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娘渡魂记》金卓玄

56、娟娘之又见世子爷

　　出了卢府的大门，雨娘和九儿就分开行动了。
　　九儿原本打算跟着雨娘，岂料被雨娘嫌弃，最后只得一个人回客栈。
　　她看了看头顶的日光，很是耀眼，万里天空，竟看不到一丝云彩。九儿不禁在心中慨叹：这么好的天气，应该是在城外踏青啊。
　　阳光明媚之日，行走在阳间繁华的街道上，她竟忘记了自己鬼的身份，逛得不亦乐乎。大大小小的商贩排列在街的两旁，摊位上的东西可谓是五花八门。
　　九儿时不时会被摊位上的小物件儿所吸引，停住脚步，站前观望，看着看着，竟有了种想有收入囊中的欲望。不过摸摸钱袋子，想起里面的铜钱早已拿去给了楚老夫人，如今囊中羞涩，也只有看看的份儿了。
　　九儿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突然觉得又累又饿，于是决定打道回府。不过没迈出几步，她便定在了原地，前前后后，反复看了十数遍，发现自己竟迷路了。
　　无奈之下，九儿就近找了个卖首饰的摊位，向卖首饰的大婶问道：“这位大婶，新鹏客栈怎么走啊？”
　　她先笑脸相迎，待听完九儿的话之后，立刻把脸沉了下来，她随便拿手指了指，敷衍道：“那边。”
　　“是那边吗？”还以为这位大婶会说不知道，没想到竟给她指起路来，满心欢喜的九儿继续追问了起来，“直走是吗？那需不需要在第几个路口拐个弯儿什么的？是往左拐还是往右拐？”
　　这一下，似乎把卖首饰的大婶给惹怒了，她用手示意九儿赶紧走开，嚷嚷道：“快走开，快走开，别影响我做生意！”
　　九儿顿时被搞得目瞪口呆。
　　不过方才还骂骂咧咧的大婶，表情突然一亮，笑得跟花儿似的。
　　原来是来了客人，只见一男子走到摊位前，拿起蝴蝶状的钗问道：“多少钱？”
　　大婶一脸讨好的模样，热情洋溢地回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这钗是我家那口子做了五天五夜才完成的，而且这料选的可都是上乘货色。”她随后伸出了一根手指来，温柔地道，“价格不贵，只需一两白银。”
　　那位公子将蝴蝶钗拿在手上，在阳光底下细细查看了一番，点了点头，道：“嗯，做工确实不错，好手艺。”他看了看笑得灿烂的大婶，“如此上等之货色，一两银子怎么够，我愿意多出二两。”
　　大婶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好运吓得差点儿后仰过去，她强忍大笑，假装镇定地道：“公子说的正是，很多人都说我家的东西喊价喊得太低了，价格翻它个几十倍都不为过。”大婶似乎忍不住要夸夸这位公子，但有些词穷，说了句“慧眼识珠”之后，嘴里就再也蹦不出一句成语来，最后只得竖起大拇指草草了结。
　　“这支钗，我要了。”公子的话刚说完，大婶的脸上立马笑出了话来，她应声之后，手忙脚乱地拿出锦盒开始包扎起来。
　　“这位大婶，我想问一句，新鹏客栈怎么走啊？”边说公子边将手伸进了衣袖内。
　　同样的话，大婶却有着迥然不同的反应，她热情地伸出手来指了指左边的方向，详细地说明了一番：“朝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走，走到第三个岔道口往左拐，然后朝着那条路一直往前走，大约走个一刻钟就到了。”
　　“啊，多谢这位大婶。”公子道了声谢。
　　突然，大婶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道：“那可是闹鬼的客栈，您这样一位贵公子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公子并未理会，突然哎呦了一声后道：“今日出门竟忘带了银子。”公子用带有歉意的眼神看了看瞬间懵掉的大婶，道：“我明儿再来。”然后，他转身离开了。
　　大婶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明显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九儿担心殃及池鱼，便也急着也离开了，幸亏她方才听得仔细，照着大婶所指的方向小跑而去。不过还没走出一个街口，就被一把扇子挡住了去路。转头一看，直觉这张脸似曾相识。
　　“九儿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在阳光下，他的笑容格外得灿烂。
　　“世子爷。”九儿终于认出了挡在眼前的男子，他不是在宋州城遇见的那位温婉如玉的国公府世子爷嘛。可是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世子爷收起扇子微微一笑，温文尔雅地道：“原来还记得我。”
　　九儿点了点头，“当然记得，怎会不记得。不过世子爷，你怎么来了这颍州城？”
　　“巡游至此。”世子爷答得轻松惬意。九儿心想，有钱人家的公子可真是好命，动不动就可以到处游山玩水，无需像平民百姓那样位五斗米折腰，无需像公务缠身的朝廷命官埋在公文堆里或者拼死沙场。
　　“公子，我们去哪儿啊？”说话的男子声音熟悉，转眼一看，原来是刚才首饰摊位前的的公子。现在才想起来，他就是在宋州城时一直守在世子爷身旁的那名护卫，今日这身装扮，着实没有看出来。
