷冷道。
　　辜明泽笑起来，笑了一会，竟是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裴轩啊裴轩。”
　　裴轩挑眉
　　“你怎还有如此蠢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