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鹿之人》不枞

3、鹿现

　　天色从晚到傍晚，日暮从旦到达旦。远山的天空被烟霞浸染，却又归拢于深蓝，最后逐渐蔓延到近处的纯黑。两人把最后一批鹿关进圈舍，静默着无言以对。

　　鹿代本以为今早回来之时会被责骂，但其实手鞠只是叮嘱了他要好好的陪同舅舅后，便同鹿丸一起去安排祭典的事去了。徒留下一个呆愣的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是的，尽管计划已经周密详细。可我爱罗的忽然到来却让他多了这几日措不及防的时间。增进感情是必须的，仔细想来，尽管在喜欢这件事已经快要十年之久，却并没有和他留下什么深刻的回忆。或许，先探探口风了解他的喜好

　　“舅舅，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有。”

　　“是什么”

　　当时还在中午，温暖的太阳光照在我爱罗的脸上。他眨了一下眼睛，很温柔的笑了。眼底的绿意像水波一样荡漾，一圈接着一圈。

　　“想和朋友在这样的天气里，吹吹风，聊聊天。”

　　那目光似乎看穿了他，去往别处。那是一个奈良鹿代无法企及的世界。穿梭了从过去到未来的光阴，然而这光似乎又太刺眼。他没有接话，而是又拉起了他的手。去往刚刚他们才到过的后山。

　　既然无法企及，那便舍弃不要。

　　小孩子已经长大，有了独立的思想。我爱罗见他不喜这个话题，就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任由他拉着手，心里却开始回忆最初与鸣人的相遇。

　　命运总像一根线，生活总像一张网。命运把我们牵在一起，而生活却又将我们彼此打乱。最后都忘了谁才是谁的开始，只是在这纷扰的线团中各顾各的活着。

　　或许鸣人是他的线头，但鸣人的线头却不是他。再想起那个雪夜里，两人坐在一乐拉面，那个明朗如同太阳一般的人，却流了眼泪。

　　不想再继续战争，只想要佐助回来。

　　那一刻他就知道或许机会的逝去并不在一时，而是早就注定的。

　　不过也没关系了。当你只带着怀恋，回想一件过去的事的时候。那么，他可能也就过去了。

　　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要再反复提及了。

　　我爱罗在心里劝慰着自己。想给狼狈一个开脱，也想给懦弱一个台阶。或许其实勇敢坚定只是别人给他的标签，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的前进背后，又有多少次犹豫徘徊。

　　似乎已经到了目的地，鹿代牵着的手已经放开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觉得莫名有些眷恋这种温暖。感觉心里什么空了。可能他的胆怯就是喜欢这种被重视的感觉吧，就算只是来自外甥的关爱。

　　两个人并排躺下静静望着天空，前不久，他们也曾这样一起仰望。而此刻气氛却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为什么不开心？”

　　过了一会后，鹿代这般问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爱罗闭上眼睛装作睡着，避而不谈。可脖间忽然传来一股痒痒的痛感，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出来游玩便没有包裹砂壳，如今被叮咬了，好像又有点想念那笨重闷热的东西。不好表现出来，只好轻轻的挠了一下，怕引起鹿代注意。

　　实在是太痒了。

　　“我爱罗，究竟为什么不开心？”

　　翻了个身，鹿代侧躺着看向他。这是他第一次用质问的语气跟舅舅说话，他也不愿意这般不礼貌引起他的厌烦。可他不开心的事却总像喉头的刺，没办法咽下。

　　奈良鹿代不喜欢被敷衍，更不喜欢被喜欢的人敷衍。就算很多事他不知道，没关系，未来的时间还很长，他可以慢慢的去了解。只是为什么，这个人总是不给他机会。总是把他摆在需要保护的位置。

　　浅浅的鼻息和着风拂过我爱罗的脸颊。如此近的距离，甚至都能看到他脸上轻轻飘摇的绒毛。眼圈周围的乌青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昭示着这个人的休息时间是多么的短浅。鹿代感觉自己如果真的不那么喜欢他，或许也就信了那熟睡的表象。

