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修仙》流云彩袖

44、谢承运の畅想

　　手上缠着白布，白布却沾着血红成一片，怎么看怎么凄惨。

　　谢承运递出去后就在白布被碰一下了“嘶——”一声，又看着林逸然的手停在自己的手边。

　　白布被染了好几次血，现在好像粘在伤口上了。

　　他发现这个，之前的假哭也要变真哭了：“师父……”

　　林逸然停手，反倒在这窘境里笑一下：“没事，处理一下就好了，不妨事。”又住手，不再试着直接拆开白布。

　　他把谢承运拉来坐着，拿着木盆打水过来了。

　　木盆就近在旁边的荷花池塘取水，然后用着椅子搁在一边，被在水面一点。

　　谢承运就眼巴巴看着林逸然走远又走近，看着一圈圈涟漪在木盆里荡漾，而自己的手也被林逸然拉着浸到了温水中，慢慢化开白布上的血渍。

　　林逸然拉着手，一边托着，一边细细磨着白布边沿，问：“这伤了多久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看痕迹像是伤口裂开了好几次，你在受伤之后又怎么了吗？”

　　——千层塔内守关人多是同门，就算不是同门，是其他宗门过来助力的，一般也没必要对着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们做绝，更没必要专门往之前受伤的地方打，而谢承运受伤之后，他又应该不会强撑着用右手继续攻击，把伤口弄得伤上加伤。

　　所以白布上很明显的几层血痕，应该不是在与守关人争斗的时候出现的？

　　他问的时候没看谢承运，只随便猜着出了意外，照旧盯着水中进展，细细分开着白布。

　　水中则几痕血渍慢慢化开。

　　林逸然就对着揉开的一点白布，笑了一下，又在短暂的沉默后停下手里的动作，看过去。

　　谢承运正沮丧着脸，很是懊恼的样子。

　　“怎么了？受伤之后就不高兴了？还是遇到了什么难过的事？”

　　他这么问两声，谢承运就点头。

　　谢承运低头，解释：“我受伤后被人暗算了。我被人骗了，用自己的善心帮了一个不该帮的人，在帮他的过程中把自己的伤口撕开了，又在被埋伏后被他抢走身上的信物，被他指着伤口威胁……”

　　本来以为是帮一个值得帮的人，谁知道却是识人不明。

　　谢承运想着就把左手往石床一捶，又皱起脸，自己吹两下，把之前的事原原本本说一遍，说自己怎么以为林寻白就是一个普通同修，说林寻白怎么说他自己不能放弃，说自己怎么被客套着劝离开，又怎么越被劝越坚定地决定要帮人，然后一步走进房间里——

　　“……他们就在房间里把我按下来，把踏春点雪都缴走，抢走我所有的信物，还对着我的伤口威胁我。”

　　越说越气的谢承运：“他不是人啊！我好心帮他却被坑，为了给他拿到一块信物把自己的全部都赔进去了，为了他才裂开过的伤口却在最后被用来威胁自己……他真的不是人啊！无耻！”

　　林逸然赞同：“确实无耻。”又摸摸谢承运的手了安慰，“所以你想怎么办呢？我先给你把伤治好，但治好之后，你又待如何呢？是走宗门程序，过去把人找出来要他道歉，说他骗了你，然后彼此和好，还是自己做些什么？”

　　走宗门这边，也就是一声道歉，不会有其他什么？只是因为欺骗道歉？

　　谢承运听着，觉得就这么和好真是对不起自己，而林寻白欺骗他的行为也不仅仅是骗了他这个人而已，更是在他心上踩了一脚，并觉得找宗门出头真的很显得自己废物，就把自己之前决定要让林寻白付出代价的想法开始具体构思起来：

　　“首先，我想打他一顿出气。打不过就偷袭，偷袭不了就同样设局，设局不成功就找苏星他们一起围殴，像之前他们一伙人对待我一样对待回去。一个人打不过，就一群人去打，反正这里是太虚，是我的师门，我在师门认识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加起来也近百了，一百个人怎么都能打回去！

　　然后，我就要他在被打之后承认自己错了，对我道歉，对之前被骗过的人道歉，并且默写一百遍门规，书文章忏悔自己到底哪里错了，表示以后不敢再犯！”

　　突然听到以众敌寡和“为人师表，教人忏悔”言论的林逸然笑一下，又见谢承运已经在畅想未来了，含笑点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虽然有点小无赖的样子，还管到人家宗门里怎么教人了一样管得挺宽，但其实，也有点小道理。

　　——就是前面的以众敌寡有点小孩子聚众打架的即视感，你打我我就组个宗门团去围殴那样。

　　想到这，林逸然再笑，却又在想到被围殴的一方后随之收起笑容：不过被聚众的那位，曾经在千层塔里设局，并且好像还是一路都那么干的，这种行为就不太像听话的小孩会做的事了。
　　或者说，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决定走这招的，在这个年龄段里其实并不太常见。

