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系星与辰》沥冬

13、第十三章

　　青衡端坐在石桌旁，不同于前几次看到的那般褴褛衣衫，这次穿着青绿色内衫，外头披着件宽大的广袖青绿锦袍。

　　茶盏子恰好能够捏在双指间，她半垂着头，垂落在脸前的发丝挡住了她的情绪，却还是能在模糊中，看到她姣好美妙的面容。

　　“青衡公主。”

　　叶清站在亭外，又想着自己也不能没了架势，快步进了亭内，坐在了她的旁侧。

　　叶清看着她的脸，轻声道：“我知道你，你是青衡公主。”

　　“你应该唤我匈奴王妃的。”青衡一笑，笑中带着几分讽刺：“毕竟我连死后，史书的只言片语中，谈及我都是匈奴王妃。”

　　“可这个名分，是你想要的吗？”叶清问她。

　　“王妃这位份，是多少女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青衡终于慢慢的抬头看她，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我难道不该高兴吗？”

　　那为什么，会在最后，以通/奸的罪名，处以极刑。

　　这尖锐的问题，终究还是梗在了叶清的喉间，却迟迟都未说出口。

　　这种话问出口，多多少少伤了人心，叶清不忍心。

　　青衡见叶清长久都未做答复，冷漠地撇了眼，随即又问道：“今天见到我，怎么不害怕？”

　　叶清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将话题转到可其他地方。

　　其实她心里头还是有慌张的，眼前的女人是千百年前的人，她如何能不怕。

　　但在害怕中，残生了几分兴趣。

　　“我前几天查了史书资料和其他的内容，知道你是汉时和亲的女人，嫁于匈奴王，还有你之后的事情，我都大致了解了。”叶清顿了顿，严肃的看着她：“我解答了你的疑问。至于你，我的疑问很多。”

　　“比如？”

　　“你是鬼魂？”

　　“不是鬼，只是魂。”

　　青衡眼睛直直的看向叶清，沧桑的眼睛是混沌不堪的，那该是经历了多少的黑夜沉寂与孤独，方能做到的如同死亡的静默。

　　叶清继续问她：“那你，为什么选中我？出现在我的梦境里，甚至一步步让我知道这些事？”

　　“你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了。”青衡笑了声，因为心情的大好，盏子被她有一下没一下的叩打在桌上：“不是我选中了你，也不是你选中了我，而是天，是天神注定了我和你。”

　　“为什么？”

　　盏子最后一次，被重重的敲打在了桌面上，果断沉重的声音很快就消失。

　　青衡松开了盏子，因为和叶清离得近，她的一只手肆意的靠近，放在了叶清的胸口。

　　叶清大惊，急急唤出口：“你在干什么！”

　　“指路。”她回答的简单。

　　“天神的指路，还是你的指路？”叶清又一次问她。

　　青衡将纤细的手指落在她的左心口，轻柔的压了下。

　　叶清感觉这个女人的诡异又变态，一生气，就要拍开她的手，结果被她一记眼神的示意，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

　　“是我的指路，但在我的头顶之上，必有更为高尚的人在操控，故而是天神的指路。”

　　青衡细长的眼角微微挑起，带着打量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的胸口：“我看得到你的心，和我一样在困顿磨折，当你躺在那具棺椁上，我就能切身体会到你的心情，难受可是更多的是灭顶的愉悦！”

　　“所以呢？”叶清虽然动弹不得，依旧镇定自若，质问她：“找个和你有切身体会的人，聊以□□？”

　　“别想的那么单纯。”

　　青衡一愣，随即用力推开了叶清，潇洒的一挥手，懒懒的撑在下颌处，眼角慵懒的眯着，冷漠脸看着叶清。

　　叶清终于感觉到自己慢慢恢复着知觉，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是在梦境里，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就担心事情会出乎自己的预料之外。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探知过你的心境。”青衡冷淡地看着她：“你不配，你压根不知道，我的满腹心情，我的痛不欲生，我的绝望悲楚，我的痛苦不堪！”

　　“人生尔尔，为何只徘徊在眼前一尺三寸地内。”叶清告诉她：“你的往事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又何必要执着。为什么不像其他人那样，轮回转生？”

　　青衡轻哼一声：“倒是聪明，竟还知道轮回转生。”

　　叶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欲言又止。

　　她其实想说的是，这轮回说，世人都知道，压根算不上稀奇事。

　　这个女鬼落伍了一千多年，不知道，叶清也是能见谅的。

　　青衡嘲讽的笑声刚一结束，她沉静的叹了口气，淡淡道：“可惜我永不能轮回转生，只能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

