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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黔首与囚徒 ...

  •   大船之上,陵风朔御风与沈梦泽控水相互配合,众人只觉得大船像长了脚的蜘蛛一般跑得飞快。琴松木站在船尾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两只眼睛湿漉漉的,嘴角紧抿起来。
      环视船身,沈梦泽猛地想起从火焰中救出来的那个男人,还不晓得对方的名字。在乔洛枫的袭击下,他也救过自己,应该去道谢才是。谁料寻了半宿,沈梦泽都没有发现那个男人的踪迹。
      他没有上船吗?为什么?他到底是谁?
      为了缓解琴松木紧张的情绪,陵风朔坐在角落仰头问道:“琴姑娘,许藏涯对你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
      先是震惊,紧接着又红了脸颊。琴松木盯着黑夜中点点萤火般的星辰,抓了抓自己被风吹散的头发,伸展起自己麻木的腰身来,缓缓开口:“我也不清楚。如果这辈子没有遇见过公子,我不敢想象自己会多么无趣地度过一生。我很幸运,见证了一位英雄,也陪伴着一位英雄!”
      “陵风朔,你心里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呢?”沈梦泽回头抛给陵风朔一个疑问。
      “我喜欢的人?哈哈……他应该拥有火焰般的纯粹、明亮与勇敢吧。”陵风朔盯着沈梦泽的眼睛回答,表情很认真,俨然一副正经端庄的模样。
      沈梦泽点点头,对于这个答案并不吃惊。
      身后的琴松木再次将问题抛向沈梦泽:“沈姑娘呢?沈姑娘有没有喜欢的人?”
      思索片刻,沈梦泽啧啧几声,实在不晓得如何回答,愣愣地摸了摸头苦笑着说:“哪儿敢啊?和男闺蜜喝杯小酒都要藏着掖着,生怕让狗仔逮住。这要是谈恋爱啊,公司岂不会闹翻天?虽说姐姐我没签那些恶心的协议吧,不过还是单着比较吸粉。”
      奇怪的回答让琴松木和陵风朔摸不着头脑,沈梦泽叹了口气,表示不捉弄这两个人了,平淡哀伤的眼睛像会说话的月亮一样清澈,嘴唇微启,“我生活的圈子很乱,到处都是尔虞吾诈的利益,人人都能演出十倍百倍的热情与温柔。我不是柯南,也不是福尔摩斯,识别不了爱情的真真假假,索性就不去喜欢别人了。这么说吧,我喜欢的类型挺怪的,我希望他只对我一个人好,让我觉得自己很特殊,随时随地都能宠着我……”
      “五爪山快到了。”思过从船头窜来,打断众人的交谈,他的眉头并未像平日里那样和谐亲切,反而多了谨慎与惊异,手臂指着即将到达的河岸,脸上挂着咬牙切齿的表情,“岸上的人不太对劲,他们的眼睛……”
      “眼睛如何?”琴松木起身问道,瞪大眼睛。
      “似乎很厌恶我们,我也不晓得……总之,他们都举着武器。就这样靠岸的话恐怕……”思过的眼睛望向河岸,沈梦泽立即拨浪将船身推远,定定地望着河岸上那群满脸可怖的黔首。
      他们的眼睛恶狠狠的,却又止不住地害怕。
      船上的囚徒们愤怒地质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岸上的人高声回答:“有人放出消息说白虎嗜血狱垮了,逃出来的囚徒们正坐着船离开孤岛。我看你们就是从白虎嗜血狱里逃出来的囚徒吧?我们不会放走任何一个人!”
      “我是许藏涯的丫鬟琴松木,我能保证他们都是改邪归正的骨牌持有人,不会伤害你们的!我自己也是黔首,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琴松木出面澄清,满含热泪地凝视着一众黔首,“白虎嗜血狱确实被人摧毁了,公子现在正和那群疯狂的囚徒进行抗争。还请各位通融,让我们上岸休息吧,等到公子胜利的消息到来,我们自然会离开的!”