　　确实需要思想教育？

　　他想到这后突然觉得谢承运写检讨书的想法简直妙不可言，又看谢承运已经不像之前难过了，就一点点在水下继续磨着白布，提醒：“不过不论是单打还是围殴，你都要注意一点分寸，别把孩子间的事情闹到宗门层面，也别被人记仇了以后再设局。”

　　正在美滋滋将来，甚至想到怎么在林寻白面前蹦哒骂他的谢承运一句话就被拉了回来：“是。”

　　应完再想了想，他就在林逸然追加的话里悟了：现在这样也就是个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没谁怎么多受伤，也不影响宗门之间继续和谐交流。所以走宗门程序，才会只能得个被道歉的结局而已。

　　——所以自己之后怎么着的时候，也需要以此为标准，像这样注意分寸。

　　打回去归打回去，能把事情控制在孩子打闹的分寸最好，就算不能，也要往这方面硬掰。反正怎么着都只说是新生代之间彼此玩闹，小孩子脾气起来了，控制不住，不能像大人们、各位前辈们一样，那么克制自己。

　　所以才会有冲突的发生。

　　——这样，不论林寻白是哪家门下的，都能拿这个说过去。

　　只是要注意，不要在打过去之后，被人一直怀恨在心，然后又被设局……

　　这就有点考验人了。

　　谢承运想着这些，在手下一松后发现白布已经被林逸然拆下来了，而木盆里的水则照旧温着。

　　他一回神，大声保证：“我之后一定注意这些！一定只在孩子间打闹的程度上报复回来，也一定要把思想工作做好，确认他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并且会悔改！”

　　林逸然骤然被这么吵了一耳朵，在小心清洗手心的时候点头：“好。将来你做到了，或者有什么新动向了，就和我说说，让我也分享一点成功的喜悦。”

　　谢承运点头，看红了很久的掌心终于恢复到之前的样子，而木盆里的水也浑浊不少：“我保证，一定在得到什么成果后，在第一时间和师父分享。”

　　林逸然点头。

　　这样就不用担心哪里出问题了但自己却不能马上知道了。

　　谢承运却在他放心一点后再出声：“但是现在有个问题。”

　　林逸然看过去，他就说：“我该怎么找到他？”

　　谢承运真心苦恼：“名字应该是假的，看又看不到人，托师门找人则会惊动其他长辈，引来你说过的‘大事化小，小事道歉’。唉，现在太虚上到处都是其他宗门的人，我怎么才能找到人啊？”

　　林逸然刚开始想这个，谢承运却又已经一拍石床，再对着左手吹气：“我先托苏星他们帮忙找，一找到就围殴，要是找不到，那就还是在第二项比试的时候托苏星他们一起盯，盯着擂台找人，盯着擂台找到人并且确认林寻白的的编号了，就跑去擂台上光明正大打他！”

　　“可以。”

　　林逸然给出肯定答复，再换了水清理一遍伤口，把伤口边沿的剑气剔除，又拿来药敷在伤口。

　　谢承运心里刚决定好一件事，开心着，又在药敷上来后觉得冰冰凉凉挺舒服，就在手里疼痛消了不少后更开心一点，说：“不过今天也不是只有这一件事。我虽然因为林寻白把伤口撕开了，多疼了好久，心中不忿，但是刚开始的时候，我受伤没找到东西包扎，却是同为其他宗门的同修的师姐拿布过来帮我的。

　　我那时候真的是心生欢喜，又高兴自己的困境被破除了，又高兴有人来帮助身为其他人的不是同门的我，两份高兴叠加，快乐翻倍。

　　所以，虽然后来我和师姐只是一起走了一程，又分道扬镳，然后因为遇到林寻白而被抢走所有信物，但是当我在最后看到那个坑蒙拐骗不要脸的林寻白被第一名的师姐压在身后后，我就还是有一点开心的：

　　这世上，走邪路还是没有好结果的！终究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只是知道观如梦是第一名的时候，谢承运自己对着自己只有四分的事实还挺不好意思，撒谎后借故就逃跑了。

　　他看看手心被敷药后，那点药物一点点化开，又在感觉到掌心有点痒的时候笑，没说最后的那点窘迫，只在说了自己遇到的两位同修，惊诧好人和坏人同时存在之后，又说起刚开始闯关拿信物的事，最后总结：

　　“……那位师兄被我诓骗了一下，让我诈了信物，后面我就被别人骗了，真是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一报还一报……”又“呸”三下，“但我骗师兄之后道歉了，师兄也没损失什么，甚至在之后像阿遥他们一样转世轮回了，那个林寻白骗我，却是践踏我的心意，把我的善心踩在地上，令人把我按着，搜走我的信物，还作势要踩我的伤口！”

　　林逸然听着，在听到沈留芳的事后失了笑容，又在最后谢承运再次爆炸的时候把药物化开全进去：“是是是，你们骗人的动机和之后的行为完全不一样，怎么能归为一谈，说什么一报还一报呢？现在伤口好了，你就该好好修炼准备报仇雪恨了！”

　　谢承运闻言跳起来，握拳：“对！我要报仇，我还要把踏春抢回来！他还抢了我的踏春！”

