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娘渡魂记》金卓玄

82、剑奴之镖师

　　茫茫的沙海中，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的男子正在疯狂地舞着剑。他叫剑奴，是下一位被度魂者，名字是他入度魂客栈之后婆婆给他取的。
　　小猫觉得，婆婆给他取的这个名字实在是贴切，剑奴此鬼，鬼如其名，是他手中那把剑忠实的奴隶，不仅如此，这种被剑奴役的生活，让他乐在其中。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小猫所看重的，她所看重的则是剑奴那强健的体魄以及有力的身手，让她时时刻刻恨不能投入这位男子的怀抱。说句实话，其实她也不是没有主动投怀送抱过，只是眼前的男子太过于冷漠，每次都将小猫拒之门外。不过小猫认为自己一直得不到眼前的这个男子，其原因主要有二：一是这渡魂客栈规则森严，条条框框太多；二是婆婆那双眼睛总是紧盯着小猫这颗不安分的心。
　　也许是练剑练久了的缘故，身上的汗水透过紧绷的衣裳向外渗出，脸上的汗水则如山涧泉水般顺势而下。
　　小猫看得入了神，狠狠地攥起了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在剑奴渡魂完成之前定要让其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突然，一女子从天而降，不加解释地挥起手中的剑，直接冲向了剑奴。剑奴反应极快，成功接招，就这样，一人一鬼在荒凉的沙漠厮打在了一起。
　　见此状况，小猫吓得节节后退，生怕那不长眼睛的剑会突然朝她飞过来，让她变成被殃及的池鱼。
　　她不禁在心中咒骂起任雨娘来，这么冒冒失失地跑过来插一脚，真是绕了她的兴致。
　　“虽说你很喜欢男人这件事情人鬼尽皆知，但也不必这么明目张胆吧。”
　　诅咒任雨娘还未完，耳边突然响起声音，小猫吓得一个踉跄几乎倒地。她见是九儿，埋怨道：“麻烦你下次出现有点儿动静好不好？”
　　九儿鄙夷地看了小猫一眼，道：“我是鬼，难道你忘了？”那声音简直是将对方视作白痴。
　　小猫满脸不忿地瞪了九儿一眼，然后很快就想到了她方才那饭连鬼都不认同的正经话，怜悯地道：“当一个读书鬼可真难，一天到晚要装正经，少了许多乐趣。”
　　九儿漫不经心地再次扫了小猫一眼，而后表露出见到鬼了的表情，问道：“明明是已死之身，为何你的脸上竟泛起了红晕？”
　　小猫吓得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她自己确实也感受到了脸上扇发出的热度。
　　九儿转头看了看剑奴，继续道：“也难怪，以剑奴的高大的身材和健硕的体魄，是人是鬼都会为之心动。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哎，真是天妒英才啊。”
　　小猫听着完全听不懂的话，望着将一身剑术练得炉火纯青的剑奴，不禁也赞叹起来：“若是雨娘允许，要是能在这黄泉与他成亲，厮守一生那该有多好。”
　　两个女鬼就并列站在沙海里，尽情地欣赏起眼前的美景来。
　　不知过了多久，小猫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雨娘怎么突然中途跑了出来？她这是要干吗？”
　　“啊，你不知道啊。”九儿颇为惊讶，“你如此迷恋剑奴，还以为对他之事事无巨细呢。”
　　小猫突然语塞，她虽然迷恋剑奴不假，不过她也只是迷恋剑奴的某些方面而已。于是，她干咳一声后，不耐烦地道：“哎呀，别卖关子了，赶快说。”
　　九儿直截了当地答道：“雨娘和剑奴做了约定，如果雨娘此次能在千招之内打败剑奴，剑奴就将生前之事向雨娘全盘告知。”
　　“什么？”小猫突然提高了嗓门儿，“你是说，出现了第二个顾儿？”
　　九儿把头转向小猫，用遗憾的目光望着她，回道：“确实如此，剑奴拒绝渡魂。他不愿将生前之事告诉雨娘分毫，说希望就这样在渡魂客栈等待着灰飞烟灭的一天。”
　　“这些家伙们是不是都吃饱了撑的呀，简直是不可理喻。他们在说这种话之前有想过我这种全然不记得生前之事的鬼魂吗？”虽是迷恋剑奴，但听到此，她也不免愤愤然起来，“既然他一心求灰飞烟灭，那就成全他好了。”
　　“你是想多看他几日吧。”九儿当面戳穿了小猫。
　　小猫辩解道：“话是不假了。不过作为渡魂队伍的一份子，我首先想的自然是我们的办事效率，每天在顾儿、剑奴这类鬼身上浪费时间，怪不得我们目前为止的成功率只有一半。”
　　“是啊，顾儿的失败，娟娘的成功，一半一半啊。”九儿点了点头，“也不知娟娘投胎转世之后过得如何。”
　　“不都说找了户好人家嘛，那一定是过得好了。”小猫道，“不过那卢生倒有些可怜了，做了那么多，最终还是死了都没能和娟娘在一起。”
　　“是啊，卢将军也是个可怜人，最后竟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不过，害他之人究竟是谁呢？”九儿越想越觉得奇怪，“雨娘说很可能是和杀死宅鬼的是同一人，这样一来我就更想不通了。”
　　“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想了。”小猫的目光始终都在剑奴身上，痴痴地忘了片刻之后皱了皱眉头，“这俩打得可真够火热的，你看看任雨娘，面对剑奴这样的纯爷们儿，打得比他还爷们儿。”她还特意抬手指了指任雨娘的方向，“你看看她那力道，简直是让鬼看了都觉得害怕，再看看那双眼睛，可以直接把人烧为灰烬。”
　　“是啊，雨娘的眼神很是凌厉。”九儿应和道，“其实剑奴的眼神何常不是呢。”
　　正所谓高手过招，迅疾如风，激起四周的黄沙在半空中飞舞。