      陆地上的黔首并不相信,他们恐惧骨牌持有者,尤其是这一船都是骨牌持有者,就更加可怕了。所有力量汇聚在一起,足以毁灭整个西方大陆。
      陵风朔站出来,清清嗓子开始说话:“你们是西方的子民对吧?我是青龙潭谷的主人陵风朔,我掌管着东方,拥有御风的能力。如果这里有一个骨牌持有者对你们出手,我会让他死在风里。我以东方君主的名号立下承诺,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无奈的沈梦泽扶额苦笑,无比轻蔑地盯着众人巡视一圈,开口说了句老实话,“不是,你们哪儿来的胆子?你们一群黔首,咱们一群骨牌持有者,你们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能力拦住我们的去路呢?”
      右臂手指一抬,河水翻滚上升化作青龙朝众黔首呼啸,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黔首们。直到沈梦泽用手指去靠近,青龙这才伏下头颅蹭了蹭主人的指尖,顿时变得温顺无害起来。食指一拨,青龙化为水柱灌入江海,没了踪迹。
      黔首纷纷后退,混乱的目光仿佛在寻求什么。其中一名叫做流川的毛头小子站出来,叉着腰捏了捏通红的鼻梁,高声宣布:“许藏涯连白虎嗜血狱都管成这副样子,恐怕也没什么能力来保我们周全。西方的君主该换人啦!换掉许藏涯!换掉许藏涯!”
      身后黔首立刻响应流川,举起拳头呼喊着那句“换掉许藏涯”。
      气氛越来越激烈严肃,思过脊背与额头满是汗珠,眼睛无论如何转动都无法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沈梦泽气得想动手被陵风朔伸手拦住,后者的眼睛平静地观察着四周,拳头微微握紧,轻声警告道:“有骨牌的味道,乔洛枫曾来过此地。”
      “又是他?!这家伙,可别被我逮住了,否则我一定要把这江海里的水全部灌进他脑子里面去!”沈梦泽气急败坏,收敛脾气同陵风朔一起安慰着身后的囚徒们。
      琴松木疾步向前,来到流川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流川刚想将巴掌打回去,对面的女人满脸都是失落与愤怒,眼眶灌满眼泪,眼角赤红忧伤。琴松木边哭边笑,脸颊怪异地抽动,像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肌肉一样,打人的手臂微微颤抖,温柔如她,多半这是第一次动手打人。
      “是他让你们黔首的性命同骨牌持有者平起平坐的,你们凭什么抛弃他?公子知道自己不如别的骨牌力量强大,所以他总是强迫自己忍受一切痛苦,忍受雪山的寒冷,忍受刀刃割开皮囊的刺痛,忍受被人咒骂也要执行规则的艰辛!他是为了他自己吗?他分明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黔首,能够挺着腰杆站在骨牌持有者的面前,不会绝望,不会害怕,不会受伤。你们享受着他带来的好处,却从未给予过他任何好处,你们又是个什么忘恩负义的东西呢?”
      琴松木一口气将所有的委屈喷涌而出,陵风朔拍了拍琴松木的肩膀,回头用温柔有力的目光注视众黔首,缓缓开口说道:“要知道,你们现在能够站在海边阻拦我们骨牌持有者,不正是因为背后站着你们的君王、八荒的治安官。不是吗?你们现在要做的,是相信你们的君王,并且给予他鼓励与赞美,而不是受人挑拨,将西方搞得一团乱才是。”
      黔首们的咒骂声渐渐平息,流川猛地红了眼睛,牙齿发出摩擦声,拔出一把匕首朝琴松木窜去。本以为流川是上前道歉的,陵风朔和沈梦泽都忘记了防备,只有思过快如闪电挡在琴松木身前用胸膛迎接着那把匕首。
      “噗!”思过堪堪站住身体,没有倒下。
      “思过!”琴松木尖叫,黔首们惊讶于流川的动作,吓得继续后退。
      “该死的!”沈梦泽化水为刃朝流川冲过去,思过却急急叫了声,“别!别动手!让我来吧,我可以……我可以让他们看见……看见许大人是什么样的人……”
      流川赤红的眼睛被一团紫色雾气掩盖,思过流下的血水散发着迷离的味道,一滴滴落在土地里竟生出一簇簇缤纷的花朵来。花朵盛开的踪迹漫延开来,包裹着所有黔首的脚丫,带着许藏涯一生的幻象展现在每个人的眼前。
      孤身一人的治安官,面对骨牌力量强于自己的囚徒们,从未选择止步与后退。被反抗势力折磨、被骨牌持有者咒骂、被黔首畏惧厌恶,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也没有发出一声呜咽。只有平静,平静地接受一切,平静地寻找和逮捕,平静地微笑。
      啪嗒。刀刃掉落在地,流川的眼睛恢复正常的颜色,望着大海的尽头愣了愣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白虎嗜血狱的所在孤岛磕头,鼻涕一把眼泪一串,“对不起,对不起……”
      黔首们纷纷垂泪,惭愧地捂住自己的脸。
      琴松木搂住思过向下滑落的身体,哭得两只眼睛又红又肿,望着身后的骨牌持有者们求助道:“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他!”
