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凶》余假

1、第 1 章

　　沈亦枫从未想到过，传说中的碰瓷，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晃晃手里的车钥匙，“大爷，我这车还没启动呢，您是不是躺早了点？”
　　蜷缩在地上的干瘪老头，呲牙咧嘴地撒泼打滚，“唉呦，腿，我的腿动不了了。别以为你把钥匙拔了就能赖账。疼啊，疼死我了。”趁机又把腿往车轮下面送了送。
　　三三两两的路人被吸引过来，伸长了脖子瞧热闹，议论声嗡嗡响成一片。
　　“撞人了？”
　　“碰瓷吧？新闻里不总说么？”
　　“有可能，今天这事没个小一万估计结不了。”
　　“看他那车，不会缺这点钱。就怕还有后帐。”
　　“切，开车就有钱？这么年轻，说不定就一给领导开车的司机。” ……
　　沈亦枫靠近一步俯下身子，帅气的脸上带着几分邪气，“是么？来，让我瞧瞧,撞,你,哪,了？”
　　老人作势用手挡住脑袋，撕心裂肺般地狂吼，“打人啦，打人啦。撞了人不讲理还打人啊，啊，啊……”如果只听声音，还真像那么回事。
　　人群里有围观的开始起哄，“打人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打，打的好，打死这些碰瓷的。”
　　“哎，哎，怎么动上手了，打人可不对啊。”
　　“就是啊，小兄弟，撞了人就应该负责，你还想把人往死里弄？”……
　　沈亦枫直起腰来，冷冷看向故意挡住后面人视线的同伙，懒洋洋地问，“你们谁瞧见我撞他打他了？”
　　正当间一肥头大耳的半秃男人，趾高气昂地一拍胸脯，“我们大家都看见了，咋的？你还想连我们一起打？”
　　“就是，就是。我们都看见了。”旁边几个同样猥琐的男人帮腔。
　　半秃油腻男得意地看看左右，“咋样？赔钱吧，乖乖把医药费、营养费掏出来，一切好商量。”
　　纹着两条蓝黑眉毛的中年女人，扯住沈亦枫的袖子，悄声劝道“小伙子，他们是一伙的，他们人多，动手你会吃亏，不值当，你就认个倒霉，赔点钱了事，就当是破财免灾。这事啊，就算闹到警局里，也说不清楚是非曲直，最后还得是赔钱。”
　　挺好，红脸黑脸全部粉墨登场。
　　沈亦枫手臂一震，把女人拉住他的手抖了下去。
　　那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男，还在那儿不知死活地大放厥词，“你们评评理，把老人家撞伤，还想逃跑，跑不成还打人，长的到是人模狗样的，却是个脏心烂肺的玩意。”
　　干瘪老头停止哭叫，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要不是眼皮在抖，真以为已经昏死过去。
　　就在沈亦枫手伸向后腰准备行动之际，一个威严的男中音从人群外传来，“让一让，警察。”
　　随着一连串“哇，好帅”的花痴声，一位身穿警察制服剑眉星目的英俊男人来到沈亦枫身边，冲着沈亦枫点点头，“发生了什么事？”
　　油腻中年男一霎那间有些萎缩，然后又理直气壮地挺起腰杆，“警察来的正好。让警察兄弟给主持个公道，这撞了人赔医药费，是不是天经地义。”
　　“就是。不想赔钱还打人，要加倍。”身边几个喽啰应和，只是声音没了刚才的气势。
　　帅哥警察没搭茬，而是先冲着四周挥挥手，朗声道，“亲眼瞧见撞人打人的，留下！其他围观的，散了。影响了交通秩序，等会儿你们想走都走不了。”
　　有胆大的女孩子戏谑，“告诉我们你的手机号，我们就走。”
　　其他人跟着笑嘻嘻起哄，“微博、微信、脉脉都成，我们不挑。”
　　帅哥警察即不恼也不回应，向四周一敬礼，“谢谢大家配合。”转身来到双目紧闭的干瘪老头身边，单膝下蹲，伸手掐摁人中。