　　根据经验，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急着想赶快解决什么东西。舅舅是绝对会好好的告诉他原因，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见面的机会也少得可怜。但他知道他个什么样的人。开心与否，都会明说的。

　　此时奈良鹿代忽然看到那双放在脖子间的手。不对，怎么了

　　“舅舅，别装了，起来让我看看。”

　　最终还是被发现了。我爱罗不得不睁开了眼睛，场面有些尴尬。尽管告诉实情并不是不可以，但让小孩子知道这种事总归是不好的。万一影响到以后鹿代的三观怎么办？要如何给姐姐和姐夫交待。

　　而且他也不想在外甥心里被标上同性恋的印记。

　　可令侥幸地是鹿代并没有再追问上个问题，反而异常关注那个他都没有太在意的痛痒。侧过头去不说话，我爱罗不想看到那苍翠的眼睛里深究的情绪。他紧紧地抿着唇，解开了领口更方便外甥的检查。不远处，鹿群低着头在吃草，不知为何，总有一点莫名的羞躁。

　　小时侯鹿代和自己很亲，但随着年龄增长反而不再那么粘人。等过了十一岁，我爱罗在他身上竟然能感觉到抗拒的味道。就像上次他对他说“欢迎回家，你长大了。”那份所回应的爱理不理一样。那不屑的哼声里竟然还夹带着一种埋怨和生气。

　　由于不知道这种感情色彩从何而来，来木叶探望的次数便不再像以前那么频繁。可是我爱罗又怎能知道，奈良鹿代所想要的，并不只是疼爱而已。

　　他无非只是生气舅舅把他当作孩子看待。至多，也就是抱怨和赌气为什么这么久才来一次而已。

　　“好像是被虫咬了，情况不是很好。别动，我先给你擦点药，我们赶快回去看看吧。”

　　此刻，这个外甥好像又和十一岁不一样了。几年过去，他所展现的体贴呵护，甚至时不时的一点小任性，都变得可爱万分。从小生活在荒芜的沙漠，我爱罗觉得他皮糙一点被个虫子咬了分明只是个小事，并没有那么严重。但鹿代从背后按住了他的肩膀，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凉凉的药膏被温柔的力度轻轻的晕开来，好像确实也不那么红肿难忍了。

　　“没事的，别担心。”

　　感受到对方紧张的心情，我爱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摸了摸肩上搭着的手。想要给爱操心的外甥一点安心。

　　“什么叫没事，你看都肿了。不行，我们必须回去看看。”

　　而鹿代此刻的角色，又好像遗传了奈良家的长久以来的医道。严肃认真，不容患者所质疑。他觉得这个外甥真是让人看不透，尽管两人可能都知道就算回去也只是得到一份差不多的诊断差不多的结果。可但求一份心安，鹿代都愿意做，我爱罗也愿意陪他做了。

　　“只是一些普通的昆虫罢了，请风影大人放心。涂抹这个药膏早晚各一次，几日便好了。”

　　至此，奈良鹿代终于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所害怕的，不过是任何一次失去的可能罢了。

　　记不清是今天第几次再回到后山，犟不过我爱罗，于是他又让他陪着，把鹿群带回圈舍。天色已经有些晚了，风的温度也像初春的心情，时好时坏，时冷时热。此刻，打翻杯子的水已经难收回，风也逐渐刺骨般的寒。想说的话，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舅舅想养只鹿吗？”

　　奈良鹿代温柔地摸着眼前的这只雏鹿，去年生了病。今年已经好了起来，头顶也开始渐渐冒出鹿角的端倪，硬硬的膈着手。他也不看向我爱罗，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眼神里满是专注，修长的手指从头到脖子，再周而复始。

　　“可以吧。”

　　听到这个答案，他转过头来对着那人微微一笑。眉梢满是一种温情，十分美好。

　　“那就养这只吧，名叫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