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几许》青婉

10、只愿与君成陌路

　　光茫万丈的玉剑就如同它的主人般是那样的让人无法移开眼眸，每一次看到月哥哥的玉剑出鞘晓桐总是发现自己的心似乎更陷落了一层。
　　为什么她的心中总是有种挥之不去的阴霭，就好像他们合练的剑术。光影之剑，有光必有影，无光却无影，可是……光却非影。
　　默默走近越来越沉寂的晓桐，钟笑情轻轻为她拭去不知何时突然落下的泪珠。似乎是倏的打沉思中被惊醒过来，下意识扬起一抹温柔的微笑迎向身边的来人。
　　正是这抹温柔的微笑深深地刺痛了笑情，也刺痛了不知何时开始守护着笑情的许清风。
　　温柔的微笑已经成了烙印在她脸上的假面具，无法摘下的面具。
　　“如果你想哭，就哭吧。”笑情是这样对她说。
　　她的眼眶红了，眼睛里泪水滚动，却怎么也落不下来。不是不想哭，父亲死后她总是在沉思中不自觉地落泪，可是清醒时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漾起那抹温柔的微笑。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份仇恨，笑情有、清风有、星朗有、晓桐也有，这份仇恨让每个人的心沉寂而悲伤。
　　这一切的一切曲阳儿和月无暇都看在眼里，无力也不想去改变什么。
　　但是在面临与莫醒悟最终一战的来临之前，月星朗不由想起父亲出现父子俩的对话，再无第三人知道的密秘。
　　月无暇再认真不过地问自己视为骄傲的儿子也是他全部的希望，“星朗，男人的心中女人不会也不应该是全部，但此刻晓桐就是你的全部。”
　　他做不到！月星朗告诉自己，也告诉父亲，“我做不到！”
　　“不能够同心的光影之剑就如同格格不入的两个人，就算你跟晓桐有再高的天斌也突破不了你们两个人的极限。你凭什么与莫醒悟父子斗到最后，你又凭什么可以轻言报仇！”
　　“爹，晓桐不是我心中的唯一。”只有在父亲面前他才可以真正说出自己的心声，他的痛苦。“我和荷风已经欠了她太多，我不想前债未清，又添新债，我还不清的。”
　　他不是铁石心肠，这些日子以来晓桐的付出，晓桐的伤心他不是没看在眼里，可是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抹不去的曲荷风，再也多不下一个石晓桐。
　　长叹了口气，月无暇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本以为不会说出口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也正如他所愿改变了儿子的想法。
　　石晓桐，那个温柔而聪慧的女孩儿，你的夙命在这一夜就已经注定了要被抹上浓浓的悲哀色彩。
　　月星朗，从这一刻起他放弃了一切……包括了他的心……听从父亲的意愿。从这一刻起他告诉自己晓桐将是自己的一切，只是因为……不能够同心的光影之剑就如同格格不入的两个人！
　　不惜一切代价他都要赢！

　　曾经她也自欺欺人地以为月哥哥是真心地想和她有一个新的开始；曾经她也自以为是地认为月哥哥的心里面是真的有一点点她的地方，哪怕只是小小的一角；曾经也安慰自己是可以挣脱夙命的禁锢而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平淡幸福。
　　现在她发现自己的梦醒了，曾以为拥有的一切原来只是一场无奈而短暂的欺骗。
　　怔怔地看着本该是长眠地下的人儿竟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月哥哥竟没有一点的惊讶，漂亮的星眸中有的只是一种欣喜，这一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都看不清，摸不透的那一段真相。
　　“丫头，你做梦也没想到会被利用的这么彻底吧。”
　　莫醒悟的笑声中充满了恶意的嘲讽，“老夫听说你就要和月星朗成亲了，那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的旧情人天下第一美人儿九天玄女曲荷风其实并没有死而是落在老夫的手里呢？不过我猜他一定不会告诉你的！”
　　“真是可怜，你一片痴心地帮他可是却换来他们月家对你天大的欺骗。天下的痴心女子多的是，可你却是老夫活了这么多年来见到过最傻的那一个。”
　　石晓桐受伤的眼神让月星朗无法开口为自己辩解，或许他有千百个理由，可是有一点莫醒悟没有说错，他是欺骗了她，虽然他已经决定用自己的一生来弥补对她的伤害，可是他还是欺骗了她。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她好想听到他为眼前的这一切做出解释，哪怕只是再次欺骗她也好，可是他没有，曲荷风没有，曲阳儿没有，甚至连月无暇也没有。
　　她终于明白了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所有的人都知道真相，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在打同一个算盘，而她在他们的眼中只是一颗小小的算珠子。
　　在他们的眼中她是一颗棋子，一颗成就她最爱男人树立牢不可破武林地位的棋子。
