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武侠）》鼎子

3、烟花

　　苏钰连忙扶住他们，却见两人眼中含泪，却是欣慰模样，道：“前些日子，得知那人被抓，不日便要伏诛。我便和妻子前去，想要找到恩人致谢。只是，慢了女侠一步，直到今日才终于见到女侠，能够当面拜谢。”

　　其妻已是哽咽不能语，只喃喃喊着女儿闺名，道：“我儿终于可以瞑目了。”

　　苏钰虽未曾见过自己父母，然而见两人爱女之心，心中也是万分感慨，只道：“我不过随手将此人制服，当不得如此……”

　　富商含泪道：“我家中只这一个宝贝女儿，娇养到十五岁，平日里不过学些琴棋书画。她性子柔弱，但是向来贴心。谁承想，晴天霹雳，她一时想不开，便投了井。这一去，我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哽咽良久，他才接着道：“我们并非武林中人，本来倾家荡产，百金悬赏，想要雇人取他狗命。可是，他竟做事更加隐秘，若非女侠制服他，我儿在地下，恐还不得瞑目。”

　　苏钰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劝他们节哀。谁知，他们竟反倒过表示，自己心愿已了，只是奉上百金，希望能赠与苏钰。这个又如何能收，苏钰只竭力推拒。

　　其妻这时道：“女侠便收下吧。我儿如今瞑目，承此大恩，百金也不算什么……若是能换来她活生生站在我们面前，哪怕舍了我这条命，又有何怨言？”

　　苏钰真是受之有愧，生生急出一身汗。好不容易，终于他们也让步，苏钰拿了十金，却也觉得滚烫的很。两人却是心愿已了，再次拜谢半天。如今已经没两天就过年了，他们千里迢迢跑来道谢，也不知能不能赶上回家去。苏钰却也不敢提起，免得他们又忆起家中爱女。

　　临行前，富商和其妻相扶，缓缓离去，其妻又回头看了眼苏钰，跟丈夫轻声道：“女侠倒是跟我儿年岁相仿……若是娇娇还活着，过了年也该十七岁了。”

　　苏钰看着他们远去，听到这句低语，一瞬间眼眶也湿润了。本来这两天雪便没停过，如今纷纷扬扬，更是像要给世界披上一层白纱。行人们来来往往，有的还带着孩子，喜滋滋地买着年货，给馋嘴的孩子还买了冰糖葫芦。热闹的气氛中，两人远去的背影越发显得苍老。

　　回到住的院子，苏钰闻到一股暗香，却发现墙角那一株早梅已经开放。红梅树下，佳人在侧，肩上已经落了些许雪花。苏钰见她孑然一身，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周乔乔闻声回头，明媚一笑，顿时温暖了冬日。

　　“外面还下着雪，你跑出来做什么？”

　　周乔乔笑嘻嘻道：“我也无事可做，索性出来看看梅花。你今日可找到什么告示？”

　　苏钰方才已经把那些钱送到了各个孤老局，闻言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好下手的，只能等年后再说了。反正，你也闲着，跟我练练擒拿手。”

　　周乔乔诧异道：“怎么突然想起让我练功？”

　　“你内力虽不凡，底子也算不错。但是招数会的太少，刀剑什么都只是花架子，轻功也不过一般。就算会些粗浅招数，对付那些不懂武功，或者武功平平者还行。若是你碰上了稍加精通的人，恐怕就只能打个平手。若是你再练练擒拿手，自保应该无虞，只要能克制一会，多少也能逃跑。”

　　周乔乔万般无奈，见苏钰神情认真，也只能应了，道：“那也行，不过你还是没说为什么非要我开始练？”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苏钰严肃道：“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十天内你必须学会。”

　　于是，别人都是备年货，忙得不可开交。她们却在小院里开始练习擒拿手。周乔乔却不知道，苏钰经此一事，颇为感慨。人死如灯灭，这世间本就并非祥和一片。武林中人本应习得武艺，锄强扶弱。然而，人心难测，就算名门大派收徒十分重视品性，可是技艺这东西本就是人人可学。

　　若是真的碰上了不肖之人，苏钰自然会除恶务尽。就像此次之事，那些无辜死去的亡魂们或许地下有知，仇人已死。可若不是因周乔乔所言，苏钰就算解决了那个淫贼，活着的人却不能知晓。而如今，眼看着他伏法被诛，这对于生者是多大的慰藉。

　　而这也促使苏钰督促她好好再练习，毕竟苏钰也不是天天跟她在一起。两人练了两天，闲暇时刻也聊起怎么过年的。苏钰的话向来简短，只说不过和师父吃上一碗饺子和元宵罢了。周乔乔闻言记在心里，也跟苏钰聊起自己往年的事情。

　　周乔乔先说的总是大师兄，看上去常常冷着个脸，其实笑得时候有个单边酒窝。柔姐颇为可靠，而且过年时她老父也算是长辈，跟他们一起待一会。小花则经常拿些稀奇烟花，然后大家一块点着玩。

