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光》闻亦璋

9、第 9 章

　　形状怪异的树枝挣扎着向遥不可及的天空伸去，暗黑色的天空静默无声，大片大片的雾气弥漫开来，遮住本就模糊不清的视线。
　　“柾国。”田柾国摇了摇头，根本看不清面前的人，只有低沉的声音让他分辨出是谁。“柾国，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田柾国忍不住抬起手去抚摸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然后慢慢的贴近，直到看见那双平静无波的三角眼，眼睛突然睁大然后退了两步，那张脸却变得有些狰狞：“田柾国，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田柾国有些惶恐的摇头，声音里带了点哭腔，“哥对不起……”“果儿？”田柾国猛地回头然后看见不远处模糊的身影，依旧温情，“别怕，来智旻哥这里。”田柾国几乎是有些踉跄的跑向朴智旻，然后却怎么样也追不到，明明就在前方，却怎么样也碰不到。
　　“果儿啊，你知道哥喜欢你的吧，那有为什么要推开我呢？柾国啊……”他听着朴智旻的声音渐渐缥缈，然后捕捉不到，急得快要哭出来，“别留着我一个人……”
　　“柾国要不要吃东西？”金硕珍捧着盘子笑眯眯的蹲在田柾国面前，田柾国有些狼狈的抬起头，眼睛里是水光泛滥，“哥我不是故意的……”金硕珍笑的温和，“哥懂得，要吃东西吗？这是哥的真心啊……”
　　“不要！哥我……我……”
　　“柾国……”郑号锡笑意浅浅。
　　“柾国！”金南俊一脸宠溺。
　　“柾国……”“柾国……”
　　几张脸反复出现，田柾国不停的奔跑，甚至跪下来哭泣，可是什么都抓不住，似乎要掉进更深的梦魇。

　　郑号锡一进卧室就看见那个从昨天晚上就不哭不闹也不说话的孩子眉头紧蹙，眼睛闭的严严的，头上有虚汗涔涔冒出，嘴里反复嘟囔着什么，睡得极不安稳。郑号锡有些担心的走过去，看了一眼摆放着凌乱衣物的金南俊的床铺，然后轻轻蹲下来推了推小孩，“柾国，柾国？”微微皱着的眉头在听到田柾国嘴里重复的话时出现了更深的沟壑。
　　“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想要什么……想要什么……呜呜……”
　　郑号锡皱着眉头听着小孩词不达意的话直到小孩在梦中哭了出来这才从背后把小孩拖起来，抱在怀里沉声安慰，“果儿醒醒了，是梦啊，没事了没事了……果儿没事了……”
　　或许是因为郑号锡的安慰起到了作用，田柾国竟然真的停止了啜泣，没睁开眼睛倒是先伸手抱住了哥哥，脑袋在哥哥身上蹭了蹭继续睡着了。郑号锡看着田柾国还挂着泪珠的脸，心疼的无以复加。
　　其实跟他们相比，本来就满心愧疚的小孩在决定这样做时心里该有多难过啊。郑号锡爱怜的伸出舌头舔舐掉小孩脸上的泪水，口中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可是这是宿命啊，躲不掉的。”
　　“柾国呢。”金南俊有些疲惫的问从卧室走出来的郑号锡，“还是没醒吗。”郑号锡点了点头，瞥了一眼今天早上才回来的闵玧其，“好像还是很疼，刚才睡着没醒都……在流泪。”
　　闵玧其心里一颤，眼睛里浮动着深深地愧疚。本来是想要好好保护他的，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啊。闵玧其刚站起身来，就被坐在身旁的朴智旻挡住。
　　“不许你去看他。”闵玧其看着那个脸上敌意明显的孩子突然有点想笑，旁边的金泰亨低着头，一口接着一口的嚼着盘子里的紫菜包饭，似乎在放空。
　　“朴智旻，你现在是在以什么身份阻止我？好哥哥？好队友？”闵玧其拖长了一点语调，“或者是一直默默无闻的暗恋者？”舞台上撩人的醉酒音此时此刻听在朴智旻耳朵里十分的刻薄与恶毒。“你其实是在嫉妒吧？啊？”
　　“砰！”跌坐在地上的闵玧其无所谓的看着眼睛发红的金硕珍，嘴角带着一点嫣红的血丝。
　　“闵玧其，你不会有第三次机会伤害他。”金硕珍咬着牙，“无论是你凭借你自以为是的崇高还是你不见天日的爱情，你，都没有资格这样伤害他。”
　　闵玧其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闭着的卧室门，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目光有些涣散。“我不想伤害他的。”
　　“我真的只是……很爱他。”
　　可是，他说了爱我，却又不能只爱我。所以啊，我就那样狠狠地羞辱他，伤害他。
　　我后悔了，吗。