　　犹在滴血的玉剑剑尖虽然插在莫醒悟的胸口，可是她好像感到那剑分明是插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她好想问月星朗为什么要骗她，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她虽然伤心可还是一样会帮他的，为什么他要骗她骗得这么惨。
　　看着那张让她把一颗心都搭进去的俊美容颜所有的话又全都噎在喉咙里，她一句也问不出来。
　　经历惨败气若游丝的莫醒悟用尽最后一丝的力气伸出血淋淋的手，伸向面色惨白的石晓桐，“丫头，从今往后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不，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下了黄泉问了那个老头儿自然就会知道了，可你永远也报不了仇了。哈、哈、哈……”
　　嚣张的狂笑嘎然而止，曾经有过的种种随着莫醒悟父子死亡而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是在活着人心里种种伤痛。
　　莫醒悟死了，莫回首死了，笑情和清风也坠下深谷死了，爹也去了，为什么她还活着？为什么她还要活着承受这种痛苦呢？
　　“晓桐”
　　月星朗困难地开口却看到一滴眼泪就这样从她绝望而空洞的眼中滑落。他想为她拭去，可在她冰冷而哀伤的眼神下，他的手竟无法触碰到她。
　　“你知不知道用光影之剑对付莫醒悟我们两个人中那个功力弱的人会受伤？月哥哥，不要再骗我了，我只想听你一句实话。”石晓桐的声音依旧温柔如水却不再有着曾经的依恋，更消失了月星朗熟悉的温暖。
　　他默默地点点头，当时开始练这套剑法之时他就知道了，以晓桐的功力一定会受伤，但曲前辈和爹再三保证只会是轻伤决不会有危险的，尽管如此可是他还是欺骗了她。
　　“晓桐，我知道这件事上是亏待了你，可是你放心你和星朗曾经有过的婚约不会改变，你和荷风可以效法娥皇女英二女共待一夫这也算得上是一桩美事啊。”
　　曲阳儿以为她是担心月星朗悔婚赶忙出言安慰，毕竟她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被困多日已有些花容失色的曲荷风踉跄地走近她，真心地拉着她的手，“晓桐，让我们做一对好姐妹和星朗永远生活在一起好吗？”瞧，这样的结果不是很好吗？
　　原来这才是每个人眼中最好的结局。
　　早就应该明白在这世上会心痛自己的只有那个什么都做不好，只会把自己抛下的笨爹爹了，可是他不在了；还有那个总是不断骂自己笨的笑情，那么凶的笑情却会为她流泪，为她出头，那么好的姐妹也不在了。
　　心痛的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石晓桐就这样傻傻地看到本该死了的莫醒悟突然死而复生直扑她跟全无反应的曲荷风，速度快的让人根本就无法反应。
　　垂死一击，两败俱伤，这就是他的目的，而离她们最近的月星朗只来的及带开行动不便的曲荷风。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月星朗心神俱裂地看到他以为一定可以避开莫醒悟垂死一掌的石晓桐就这样真切地挨了那一掌。
　　为什么，她是可以避开的，为什么会这样。
　　“晓桐——”
　　重重地摔倒在尘埃中的石晓桐挣扎着试图拒绝他的怀抱，曾经他的怀抱对于她来说是那样的温暖，可现在对于她来说却是冰冷而可怕。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躲开，为什么？”
　　“哈哈哈……”
　　石晓桐不哭反笑，可她的笑容竟比流泪更让月星朗心疼。
　　“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太可笑了，月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月哥哥，这一生我曾为你流的眼泪太多了。你知不知道每次流泪我的心会有多痛？！你不知道，你从来就不知道。如果有来生我不会再为你流一滴眼泪，真的不会了。笑情没有说错，终有一天我会为了这一段自做多情的暗恋付出代价，她说我会后悔。是的，现在我就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她的眼泪就好像断的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落下，可是她的眼睛里已经找不到一丁点对他曾有过的依恋，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冷漠又是那样陌生地深深刺疼了他的心。
　　“至此之后我会忘了你这个人，忘记属于你的一切，天上人间，黄泉地府永远都不会再见你！因为爱上你是我这一生最深的痛，最大的错，你不值得我这样全心的付出，你不值得！”
　　“不要！”
　　这样决绝的石晓桐是他所陌生的，也是他所害怕的，难道他们之间的路真的走到了尽头了吗？
　　他惊恐地发现她的七窍居然在流血，那些鲜红的血是他无论怎么擦也擦拭不去的，“晓桐——不要！”
　　已经再没有力气推开他的石晓桐气若游丝地闭上了眼睛痛苦地说出了心中曾经仅有的一点小小愿望，“……咳、咳……我曾经以为在你的心里会有属于我的一处小小地方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所以当你向我求亲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原来这只是一场欺骗，而这一切只是你的一点点，有条件的施舍，我不要，不要！爱上你太痛苦了，是我自己太傻了，早就知道结局为什么还要陷下来，现在结束了，一切都应该回归原点了。”