　　老头痛的‘唉呦’一声睁开眼睛。
　　帅哥警察用手指指身后的沈亦枫，“是他撞了你么？”
　　老头连忙哼哼唧唧地点头称是。
　　帅哥警察和颜悦色地追问，“撞倒你哪里了？”
　　“腿，这条，”老头吃力地支起上半身，抚摸着自己的左腿，痛苦地抽咽。
　　帅哥警察轻声建议，“你用手摸摸看，大腿、小腿哪里更严重？等会我好和120说。”
　　老头以为找到了靠山，索性右掌撑地，侧坐起上半身，很认真地在腿上这摸摸那摁摁，但不管手落到哪里，都能引发他一阵‘嘶，嘶’的抽气。
　　帅哥警察忽地变脸，站直身体，冲着地上的干瘪老头冷笑，“行了，别装了。你涉嫌敲诈，跟我走一趟吧。”
　　老头呆愣当场，似乎没反应过来自己听到的话，他偷眼看向油腻中年男。油腻中年男不服气的大声叫嚷，“哎，你怎么包庇坏人？想栽赃陷害，门都没有，你警号是多少？我要投诉你。”
　　帅哥警察手指点点地上的老头，朗声驳斥，“他身高多少？有没有一米六五？从他现在躺的位置来看，如果真是这辆SUV撞到他，他的肋骨受伤只会比腿严重，他应该根本侧坐不起来才对。”
　　干瘪老头闻言再次躺平，帅哥警察摇摇不知什么时候握在手里的手机，“晚了，我已经录了视频。要是还不服气，我带你去法医那里验验伤。”
　　油腻中年男脸色有些发白，连连摆手，“我就是个路过的，我不认识这老头，误会，误会。”说着看看左右，准备脚底抹油。
　　干瘪老头坐起身子死死抱着帅哥警察的腿，哭天抢地抹眼泪，“警察同志，我就是走到这里崴了下脚，我也不是故意为难这位小兄弟，谁让他把车停这挡了道呢，呜呜，您看我这么大岁数了，没儿没女的，呜呜。”
　　沈亦枫一撑汽车前盖，想飞身跃起抓已经挤出人群的胖男人，却被帅哥警察一把拦下，斜眼暗示，“别急，他们跑不了。”点点沈亦枫口袋里震动个不停的手机，“这才着急呢。”
　　随着手指轻划，一连串的怒吼声就算没开免提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几点了？你小子给我死哪去了？电话电话不接，信息信息不回，亦廷还说你早就出门了，出个屁！你可别告诉我你车抛锚了，鬼才相信！你这个月，不，你这个季度的全勤奖，我都要给你扣光！”
　　沈亦枫掏掏耳朵，“队长，我被碰瓷了。”
　　电话里突然没了声音，那头的谢忠国也掏掏耳朵，啥玩意？碰瓷？碰刑警的瓷？
　　似乎知道谢队长心中所想，沈亦枫略带得意地瞥了眼身边的帅哥警察，“真的，我有警局弟兄作证。”

　　沈亦枫，新区警局首席颜值担当，从今儿起，这头衔恐怕要让一让了。
　　和沈亦枫肩并肩说说笑笑上了二楼的制服帅哥，才是真国色。
　　警局一干人等纷纷表示，情绪很稳定，并没有流口水。
　　沈亦枫开心地推着帅哥警察走进刑侦队长办公室，“谢队，您看我把谁带来了？裴震宇！您前两天说要来的新同事。今天就是他帮我解了碰瓷的围。您说巧不巧？哈哈哈……”侧身爽朗地拍拍裴震宇的肩膀，“这是咱们头，谢队。”
　　裴震宇啪地立正敬礼，“谢队，您好！裴震宇前来报到。”
　　谢忠国瞧着精神气十足的裴震宇，也感到相当满意，和颜悦色道，“好，小伙子不错。初来乍到，先跟着亦枫熟悉熟悉情况。”然后又摆出一副很看不上眼的表情，冲着沈亦枫抬抬下巴，“楼下那对老夫妻又坐那哭呢。接待处的值班民警顶不住了，你去，嗯，带着小裴一起去。”
　　沈亦枫不情不愿地，“这事不应该杨柳出马么？”
　　谢忠国眼睛一瞪，“杨柳出外勤了，别给我唧唧歪歪的，快去！”
　　沈亦枫不敢回嘴，拽着裴震宇往外走，嘴里嘟嘟囔囔，“早就跟他们说了，抓人是要讲证据的，不是他们说谁可疑我们就抓谁。”
　　裴震宇跟着退出办公室，顺便把门关好，才追问道，“啥案子？”