　　金泰亨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那个走向房间的身影，然后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身旁是朴智旻冰冷的手指，金泰亨轻轻握住，然后冲朴智旻眨了一下眼睛。
　　他低下头，嘴角隐隐约约的勾起。
　　郑号锡，我知道是你给我发的信息。我应该感谢你。
　　朴智旻对上金泰亨意味深长的目光，嘴角抿着。
　　“智旻，我们重新合作吧。这一次不要再给我耍花样了。”
　　金泰亨，我再相信你一次。

　　“柾国，你把这个绑在腰上。”金硕珍拿着一个护腰带递给田柾国，抬起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屋顶，抱怨着，“这个怎么这么高啊，会不会有危险啊……”由于新专辑的MV要开始制作了，田柾国的部分需要吊威亚，高高的悬在空中，这需要极好的平衡力和腰力。田柾国乖顺的接过来裹在腰上，听着哥哥的叮嘱，“柾国啊，你吊上去的时候自己要小心啊，一旦哪里不舒服你就说出来，多来几次也没关系的……”
　　“哥，没事的。我……已经不疼了。”田柾国轻轻抱了一下哥哥，堵住了金硕珍要说的话。笑容浅淡，让金硕珍心里钝钝的疼，这个言语轻柔，举止安宁的孩子就是他们曾经那么活泼的柾国儿啊。
　　其实很奇怪的，同样的被侵犯，田柾国倒是很容易就原谅了金泰亨，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躲避着闵玧其。
　　金南俊曾经旁敲侧击的问过田柾国，恨不恨闵玧其哥之类的，可是田柾国只是摘下戴在耳朵上的耳机，表情冷漠，“他没有错，我不恨他。哥，我只是害怕了。”
　　金南俊知道他害怕什么。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去解释。毕竟这一次，是闵玧其过分了。
　　田柾国其实也问过自己，他到底想要什么。被闵玧其和金泰亨同时侵占的那一天，他想了好久。
　　曾经他想要金泰亨和朴智旻，后来他发现他太害怕孤独，想要更多更多的爱，直到做了那个梦，他才发现他要的，是所有哥哥们的宠爱啊。
　　他的贪心让他自己觉得羞耻与害怕，所以他不去招惹闵玧其了，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像原来计划的那样，把闵玧其当做棋子，把金泰亨和朴智旻当做目标。
　　他没有办法。哪怕他知道他的哥哥们对他的心思。可是那一天闵玧其通红的眼睛和痛苦的质问让他觉得愧疚。
　　田柾国被高高的悬挂在空中，棕黄色的头发向下飘飞，露出少年光洁的额头，身穿华丽的复古服饰，宛如神祗。
　　金南俊拍摄完也来到田柾国的拍摄现场，看着那个已经成年了的孩子眉目俊朗，心里是自豪的。这样的孩子，我看着成长的孩子，他要什么我都会给他，只要他想。金南俊有些贪婪的看着。直到他发现那个悬在空中的孩子突然仄斜了一下，什么都来不及反应，展开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他看着他的孩子快速下坠，像一只美丽的蝴蝶。
　　朴智旻的右眼今天从拍摄开始就一直在跳，跳的他心烦意乱。和他一起拍摄的闵玧其在摄影死角看着他，“专心点。”朴智旻有些烦躁的拽了拽袖口，然后重新面对镜头笑的魅惑。
　　陪着他们拍摄的经纪人在接了一个电话后脸色突然变了，挥挥手让摄影师停下来，所有的人先出去。
　　朴智旻的心头涌上巨大的不安。
　　“玧其，智旻，柾国出事了。”
　　那一瞬间，朴智旻的眼前一片昏暗。闵玧其的世界破裂崩塌。
　　因为要拍个人solo，郑号锡一个人去练习室一遍一遍的练习空翻，手机关了静音。等到终于跳出了令自己完美的效果，天色已经朦胧了。
　　郑号锡拄着膝盖喘了几口气，然后走过去拿起手机，发现有三十几个未接来电，分别来自金南俊，金硕珍和金泰亨。郑号锡有些无奈的扶着头，“这又是怎么了？”郑号锡想了想，然后给金泰亨播了回去，几乎是刚打通就被对方接了起来，“号锡哥你在哪儿？！”
　　郑号锡把背包甩上肩膀，然后走向门口，“有什么急事啊真是的，我的手机都快炸了，你是不是……”
　　“号锡哥柾国现在在医院。”金泰亨的声音里有浓重的哭腔。
　　肩上的背包滑落到脚边，郑号锡有些懵了，“什么？”身体比大脑的反应速度要快，迅速的推门出去，小跑着奔向公司门口，“泰亨你把话说清楚，柾国怎么了？！”
　　郑号锡眼神有些慌乱，坐在出租车上拳头攥的紧紧的，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不真实。金泰亨鼻音极重的声音沉沉的通过电流传过来，震得耳膜生痛。
　　“柾国吊威亚的时候腰扣松了，摔下来了，现在正在急救室，我们都在这儿，哥，你快来啊……”