      身后的囚徒们面面相觑,摇摇头表示自己的力量无法救人。沈梦泽似乎想起什么,拍拍脑袋说道:“陆锋琰告诉我,他们之前受过的伤全部被顾楠城给治好了,说是什么不……”
      陵风朔立即抬手捂住沈梦泽的嘴巴示意对方噤声,后者虽疑惑却也听话地点点头。陵风朔驾风而来,朝海岸边的一栋小木屋抛去一束疾风。疾风越旋越宽阔,最后聚集成飓风将木屋撕得粉碎,荒凉的木板落下,一小团黑色烟雾朝天奔涌。
      “啧。”陵风朔眉眼一冷,不悦地发出一声恼意。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们!让我们为他包扎伤口吧!求求你们了……”以流川为首的黔首们将思过围在中央,其中有医者自愿为思过处理伤口,也有其余黔首赠送食物的。
      其乐融融的画面外,陵风朔站在损毁的废墟前,久久注视着不晴不阴的天空,眉头的忧虑始终没有舒缓。只见她低声自言自语道:“不绝之水,八荒命脉,顾楠城……”
      无人处,飘散于天空的厌恶化作黑影,在泥土上缓缓行走,来到一棵粗壮的大树旁边停下,手掌用力将树皮撕下好大一块儿来,勾起唇角眉眼挑起,“不绝,呵呵。桑姑娘,你可真是大方啊,你把八荒的血液交给一个人,到底是想保护八荒,还是想要加速八荒的灭亡呢?不过没关系,我会是你最得意的孩子,我会亲手将你的混沌重新制作出来。”
      半个月过去,许藏涯的百兽出现在五爪山。
      琴松木传递消息的时候摔了好几遍,边哭边笑地高呼起来:“公子胜利了!方才百兽传来消息,让我们赶紧回去呢!思过,快带上思过,他的伤口可不能再等下去了!”
      同西方大陆的黔首告别,大船再次起航,陵风朔将风化作大船的翅膀,众人仿佛在水面飞行。琴松木在思过耳边唱起歌谣,眼里闪烁着期待、幸福的泪光。
      同陵风朔一样不安的,还有沈梦泽。她的不安倒不是陵风朔的担忧,而是另一种粘稠的、黑暗的、不满的不安,她清清楚楚地感知到情绪的怒意来源——嫉妒。
      “不绝之水,它的主人却不是水。”沈梦泽自嘲,“也许是桑姑娘从未相信过我吧?”
      “瞎说什么呢?你以为不绝之水是什么好东西吗?拥有不绝之水,就代表拥有八荒的命脉,八荒的一草一木凋零死亡都会给他带去痛苦。你想被时时刻刻的痛苦围绕吗?”陵风朔解释起来,脸色并不好看。
      “怎么可能?顾楠城可一点儿痛苦都没表现出来!”沈梦泽瞪大眼睛。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陵风朔低垂着头颅,望着远处即将靠岸的孤岛,“我不太清楚桑姑娘为什么这样做,将八荒未来与顾楠城相连结,如此一来人人都想得到顾楠城的血液,又该如何?”
      沈梦泽理解陵风朔的意思,脱口而出:“嘶,这就是块儿唐僧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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