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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救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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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迷宫的囚徒失去光明的太阳,他们发现自己再一次进入属于狱灵管辖的方寸之地。所有人从惊恐害怕变得暴躁易怒,纷纷推卸埋怨起来,你一言我一句从争执扩大为战斗。
“这分明是个陷阱!”
“还不是怪你,咱们夺船离开这里就好了,杀什么许藏涯啊?”
“现在来怪我了?方才嚷嚷着要报仇雪恨的人敢情是我?”
“这种地方,狱灵的骨牌力量对我们有绝对的压制,这可怎么办?”
一个妇人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信息说出,眼睛时不时瞥着远处的许藏涯,“听说狱灵骨牌的力量很奇怪,这房子里的骨牌有多少,它的力量就有多强大!如果……”
“你的意思是?”掌管虫蚁的大胡子男人立即用自己强壮的手臂框柱妇人的喉咙,脸上挂着无足轻重的冷笑,“既然这样的话,就从你开始杀起吧。杀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我的虫子们会让许藏涯万劫不复的!”
少年跳出来劝阻,眼神慌乱,“她只是听说而已,万一不是真的,我们岂不是自掘坟墓?”
妇人开始尖叫,背后竟长出两根蜘蛛一般的腿脚刺进大胡子男人的腹中,女人愤怒幽怨地抓住男人的脸开始殴打,“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们!”
纠纷开始了,暴动的囚徒们打作一团。
穆雪旌看着这震撼的场面不知所措地抬抬肩膀,转头望着许藏涯。
许藏涯从承认罪行的囚徒群众缓缓走出来,稳重冷静的脚步声让所有陷入斗争的囚徒恢复理智,尽数愤怒地盯着他自己。
“不开心吗?如果想发泄的话,朝我来好了。”许藏涯露出可疑的微笑。
“好啊,那就拿你开刀!毒刺钩镰!”身体健壮的男人推开囚徒站在许藏涯的面前,和他相比,许藏涯身形竟小巧精致起来,吓出穆雪旌一身冷汗。
男人的掌心悄然出现两柄暗红色钩镰,末尾弯刀锋利尖锐闪着银光。他一步一步靠近许藏涯,右臂一挥钩镰朝许藏涯的眉眼窜去。许藏涯侧身避开,周身旋转,眼眸流转向地面一滚又避开对方左手的钩镰。
两柄钩镰齐齐攻击,向许藏涯两侧锁骨钻来,游龙一般辨不清攻击的位置。许藏涯冷静回避,身体向墙壁处靠,双脚在墙壁上一蹬借助弹力往上空一跃再次避开攻击,期间甚至还扔出一块从地面捡起的石头往男人手腕上一抛。
“啊!”男人手腕被石块砸中,疼得面孔狰狞,左手松开钩镰,愤恨地盯着眼前人。
“呼。”许藏涯轻盈落地,穆雪旌发现对方手臂两侧已经被钩镰末尾的链刃撕开一道血口子,细小的血流在手臂上漫延滚落。那家伙的身子连晃都不晃一下!
等等,他为什么会受伤?在这种地方,他对我们不应该拥有绝对的压制力吗?
为什么……我们还能使用自己的骨牌?
穆雪旌猛地望着迷宫顶层,头顶是有浅黄色的壁面,没有形状怪异的狱灵。许藏涯,你怎么了?你到底在做什么?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你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对抗骨牌持有者的黔首吗?别做梦了!
原本齐声高呼“打败许藏涯”的囚徒们也发现端倪,呐喊声越来越小,最后竟然安静无声。他们看着和钩镰骨牌对抗、频频流血的许藏涯,不禁屏住呼吸。
像极了一场的虐杀,毫无胜算。即使许藏涯动作敏捷轻盈,也抵不过骨牌钩镰极大的杀伤力与旋转扭曲的速度。像是一个人,在凌迟另一个毫无招架之力的人。
气氛低沉下来,男人看着浑身是血的许藏涯依旧坚毅的目光,被刺得浑身发抖,嘿嘿一笑朝身后的囚徒们看去,笑容竟僵在脸上不敢动弹。
身后的囚徒们没有呐喊,没有微笑,反而用鄙夷、轻蔑的目光注视着手握钩镰的男人。那些眼睛仿佛在说: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呐,真是个无能的男人。
男人迟钝的脑子终于想到,许藏涯从头到尾没有施展自己的骨牌力量,他根本没有利用狱灵对自己的骨牌进行绝对压制。他在做的,是重现自己杀人的场景,轻松地伤害与谋杀。
眼神从混沌变得惊恐,手心钩镰摔落在地化为齑粉,男人踉跄几步跌倒在地。他抬头望着许藏涯,想要张口说什么,看看自己厚大的掌心,仿佛沾满了无辜的鲜血,苦涩地晃了晃脑子捂着脸抽泣起来。
“咳咳!”许藏涯扭曲着眉头咳嗽起来,拖着受伤的身体倚靠在石壁上,靠在那角落合上双眼,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毫无顾虑,毫无防备,却没有一人出手偷袭。
囚徒们不再暴躁,反而学着许藏涯坐下休息,耷拉着脑袋,眼里的火焰仿佛被什么东西浇灭一般没了气势。那是无尽的懊悔、惭愧与恐惧。原来当初,我杀人的样子,是那么的可憎!令人厌恶!