　　郑号锡赶到医院时，正是雾气浓重的夜幕时分。哈出的气在空气中飘散开来，像极了天空中凝聚水珠的云层。
　　走到那个亮着灯光的房间外，看到他的兄弟们或坐或站或是蹲在角落，尽是颓废的模样。
　　“南俊……怎……怎么会……”郑号锡的声音颤抖着，眼睛被那点红色的光刺的疼痛酸涩，想要流泪。朴智旻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向那个总是带着笑容的哥哥，声音很无助，“哥柾国儿受伤了……我好害怕……哥……”郑号锡任由背包随意的滑落在地上，然后过去搂着此时看起来无比脆弱的弟弟“没事的，会没事的……我是希望啊，能带来希望的……”
　　猝不及防却被一把推开，郑号锡跌坐在地上看着摇摇晃晃站起来冲他发火的朴智旻说不出话来，“怎么会没事！柾国儿从那么高摔下来的！那么高！！一定很疼，一定很疼……呜……”朴智旻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然后慢慢的蹲下来又重新环着自己，看起来像是被击垮了，“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怂恿你发了那条信息……如果不是我……柾国儿就不会这么难过，就不会恍惚到忘记了拽着绳子……”闵玧其猛的抬起头来，盯着朴智旻。
　　朴智旻有些痛苦的抱着头。都是他，可是他只是想逼那个孩子一把啊，他不想的……
　　金泰亨眼睛里泛着幽幽的水光，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急救室上方的灯光。
　　直到那盏灯跳转成绿色，才挣扎着已经发麻的腿站起来。病床上那个孩子还在昏睡，几个人呼吸都是浅浅的，生怕惊动到他。医生进来刚想说话，就被几个人的目光吓住了，金南俊示意医生跟他出去说，这才缓解了那个医生的惊吓。
　　“你们都是那孩子的哥哥，知道他的腰早就出问题了吗？”医生的声音里带了责备，“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知道吗？多亏送来的及时，而且掉下来的时候绳子也正在下降，减轻了冲击力，他自己也有撑一下，不然啊……休息个一年半载都是轻的，只怕会留下病根的！”
　　金南俊一言不发的样子让医生也有些过意不去，他叹了口气，拍了拍金南俊的肩膀，“好了，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个月就好了。一定要记住，这一个月不能做任何剧烈运动了。”
　　一个月……专辑还有十五天就要定型了……不管了，有什么比得上小孩的身体呢。金南俊只犹豫了一瞬就做好了决定。
　　回到病房说到治疗方案时，所有的人意料之中的没有异议，宋浩范张了张嘴，然后只是叹了口气，就默许了。
　　“那就这样吧，留两个人在这儿看着他，其余的回去休息。”金南俊下了决定，几乎是刚说完，闵玧其就开口了，“我留下来。我得等他醒。”
　　闵玧其的眼睛自从看见田柾国后就在也没有挪开，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个孩子。朴智旻脸色一变有些激动的迈了一步，然后就被金硕珍拉了拉，“好，那今天晚上就玧其和智旻留下来，刚好他们俩的part要一起拍，其他人回去休息，明天还有拍摄。”
　　金泰亨看了金硕珍一眼，然后没有反驳。
　　临走的时候郑号锡看了一眼似乎变成雕塑的闵玧其和一直握着田柾国手的朴智旻，眼睛里有些复杂。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心心念念的孩子，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只要你以后都好好的……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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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设定的号锡是大BOSS的，但是觉得为了爱放弃争夺的人更动人，所以以前的一些伏笔就用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