　　林逸然点头，在之后为谢承运今天到处磕磕碰碰伤到的其他地方的小伤温养一会，又在第二天再拿来再一柄踏春剑，让谢承运先用着。

　　谢承运暂时接了，带着新做的小纸人们，背着点雪和新踏春，告别林逸然就跑下清静峰。

　　他准备带着自己画的画像就要去给苏星他们人手发了一份，告诉他们见到人了就通知自己。

　　只是后来发了苏月，发了白桃，发了其它一堆人，甚至给李子他们也送了一份，谢承运却在找苏星的时候没找到人。

　　他对着手中最后一份画像，在得知苏星跑去后山之后就抄近路过去，却在一条小径边听到有人在闲聊：

　　“……清静峰多少年没消息了，你怕什么……”

　　他听到自家清静峰，一时停下脚步，在不小心偷听到之后开始专门听起来。

　　之前出声的人继续说着，谢承运透过层层树木，只能看到说话的两人都身穿便服，从背影和声音来看，又推断出他们应该也是来进行交流的新生代弟子：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已经不是千年前了，清静峰不是以前那样，太虚更没以前那样高高在上了，你干嘛因为一个不见影的人就乱担心？我打听过了，千层塔第一名是观海阁的观如梦，望月居第一名是玄天宗的玄青玉，八方楼第一名是归一门的师华天，我们神梦派的苏师兄虽然不是哪边的第一名，但他离第一也差不远，而我们谁都知道，苏师兄最擅长的并不是实战能力。至于其他场地的第一名，我弄清楚后，发现哪里都没有清静峰什么事，太虚照旧在小地方欺负小宗门，没什么好看的，顾家照旧从哪里趁机偷到两个场地的第一，但也都甩不开第二名多少分，成不了第二个顾清惜，更没什么在意的……”

　　因为身为清静峰新人的自己并没有拿到什么耀眼的成绩，所以就有人说清静峰现在不如往昔，说太虚不是以前那样……

　　刚从这人口中意外得知观如梦的姓名后，谢承运还没开始开心，就难受起来，捏住掌心，在五年前从李子口中知道清静峰和林逸然的过往后，再一次感觉到清静峰真的很重要，并且正在被别人盯着，而自己成绩不好这件事，也并不只是自己的事而已。

　　以后两项比试不能再这样了。

　　他在这些话之后咬牙，又看下边喋喋不休的那个人，往旁边看看，捡起一块石头——

　　我没有第一名就没有第一名，但你在背后诋毁我们清静峰和太虚被我听到……

　　拿不到第一我还砸不中你吗？

　　下边的还在无知无觉继续劝说：“……第三项比试的时候，你带旭阳门来投奔我们神梦派，我能替苏师兄许诺，保你们一个前十：对你们这样新来的宗门来讲，这已经是不敢奢望的好成绩了吧？说不定，还能超越一下江河日下的顾家？当初顾清惜不在后，他们就不行了，你们难道不想超越曾经的辉煌，在初次登场就……啊——”

　　一些树叶扎进小腿，一直在说话的人一下跪下来。

　　“顾家如何，轮不到你置喙。”

　　一道声音遥遥传来，谢承运听到了看过去，见到一个身着紫色与白色的人正从小径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根树枝，树枝上的叶子则秃了不少。

　　他看看被一堆树叶扎腿的人，把石头往地上一丢：武器选错了啊。

　　下边之前一直在说话的人，则在被打中后连忙起来，却是直接头也不回就跑远，再被树叶扎几下，又继续跑得飞快。

　　之前一直默默听着的人则转身看向来人，倒是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旭阳门并未收到任何消息，也并不参与任何合纵连横。交流大会，对我们来说只是交流一下而已。”

　　说完，他在来人点头后行礼，离开，又转头回来再看了会，再走远。

　　树林之后，小径上的两人就这么变作三人，又依次变作两人，与一人。

　　那一人在原地站了一会，似乎是要继续往前走。

　　谢承运就一下蹦出去：“哇，你刚才打得真解气，你是我大师兄家的人吗？我……”

　　剩下半截套近乎的话，就被那张似曾相识的脸给打断了。

　　——眼前的这位似乎和顾家有关的性别一眼就能铁板钉钉为男性的人，和紫荆姐姐长得太像了。而紫荆姐姐的那个顾，刚好也是写作顾家的那个顾吧？

　　谢承运在近距离看清楚来人的面貌之后，一下就把原本要说的交个朋友的话添上来个急转弯：“我是你大师兄的四师弟，不是，我是清静峰的四师弟，我的意思是，我是我大师兄顾清惜的师弟，你是我大师兄顾清惜家的人，我们应该算是站在一起了吧，所以我们是不是应该认识一下？我的名字是谢承运，请问你？顺便问一句，请问你有姐妹或者表姐妹或者堂姐妹吗？和你长挺像的那种。”

　　他一口气说了一堆话，对着那张脸总有种再见故人的感觉，又看看身形和性别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只问起相近年龄的血亲来。

　　顾清铭顺手就把树枝往地下一扔，冷冷道：“顾清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