　　九儿突然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道：“哦，原来…。”接下来的话她不忍说下去，只得对世子爷道，“还以为世子爷是正人君子呢，竟还这样耍人。”
　　“经过郑伯府的那一出出戏，你还真觉得我是正人君子啊？”他自损之后，还不忘挖苦对方一句，“不要忘了，你也有份儿。”
　　九儿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站在原地羞红了脸。
　　世子爷看着竟笑了，晌午的阳光洒在他白玉般无瑕的脸庞，与那笑容相互辉映，真是好看极了。
　　他对自己的护卫说道：“今日阳光明媚，我们又闲来无事，还是送九儿姑娘一程吧。”
　　九儿感激地笑了笑。
　　从闹市到客栈有一段路程，九儿和唐公子便闲聊了起来。
　　“对了，九儿姑娘，你是如何来的这颍州城？”世子爷突然问道。
　　九儿在心中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想，又要开始编故事了。她笑了笑，回道：“我们修道之人，四海为家，此次也是偶然途径此地，觉得风景不错，便留了下来，打算多住几日。”
　　“哦？”世子爷的一声“哦”让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放眼看去也能看出这颍州城并非是个风景宜人之地，不过鉴于世子爷方才也说是游山玩水了，她来一个风景不错对方也不会当面驳了她。不过是她想多了，世子爷说的竟是另外一个问题，“我听闻这颍州城是禁止驱鬼除妖的，你们在这里多留几日，我想应该也是游山玩水而已。”
　　九儿微微低下了头，她真是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见九儿不语，世子爷继续说了下去，“不过这颍州城，似乎不允许客栈留宿修道之人，不过方才你问起一客栈的名字，想必是找到了住的地方。”
　　九儿吓得转头看了世子爷一眼，她倒是忘记了，眼前的这一位可是官府中人。一顿惊慌失措之后，她弱弱地问了句：“你可会告发我们？”
　　“我现在只是以闲人的身份游山玩水而已，况且这禁止留宿修道之人的规定并非出自朝廷，我本人也觉得甚是不合情理，所以不会高发你们。”世子爷故意压低了声音。
　　九儿在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听对方这么一说，突然胆子又大了起来，问道：“既然世子爷觉得这规定十分不合乎情理，是否有意向废除它呢？”
　　世子爷笑了笑，“没有颍州父母官的首肯，这些规定可不是说废就可以废掉的。”
　　九儿觉得世子爷说得有道理，不免在心中埋怨起太祖也来。也不知当年那位太祖也是受到了什么启示，竟然发布了一条十分奇葩的规定，凡各地方官员，制定一些符合当地特色的规定来，而且除非经过皇帝或当地官员的同意，那些地方规定是不会被废除的。不过地方父母官也不能任意作规定，这颍州城内的禁止作法的规定，是基于朝廷作出的禁止巫蛊的规定而制定的，可谓是有理有据。
　　“世子爷，那您可否将此事禀明当今圣上？”
　　被九儿这么一问，世子爷突然愣了一下，问道：“你是要我向圣上禀明此事？”
　　九儿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毕竟，自己身为鬼，没必要去为难自己的同类。
　　见九儿不说话，世子爷继续道：“那就要看看有没有审的必要了。”
　　“不瞒世子爷说，这颍州城可谓是到处有鬼，处处都是鬼。”九儿吞了吞口水，继续道，“就说我们住的那家客栈吧，三年前开始闹鬼，搞得掌柜的生意都没法做下去了，那客栈如今近乎荒废。还有就是卢府，那里从几个月前开始就闹鬼，几乎天天都有怪事发生，府里已经有好几个人都被吓死了，就连府中的太夫人也被吓出了病来。”九儿自己虽然为鬼，但也知道阴阳有别，经过一番默默的衡量之后，还是觉得除鬼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卢府？”世子爷突然停住了脚步，“莫非是驻守在颍州的卢将军的府邸？”
　　“正是。”
　　“自己家中闹鬼，最应该主动废除这规定的应该就是卢将军本人，我们需要为他操这份心吗？”
　　九儿听着也觉得有理，“其实这也是我十分想不通的地方，不过据说这规定是卢将军提出来的，若因自家闹鬼又要废除，他是不是不好意思开口啊？”
　　世子爷似乎若有所思，静静地走着路并未答话，九儿也觉得不便打扰，也就在一旁静静地跟着了。
　　突然没人开口说话，这一路走来，多了几分尴尬。不过还好，没过多久，九儿便看到了客栈的招牌，如释重负。
　　“世子爷，我到了。”九儿先开了口。
　　世子爷突然从思绪中走出来，顺着九儿所指的方向看了看那招牌，随即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人既然已送到，我也该打道回府了。”
　　“多谢世子爷。”九儿欠了欠身。
　　世子爷转身之后，踱步离去，不过没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他转过身来看了九儿一眼，道：“我姓唐，以后就叫我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