　　身为练武者月星朗很轻易地从她几近消失的脉搏中发现事实的真相。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曾经信赖的曲前辈和父亲，却发现他们每个人都不敢迎上他难以置信的目光。
　　原来光影之剑是可以击败莫醒悟，可是作为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功力尚浅的晓桐受的根本不是什么微不足道的轻伤而是致命的重伤，所以她避不开莫醒悟最后的一掌，这就是答案！
　　莫醒悟的最后一掌已经震碎了她原就受伤的心脉，现在的她根本就是风中残烛几近油尽灯枯。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我带你去寻遍天下的名医，找尽天下奇药，一定会有人可以医好你的伤，一定会的。”
　　他紧紧地抱着她慢慢开始失温的身子，布满焦色和痛苦的俊脸紧贴着她木然的脸颊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泪水沾染了她的血浸红了他的白衣。
　　月哥哥，为什么你的关心来的这样迟？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她指指自己的腰间，他从她的腰间口袋里找到了一枚火红色的奇异果实，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放进她嘴里喂她咽下。
　　“……你……知道……那是什、什……么吗？”
　　她的脸上有着一种属于解脱的奇异光彩，而这份光彩却让他感到害怕，“……凤凰果……凤、凤凰……涅磐……浴火重……生……它会让我……不再记……记得……这一切……不再记的……你这个人……甚至于……不会记的我自己……如果……如果真有来……来生……，我会……选择……忘记……你！”
　　“不要！”
　　他没想到她会要他亲手斩断他与她之间所有的记忆，从此后她心里属于他的地方将是一片的空白。
　　“不要忘了我，求你，不要忘了我，今生是我负了你，若有来生，我会还你一千倍，一万倍的好，只求你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
　　“……太迟了……”
　　她的眼睛里不再有对他的迷恋，心脉俱裂的噬骨痛楚让她痛不欲生，她不想这样痛苦地死在他面前，不想，她不要这样让人同情地死去。
　　“……山顶的……日落，……好美……！”就像她的生命已然接近最后的一刻。

　　山顶上
　　石晓桐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他俊美如昔的脸庞，那么完美的人儿本就不是她这个平凡的女孩儿应该拥有的，是她太贪心了，不过现在这场错误到了该纠正过来的时候。
　　“……水……水……”
　　他没想到他只是转身取水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他彻底地失去了她。他眼睁睁地看她毫不留恋地跳下了万丈深渊而自己却只来得及抓住她的一片衣袖。
　　“晓桐——”他的心被狠狠地撕裂。
　　石晓桐的眼神里再没有一丝对他的留恋与不舍，有的只是一种绝然与解脱，这样的她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现在……我放了你，也放了……我自己……你和我都自由了！”
　　那片断裂的衣袖象征着他与她之间的一切就这样轻易结束了。他在看到疾速下落的她近乎平静的面容心都碎了，这就是痛彻心肺的感觉吗？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也已经死了，原来人总是在失去的一刻才会发现自己想要的是究竟是什么。他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其实一直就在他的身边却总是被他自的自以为是一次又一次伤害的体无完肤直至心死。
　　在他准备追随她跳下深渊的一刻，月无暇及时地打昏了他。远远地曲荷风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的情路已然走到了尽头，也许早已到了尽头只是骄傲如他与她都固执地不肯承认罢了，而现在晓桐的死不过是迫使他与她清楚地提前认识到这个已经真切存在着结局。
　　“姑姑，我和星朗之间是不是已经走到了尽头？”这个预感让她感到无比的恐惧，她不想也不可以失去星朗，因为现在她的生命里贫瘠的只剩下星朗了。
　　曲阳儿不能够给侄女一个答案，只是她的心里充满了愧疚而这份愧疚也将会在她剩余的生命里日日夜夜啃噬着她残余的良知，她永远不会忘记正是她的自私而断送了一个正值花样年华女孩的一切甚至于是这个女孩儿最最宝贵的生命。
　　“是姑姑太自私了，只想借助晓桐和星朗合练剑法来击败莫醒悟好救出你却完全没想过晓桐的心情，更没想过要告诉星朗实情，甚至故意让星朗以为晓桐只会受点轻伤。姑姑错了，姑姑真的错了！”
　　她的忏悔已经无法向石大哥说出口，她自私的为了保全自己唯一的侄女却赔上了石大哥唯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