　　肉眼不可见灵魂，所以她只能看着眼前人来人往，却不能说话，不能有分毫的对视，孤独着享受着这份致死的沉静吗？

　　叶清竟对她产生了几分同情，那样漫长的孤独，并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不免将怜悯的目光投向她，却选择不言不语。

　　她忽然想到，是因为俯身直肢葬法，那种恶毒的葬法，是在寓意亡者不得超生的。

　　她在剧本中看到过这一段。

　　“你不必用那么可怜的目光看着我。”青衡自个儿并没有自怨自艾，只是无奈了笑了笑。

　　“不是可怜的目光。”叶清解释，“那种孤独以及爱情，我多多少少能体会到。”

　　“不会的。”青衡直言不讳：“你没有这种体会。你不会知道爱而不得的悲痛，两个人明明深爱着，却被阶级地位，而分隔两端！”

　　她说话的时候，是真正地被仇恨充斥了双眼，怒目圆睁的怒相，在叶清眼前一步步的放大——

　　下一刻，她从梦中颤抖着醒来，仿佛适才坠下山崖一般的颤栗。

　　叶清这次没了先前的害怕，起身又喝了杯牛奶，又躺下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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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组拍戏时间定的很早，叶清五点多就在酒店整理好，六点着实跟着俐姐出发，用半刻钟的时间到达新交河拍摄的地点。

　　叶清来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把背景摆设好，在一大堆的背景中，她依旧能很快且清楚的看到顾遇。

　　他穿着干练的白衬衫，手臂处依旧是工整的折了三折，袖口只挽到胳膊肘的地方。

　　叶清腹诽，这么大热天，这个男人难道就没有一点炎热的概念吗？

　　顾遇正在和杜宴讲戏，距离隔的远，叶清听不大清楚，但只是那么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所着迷着。

　　他的周身气质，沉稳至极，一抬手一低头都很斯文绅士。

　　可又不是如同英式绅士般的刻板，笑起来清风霁月，眼底虽也深沉如墨，却依旧能感觉到他眼眸中的星辰大海。

　　“你在看什么呢！”

　　就在叶清安静的观察着顾遇的时候，余文这个没眼力价的男人，特兄弟的直接一掌拍在了叶清的肩膀上，轻轻的靠在了叶清的背后。

　　叶清明显被吓了一跳，但她一向秉承着：不论是做错还是做对，绝对不能慌乱成狗。

　　因为越是心虚越是可疑。

　　于是她强忍自己的惊吓，对着余文笑了笑。

　　余文脑袋儿神经粗，又很有节奏的拍了拍叶清的肩膀，目光开始打探起来：“你在看什么呢？唉，那不是我小叔嘛，旁边那个男人是谁啊，咋感觉在哪儿见过？”

　　“杜宴。”叶清提醒他：“那个男人叫杜宴，出演男主。”

　　“原来是杜宴啊。”余文恍然大悟，悠悠问她：“你看他干什么，别是想什么猥琐心思！”

　　叶清反叛心顿起：“谁说我是看他的！”

　　余文惊讶的挑了眉，眼睛里是抵不住的惊喜于惊吓并存。

　　叶清刚才看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男人，其他的工作人员都在走走动动，可能性不大。

　　也就顾遇和杜宴站在那儿讲戏，叶清说不是在看杜宴，那就是在看另外一个男人喽。

　　余文惊讶到语调都扬高了几分：“你在看我小叔？”

　　“你声音轻点，不怕被听见？”叶清皱眉提醒他。

　　“你该不是看上我小叔美色了。”余文经她提醒，压抑住自己几乎灭顶的情绪，终于等到了周围的人都走完了，他才刻意压低声音和叶清说：“别看你平时闷闷的，没想到这心思可真不够纯的哇。”

　　“余文。”叶清不悦的蹙了眉：“难道你是觉得，我是个只看中皮相的女人？”

　　“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余文发觉自己说的太过，连忙解释道：“你作为我最好的朋友兼战友，你喜欢我家小叔，我当然是很高兴的。但是你不知道，我家小叔他以前受过情伤，这心里头啊有病，对那个女人偏执得不行，其他女人入不了他眼的。”

　　“受过情伤？”叶清不可置信的问出了口。

　　顾遇他一贯是天之骄子，别说是情伤，就算是皮肉伤也是不曾有的，怎么可能呢？

　　余文很能为自己的小叔打抱不平：“别让我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我一定把她治得服服帖帖的，还要百般的轻视冷漠。我家小叔多好的男人，就被那女人给糟蹋了，我能咽下这口气？”

　　叶清愣愣地点头，对于余文说的话，陷入了各种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