　　任雨娘实在是可怕的存在，她真的在千招之内打败了那视剑如命的剑奴，而且还把他打得是心服口服。
　　被打败的剑奴也是爽快，当场将自己的生前之事讲了出来，讲完之后，生无可恋地回到了客栈。据婆婆说，他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准任何鬼进入。
　　小猫倒是很想趁虚而入，闯入剑奴的房间对他进行一番安慰，不过还未等她行动，就被精力充沛的任雨娘拉往了望丘顶，同她一起被拉去的，还有书呆子九儿。
　　她们围坐在圆桌前，开始商议起剑奴的渡魂一事来。
　　“真没想到，剑奴生前竟然是一名镖师。”九儿说道，“我还以为他曾在官府履职，至少也是捕快之类的。”
　　“俗不可耐，亏你好读了那么多圣贤书，还要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小猫显然对九儿的这番言论十分不满，不过她表示不满并非是出于伟大的思想，只因她的记忆中，官府中多为肥头大耳的老人家之辈，其魅力远不及骨瘦如柴的平民百姓，可以说她更喜欢那些没有官职的平民百姓男子，“在官府履职就很光荣，在镖局做事就很羞耻了，是吗？”
　　“我只是觉得，剑奴一身好武艺，若是在官府办事可以为天下苍生谋福，总好过只为有钱人做事的镖师。”九儿解释道，“况且，人有三六九等，也是圣贤书上写的。”
　　“好了，别再争了。”雨娘终于忍不住，出面制止了一场毫无意义的争执。她抬眼分别看了小猫和九儿，问道：“听完剑奴讲述的生前之事，你们有什么看法？你们觉得他无法入地府的原因是什么？”
　　“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八成是被最亲近的人背叛，应该是有着莫大的怨恨。”小猫开口道，“若想要渡魂，他就必须得杀了那个最近亲的人，但是他十分不舍，所以只能是拒绝，就像当初的顾儿那样。”小猫说完这番话，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不禁潇洒地甩了甩头发。
　　“他是个孤儿，抚养他的唯一的叔叔早就去世了，之后他也没有成亲，更没有生儿育女，哪里来的最亲近的人，更不可能由最亲近的人会背叛他。”九儿反驳道。
　　“你个书呆子，真的是不谙世事。”小猫怜悯地摇了摇头，“谁说最亲近的人必须得是骨肉血亲，难道不可以是其他人吗？”
　　“什么人？”九儿忽闪着眼睛，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
　　其实关于她想要说出的答案，她是十分抗拒的，不过为了表明自己比书呆子九儿更加见多识广，她艰难地开了口，近乎咬牙切齿地回道：“或许是心上人呢。”
　　或许是小猫的见多识广确实说服了九儿，九儿认同地点了点头，“没错，有些时候心上人比骨肉血亲更能影响一个人的心境。”
　　小猫十分得意，开始滔滔不绝起来，“剑奴的外形大家都看到了，是一个让所有女人都会着迷的男人，所以他的心上人自然而然也是心仪与他。不过他们为何没有在一起呢，看看剑奴的年龄就知道了，定是那女子嫁与别人，所以他是与有夫之妇有着奸情的。既然是奸情，就总会有被发现的一天，那女子的丈夫知道后，定然是要对剑奴下毒手的，所以他的死根本就不可能是意外，而是被人谋杀。”
　　九儿听后皱了皱眉，问道：“这样一来，又哪里来的被心仪之人背叛一说呢？”
　　小猫不慌不忙地道：“凡人都想求自保，或许那女子为了自己活下去，就跟自己的丈夫编了个谎，说自己根本就是被强迫或威胁什么的。”其实，小猫所说之内容，均取自自己的白日梦。确切地说，是她一直以来所幻想的与剑奴之前的生前相爱的故事，她随口说出了自己所想象的诸多版本之一，只是把故事中的自己改成了那个女人。
　　雨娘在一旁静静聆听着，并未发表任何的看法。她看了看双眼迷茫的九儿，问了句：“九儿，你认为如何？”
　　只见九儿摇了摇头，“我们知道得太少，还无法得出结论。”
　　“你在说什么？”方才明明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还以为已经完全同意了自己的观点，但见她如此一说，小猫有了一种被人从身后狠狠捅了一刀痛感，真不知她方才点头是为了什么。
　　“历经几次的渡魂，我总觉得之前他们所说的并非是正确的。”九儿缓缓开口道，“他们说，孤魂野鬼之所以无法被阎王所接受，只能是因其生前有怨恨或有冤屈，只有解决了这些问题才会被阎王重新接受。虽然顾儿之事确实是应了这番道理，不过娟娘之事就有些不同了，所以我觉得，剑奴的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我们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然后再寻找对策。”
　　“嗯。”雨娘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见她们一唱一和，小猫可谓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傻子。她气得直接跳起，大声喝道：“什么！你们是在耍我吗？！既然早就有了结论，还问我们做甚？这不是让我白费口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