半个时辰过去,安详席卷众人。
浅浅的歌声响起,竟出自治安官之口。那是琴松木时常在他耳边吟唱的曲子,许藏涯只能哼出个调子旋律,却记不住词儿,怀着温柔与思念的调子在迷宫内游荡。好似救赎。
抬头望去,许藏涯的眸心仿佛盛着雪白的盈光,明亮而柔和,却又无比的倔强。许藏涯双眼眨了眨,对凝视自己的囚徒们微微颔首微笑,“我们来讲故事吧,每个人都要说一个关于自己的故事。不能撒谎,除非你觉得自己能骗过在场的所有人。”
看着囚徒们疑惑尴尬的目光,许藏涯仰着脖子,伸展手臂说道,“我先来吧。”
他开始说起自己的半生,那是陆锋琰等人早已见到过的半生。
无论多么苦涩凉薄的命运,也掩盖不住积极乐观存活下去的勇气与坚决改变一切的韧性。
穆雪旌的眼睛越发温柔,她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叫许藏涯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的人。他说起绛河时的失落哀伤,说起思过时的愉快幽默,说起琴松木时的愧疚温柔,说起抓捕罪犯时的坚定有力。
许藏涯的眼睛满含星光热情,也听见有人因为自己的故事流下眼泪,“如你们所见,我没有召唤狱灵,甚至没有召唤千兽。我希望你们看到,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会受伤,也害怕疼痛。曾经死在你们手上的那个黔首,也应该和我一样。”
第二个说故事的人高高举起自己的手臂,许藏涯转身望去,竟然是穆雪旌。
大彻大悟来得太晚了,可许藏涯告诉她,只要愿意承担罪行,什么时候都不算晚。穆雪旌说完自己的故事,悲怆地捂着脸哭泣,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后抬头朝着许藏涯微笑,“如果我杀人的时候,你能在我身边就好了,许藏涯。”
故事一个接着一个说了下去,每一颗强悍的心脏化为柔软,所有杀人的憎恶的目光变成救赎与期望,黑色的手心捧着希望的光眺望起黎明的繁荣。
故事结束,许藏涯带领囚徒们寻找出口,因为路痴的缘故倒是闹了好些笑话。看着满脑子疑惑无辜的治安官摸摸后脑勺,囚徒们无奈地使出自己的骨牌力量开始往前方探路,这边用虫蚁,那边用飞蛾,还有用毒蛇闹出好大动静的。
在所有人的帮助下,许藏涯终于寻到出口。出口的尽头,是一个崭新的白虎嗜血狱。
罪犯们停下脚步,许藏涯站在出口一侧,转身望着囚徒们的眼睛,“两个选择。第一,进去赎罪,我会陪着你们;第二,杀了我,离开这里。其实你们都知道,我的骨牌力量并不强大,想要打败我很容易。但是,一个许藏涯死掉,八荒还会有千百个许藏涯站起来继续我的使命。”
大胡子男人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陪着我们?”
许藏涯思索片刻,笑着回答,“这是我制定规则和执行规则的代价。当然,我是心甘情愿的。你们也不总是方才那么听话呀,我总得在你们造反的时候管一管吧?”
众人相视一笑,由穆雪旌为首缓缓进入第二个白虎嗜血狱,每个人都为自己挑选一间牢房。许藏涯站在牢门外的走廊上,转身看见从大门口进来的陆锋琰等人。
陆锋琰惊讶极了,总觉得自己看见的场面绝对不可能发生,拍拍许藏涯的肩膀,眼睛蒙上一层不可思议与震撼,“你也太强了吧?这就是打嘴炮的结果吗?啧啧啧……”
发觉到少了一个人,许藏涯疑惑开口,“怎么就你和小雀仙两个人?”
陆锋琰摸了摸小雀仙的脑袋,点头应道,“徐满楼为你造了一座迷宫,又造了一座崭新的白虎嗜血狱,方才体力不支晕过去了。放心,顾楠城在那边照顾着呢。金雀儿那家伙不喜欢监狱,就没过来。”
“这迷宫和白虎嗜血狱不是为我造的,是为了八荒。”许藏涯脚下踉跄被陆锋琰扶住肩膀,陆锋琰看着对方浑身的伤口咂咂嘴,“快去顾楠城那里,让他给你把伤口治好。”
“等等!”牢房中传来穆雪旌的声音,女人望着许藏涯和陆锋琰,将手放在唇下吹起哨子,仿佛在召唤什么,“送你们一个小礼物!”
大门口传来无数鸟雀啁啾声,一只巨大的长尾金鸟将人丢下便欢腾地离开了。陆锋琰低身瞧了瞧这个人,指了他老半天就是说不出名字来,“这不是那谁……谁吗?”
“林天赐,乔洛枫手底下的人。”穆雪旌皱眉警告,满脸都是愤怒,“他的骨牌是驱策三日内死亡的百鬼。狱灵先前遭遇到的攻击,也是林天赐驱使百鬼做的。”
陆锋琰不敢相信,“你是怎么……”
穆雪旌白了眼陆锋琰,冷声回答,“我的骨牌是百鸟图天魂耶!天上百鸟只要进入我的力量范围,自然就成了我的下属。抓他这么一个被千兽重伤过的男人还不容易?”
“那他怎么办?关进牢里?他也没杀黔首啊。”陆锋琰试探地问了问。
“交给陵风朔吧,东方的王睿智机敏,相信她能处理好林天赐的作用。如果你们再碰上乔洛枫,林天赐或许会是一个重要的筹码。”许藏涯转身望着穆雪旌,对她微微躬腰行礼,留下微笑后随着陆锋琰消失在白虎嗜血狱的门口。
看不出来他这么爱笑啊?薛王孙要是像他一样爱笑就好了。
穆雪旌仰着头,发现头顶那个熟悉的家伙又出现了,摇着手打起招呼来,“狱灵是吧?你好,我们又见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