　　“一个女的。”沈亦枫看看四周，压低声音，“小三，抢了人家的老公，前天发现死在婚房里，中毒。她父母硬说原配是凶手。可我们查了，证据不足。这对老夫妻就不依不饶，这两天扎根似的在我们这闹。”说着，两手一摊，满面不屑，“什么道理都说了，就是不听啊，油盐不进的。要我说，能教育出这么个女儿的父母，人品也够呛。”
　　裴震宇胳膊肘搥搥沈亦枫，提醒道，“等会见了人，你可别表露出来。”
　　沈亦枫面色一正，反手拍拍裴震宇的胸口，“那当然了，哥哥我又不是菜鸟。”
　　面对两位比电影明星还帅的年轻男子，死者辛欣的妈妈不由自主收敛了方才的泼辣，她拢拢散乱在额前的碎发，挪挪屁股端正坐姿，然后才拿出纸巾擦擦早就干透的泪痕，“你们是？”
　　沈亦枫往老夫妻的杯子里续上热水，彬彬有礼开口介绍，“你们好。我是刑侦队的沈亦枫，这位是我的同事，裴震宇。我俩现在负责这个案子。你有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哎，好，好。沈警官，你这话听着就让人舒坦。”
　　一边作记录的接待处民警暗暗吐槽，他说什么了，就让你觉得舒坦？果真是个看脸的世界么？
　　沈亦枫打开卷宗，“根据笔录，你们怀疑姚秀丽的理由是，她在你女儿被杀前两天，曾扬言让她不得好死？”
　　死者母亲连忙点头，指指身边始终保持沉默的老实男人，“这话可不是我们瞎编的，有很多人都听到了。”
　　“除了言语威胁，她还有哪些过激行为？”
　　“当然有，她把辛欣的婚房给砸了个稀巴烂，什么电视啊，茶几啊，玻璃柜啊，全都给砸坏了，你说说，我女儿还有一个星期就要结婚了，新房搞成这样，怎么招待宾客？所以，王昊只好去L市重新订，他一走，我家辛欣就出了事。”说着老妇人这次是真的掉下了眼泪，“这个女人，自己没本事看住男人，就把气撒到我们家辛欣头上。”
　　“既然她刚和你女儿大闹过一场，你女儿为什么还要和她单独碰面？你确定是她毒死的你女儿，有什么证据么？”
　　老妇人支支吾吾，“不是那个恶毒的女人还能是谁？她一定是用了什么法子骗我们辛欣给她开了门。”想想觉得挺有道理，“对，一定是她。这恶毒的女人预谋好了的，她知道这么一砸一闹，王昊不得不重新置办家具摆设，家里只有辛欣一个人在，她才好动手。”
　　“可是姚秀丽怎么能确定，砸了婚房后，你女儿女婿还是会坚持去外地置办家具？”
　　老妇人得意地翘起兰花指，“我女儿婚房里的家具摆设全是意大利进口货，那个牌子，咱们这里可没卖的，全省上下也就L市一家专门店。结婚这种大事怎么能马虎呢？当然要置办最好的了。”
　　“那你女儿为什么没有跟王昊一起去？”
　　老妇人闻言又哭了起来，“那毒妇把我们辛欣的脸给打肿了，她怎么出门见人？沈警官，我女儿绝对是她杀的，你们可不能包庇坏人啊。”
　　“可前天，就是你女儿被杀当天，姚秀丽并没有时间去见你女儿。她白天在公司开会，晚上出席了个商业宴请，一整天都有时间证人。”
　　老妇人闻言，眼泪一收尖声道，“她那么有钱有势，有的是人肯给她做假证，再说，买凶杀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亦枫一脸真诚地点头，“所以，我们一定要拿到确实的证据，好让真凶无法逃脱。你们先回去休息，别凶手没抓到，你们先把自个儿的身体给熬坏了，你女儿在地下也不安心不是？”
　　原本费尽口舌都不肯走的老妇人，竟然听话地站起身来，老实男人不声不响地跟在身后，只在告别时，才抬着昏黄的眼睛，哑声对沈亦枫和裴震宇道了声谢。
　　接待处民警摸着下巴琢磨，要不要向上面申请，他们部门也配点帅哥美女小鲜肉？

　　哄走老夫妻的沈亦枫还没松口气，就被迎头过来的消息砸的有点晕。
　　根据杨柳掌握的最新情况，姚秀丽的移民手续在案发前已经办理完毕，她一周后将飞往温哥华，看架势，短期内是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