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依旧》遥亿叁

9、第9章

　　谢芸听得婢子说，哥哥和林绰返回谢府了。知道必是因为魏暎其人。
　　若是他们知道，此时谢安正在府中，没自己看着，哥哥必要大闹一场，介时反而彼此难看。
　　遂起身吩咐掌灯，带着几个婢子就到了前厅。

　　谢芾见妹妹从里面出来，眼睛一亮，正要说话，林绰将他一拦，谢芾正愣了一下，谢芸便示意下人们退下了。
　　谢芾缓了口气，道：“我与阿绰，行在路上，想着妹妹这几年也难得能出门，此次前往洛阳，不如与我们一道吧。”
　　谢芸看看谢芾，又看看林绰，决定直接说了。
　　谢芸向哥哥伸出手，笑道：“那幅画，给我看看吧。”
　　林绰犹自皱着眉，谢芾对他小声说：“一直瞒着，也不是个事儿。”
　　遂取出一直随身带着的卷轴交给妹妹。

　　谢芸接过画，展开一看，果然，一个肖似自己面容的胡装丽人，出现在自己眼前。
　　谢芸抚摸着画中人，很有些羡慕，轻声说道：“画得真好！”
　　不知这位魏娘子的人生是怎样的呢？即便画中，都能看出她的自信张扬，多么飞扬的人生啊，不像自己，如今只能困守后院。要是父亲还在，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像她那样呢？
　　不，还是不一样的，很不一样，自己只能靠着父兄，这位魏娘子却是靠的自己。
　　谢芸的眼中闪着光，就和小时候发现了新的玩意儿一样，谢芸收起卷轴，叹了一句，“真想见一见她啊！”
　　谢芸将画放在一边，看向谢芾与林绰，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谢安伯父此时正在府中。”
　　说着拉住转身要走的谢芾，继续说道：“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沉吟片刻，“不如，我们去找这个魏暎吧。”
　　“不行！”林绰断然拒绝。
　　“阿绰哥……”谢芸拉着林绰的衣袖，很是认真地说道，“你明白的，如今北盟势大，就是朝廷都有些忌惮，更何况是我们呢！”
　　又看向谢芾，“如今家里想必也很难庇护我们，他们连谢安伯父都能请动……”

　　三人商量了半宿，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样，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倒是能够暂时安全。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们都只是些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如何能抵抗住如此大的江湖势力。
　　躲避又能躲到何时躲在何地呢？
　　吴兴，肯定不行，人家都找上门了；
　　晋安，眼下谢芸与林绰尚未成婚，名不正言不顺；
　　躲出海外，太过遥远，这一路上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江湖人的心理，他们没一个能明白的。
　　家族已经依靠不住，谢安虽未明言，但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若是真能趁着北盟中的混乱，将之收归己用，对他对晋朝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若不能收归己用，让北盟就此消失便是。
　　至于牵涉其中的其他人，有什么关系呢？
　　谢芾自嘲道：“谢安伯父也真看得起我们，这等小事还用得着他亲自出马？”
　　三人自去准备不提。

　　谢芾与林绰晚间返回谢府，并未惊动他人。谢芸院中的下人们，自阿秋事件后全都敲打了一遍，可靠得很。
　　也不知林绰与谢安怎么谈的，在谢安要离开时，便提出要带上谢芸一道去会稽。
　　崔氏再不情愿，也不敢反对。
　　端得可恨！
　　如何天下的好事儿都到他们这一房去啦！
　　面上却依然端庄执正地吩咐备车备礼，温柔且严肃地嘱咐着谢芸到了本家切不可造次云云。
　　谢芸看向崔氏那一向保养得宜的脸，和鬓角多添的白发，心中感叹着，为了儿女，为了家族，付出一生。也许几十年之后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吧。
　　谢芸的生母颜氏终于出了佛堂，望着女儿，并没有嘱咐些什么，只伸出手抚了抚谢芸的脸颊：“阿芸长大了。”
　　谢芸觉得在此时此刻，阿娘终还是不舍她的吧。
　　因不好让谢安等太久，一行人终究是纷纷上车上马离去，谢芾自是不在队伍中，只有林绰昨日送别谢芾后，此时正跟随在她的车边。
　　谢芸挑开车帘，看向那一向威武气派的谢家大门，此去，不知何时能回呢？

　　马车队伍行进很快，离城后不久，有一块背靠土包的平地，谢安示意停下马车，谢芾也不知 从何时加入到队伍中，谢安干脆地说道：“到得此地，咱们便分道扬镳吧。”
　　谢芾、林绰默不作声地拱手一礼后，便带着谢芸一行马车继续前行。
　　谢安望着绝尘而去的众人，捏了捏鼻子，叹自己如何被有心人一引，就冲动行事了呢！
　　从被引入洪桥镇开始，就不曾静下心过，明明回程之时便已计划好，要另派他人前来找谢芾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谁知半道上，自己就先碰上了他，一时没忍住，便把那画给送出去了。
　　此时那几个孩子怕是都恨极了自己罢！
　　谢安上车一路缓缓行向会稽。

　　谢芾一路上仍然憋着气，只默默地扬鞭前行。林绰在想着心事，也不作声。谢芸倚在车内，倒是心宽的很。跟着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也都不傻，知道主家正心情不好，也不敢吭声。
　　一路默然行路，到日中休息。
　　林绰看着面前披着大氅的小娘子，心情无比复杂。
　　虽然那个梦的结局不太好，可自己这几年早已除掉了诸多隐患，相信若是此生与那梦中一样，自己必会护得阿芸周全，必不会如梦中的结局一般。
　　可是，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什么洛阳花会，什么魏暎，梦中明明没有这些的！他已被那个梦中结局吓怕了，这样的横生枝节，绝不是好事！
　　可是，看着阿芸那么的兴高采烈，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奈何！奈何！

　　谢芸见林绰有些走神，在他眼前摆摆手，笑嘻嘻地说道：“阿绰哥，你如何还想不明白！既来之则安之！”
　　见林绰终于笑了，才又兴致勃勃地继续向他讲述，那刚刚发现的一朵小花。
　　谢芸心里也是有些害怕的，未知的一切，都会让人害怕，可她想，若父亲还在，也会与她想法一样，既已火烧眉毛，还是且顾眼下吧。

　　谢芸悄悄瞄了下谢芾，见哥哥还是不大高兴。
　　唉，两个少年郎，还要自己一个小娘子去哄，真是，太不讲究了哇！
　　谢芸正一心二用着，远远地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众人都警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