　　过年吃饺子的时候，周乔乔他们那边习惯放入两枚铜钱。其中一个向来是在她碗里，另一个则经常换人。就连小花都拿了两次，大师兄到现在还没碰上一次。其实，大家都知道，大师兄很郁闷，不过好不容易过年拿个彩头，谁也不会给他。周乔乔每次都把自己的那枚，当作新年的花红，塞到大师兄荷包里。

　　听着周乔乔又聊了半天美食，苏钰都忍不住意动了。闲聊后，苏钰算算手头上剩余的银两，因租房是周乔乔坚持付的，现在她手上到还有三十两银子。除掉剩下去武林大会前给马留的豆料钱，苏钰找了个由头，赶在店家关门前，又买了一大堆烟花。

　　藏好了烟花，苏钰才去找周乔乔，却见她脸上不知何时蹭了白花花的印子。一旁，已经放好了十几个圆滚滚的胖元宵。周乔乔已经包完了一批饺子，分给这次的暗卫们了，如今正调好了苏钰说过的几个馅料，正等着她回来。

　　“饺子自然还是自己动手包的好吃。往年我们也都是一起包完好多，然后一起去煮。”

　　苏钰也点点头，看旁边还放着三枚铜钱，道：“等会，你要往饺子里加铜钱吗？”

　　周乔乔笑眯眯道：“过年吃个好彩头。往日，他们都要往其中一个上做个记号，如今咱们就这么混着吧。”

　　话虽如此，两人包完了饺子，周乔乔却也只放了两枚，只剩那一枚孤零零摆着。苏钰烧火，周乔乔将饺子下了锅。等水开了三次，圆滚滚的饺子和汤圆就浮到了水面上，看上去就很好吃。

　　两人端了饺子到暖阁，又热了些酒菜，美美地吃了一顿。先是周乔乔发现了一枚铜钱，轮到苏钰却差点没把铜钱咽下去。两枚铜钱摆到桌子上，两人也一同裹着大被子，闲话家常。虽然有些不习惯这种聊天方式，苏钰发现自己也不讨厌。

　　算着时间还有半个时辰，眼看周乔乔已经开始犯困，苏钰便将烟花拿了出来。两人兴奋地点了烟花，周乔乔高兴不已，苏钰却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院外。快到年终，周乔乔有些焦急又失落地看向窗外，却始终没看到大师兄的身影。

　　苏钰眼看她将铜钱握在手中，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砰砰几声。她们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硕大的烟花盛放，如同金色的雪落下。周乔乔欢呼一声，只来得及跟苏钰说了一声，便撒腿往院子外面跑。然而，她跑到门外，却看到还是空无一人，只余门口杂乱的脚印。

　　“大师兄，你就是个大笨蛋！就连道歉都不说一声，我早就原谅你了！”

　　眼看着少女拎着裙子就往外跑，苏钰也是无奈，门外半个时辰前就有人站着，本来自己还以为是暗卫们回来了，想说过年也就罢了。谁知，周乔乔刚推开院门，门口那个人慌乱了一下，竟跃到院子墙上蹲着。

　　轻功厉害果然是好，周乔乔武功不高，也发现不了他的存在。苏钰却颇为不爽，伸手向那人扔出一件暗器。本来正小心翼翼地偷看周乔乔，却被暗器袭击，他反应也不慢，轻松接到了暗器，抬眼一看，飒爽英姿的女侠摇了摇头，合上了窗子。

　　“无恙师兄……”周乔乔低语一句，失落地关了院门回去。

　　错失出现的时机，蹲在墙头的大师兄眼睁睁地看着周乔乔往里屋走去。他这会低头，才看到自己方才接到的暗器竟是一枚铜钱。知道周乔乔真的不生气了，大师兄这才露出笑容，本是剑眉星目，有着少年锐气，如今一笑露出单边酒窝，却瞬间变了气场。

　　只是最初已经没有露面，他挣扎着想着，过些时日再来给周乔乔道歉。苏钰走到门口，看周乔乔神情仍旧低落，不由挑眉看向院墙上蹲着的那人。却见对方拱手致谢，然后心虚地跑掉了，苏钰一瞬间真是哭笑不得，只能向周乔乔指了指空了的桌面。

　　周乔乔这才破涕为笑：“都说不能过年还生气。大师兄拿了铜钱，那我们就没事啦。”

　　“你就不想见他一面？”

　　周乔乔道：“确实很想，我们第一次这么久没见。不过，他一向脸皮薄，我也知道。背地里，他肯定又是翻来覆去。我倒是无所谓，从小到大总要被说几句。不过，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我还想跟你去看看武林大会呢。等他来找我，想必也是想好了，到时候我再回去。”

　　苏钰点了点头，没想到周乔乔性子倒也通透，却见她叹口气，又道：“倒是他，本来过年事情就多……临时奔波到这里，现在就算掉头就走，回去也要累得够呛。往年，我包的饺子，他都抢了去，今年连一个都没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