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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副本结束 ...

  •   谢承运从这声音里想到之前林逸然说去哄了的两个小孩,又在之后看到一双长着疤痕的手伸过来,捏着帘子。

      那双手把帘子掀开,外面的声音也说:“快——”

      剩下的半截话,就在阿遥和他的面面相觑里被打断。

      阿遥躺在马车里,看着那一小块被掀起来的地方,来人则趴在车厢中,一只手撑在地上,一只手捏着帘子。

      阿遥口里堵着布,身上没力气,想说话说不出。那个拉开帘子的小孩还在惊讶中,对着阿遥许久,也没动一下。

      周围一瞬间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外面另一个孩子徘徊的偶尔杂声。

      然后之前犹豫的那个小孩在徘徊一会后,终于上马车,像是被说动了,又在看到里面的景象后走快两步。

      她走近推一下之前的小孩,从空隙里看到的鞋子上有着半朵小花:“弟弟?灿灿?”

      那个叫灿灿的孩子被叫后,才动了一下,又坐在地上,双手失去力气垂在身侧。

      帘子就自然而然地落了下来,阿遥看到的也又只剩缝隙里的一点光和影子。

      影子在缝隙里动了一会,然后那个姐姐又小声问了一会,灿灿才说:“那里有人了。”似乎是指了座位下,又补充说,“里面有个被绑起来的人。”

      缝隙里的影子变大,然后一片花瓣并着旧布鞋从帘子里凑近来,姐姐掀起帘子,看到里面的阿遥。

      谢承运也和阿遥一起看到了她。

      那是一个半张脸上都是红痕的小姑娘,脸上盖着些刘海,像是要挡住那红痕。

      姐姐脸上浮现出惊讶,也一下跌下来,坐在座位上。

      然后她从座位上滑下来,拉了拉灿灿,又两人一起看向阿遥。

      阿遥心里的希望越来越大,一直期待地看着他们。

      姐姐就就近伸手,把阿遥嘴上的布拿了下来,她犹豫问:“你……”

      阿遥连忙说:“救救我,我被人绑来这里了,我想回家,你们带我走、带我去找大人来好不好?求求你们放了我,让我回家好不好?我姐姐会谢谢你们的,我……”

      在阿遥的急切里,姐姐看弟弟,弟弟看姐姐,然后两人转回来双双点头。

      然后姐姐说去前面找村长离开,弟弟就在之后留下来,一点点来解绳子。

      谢承运作为阿遥被绑在那里,感受着身上的绳子一点点松开,不停在心里为他加油,又在这安静里惴惴不安,感觉那两个人或者他们的同伙随时都会回来。

      结局已经注定,但是亲身经历一遍,却还是希望能够有不一样的发展,也害怕着之后的悲剧到来。

      然后在这担心里,灿灿终于解开了阿遥脚上的绳子,把阿遥从座位下拉出来。

      拉完,他看里面没有其他人,松一口气,又一手拿着灯笼一手带着阿遥下了车。

      马车绑在原本的牛屋里,占了已经不在的牛的位置,旁边都是乱糟糟的稻草和柴火,角落还有一把蒙尘的锄头。

      灿灿拉阿遥下来,一起半靠在马车上,等姐姐回来。

      然后两人在这里等一会了,又回神,一起往外面走,歇在厨房的灶台后。

      灿灿气喘吁吁地说:“你别怕,村长今天正好因为有外来客,过来看看,他应该会带人来,我们会抓住绑你的人,送你回去的。”

      阿遥现在没多少力气,只坐在地上,一小半靠在灿灿身上,点头:“嗯。”

      旁边的灯笼照着身侧,两个人就又等了一会,然后熄灭暗暗的烛火,开始小声说起话。

      阿遥说自己住在北城,姐姐平日采草药为生,两个人没有父母相依为命,灿灿就也点头,说自己的娘亲改嫁了,爹爹平时干活不出力,喝酒倒是起劲,又在喝醉后常常打他和姐姐,有爹和没爹一样,也是姐弟相依为命。

      阿遥说姐姐采药久了也就会了点医术,平日里生病都是姐姐自己来治,灿灿就说姐姐很会做饭,种菜插秧也会一点,平时她不仅做饭给自己吃还顺带给了他们爹吃。

      阿遥说姐姐出去总会锁起门,应该是不想他出去,外面太危险了,他不听话,听信别人了开门导致现在这样,真的好后悔,灿灿就安慰说回去就好了,他和姐姐也有吵架的时候,吵完各自退一步就能和好,让阿遥别担心姐姐不原谅他。

      两个人小声说了很久,阿遥心里对姐姐的思念越来越强,也觉得身上的力气回来了一些,就在那里笑。

      灿灿也笑,小声说:“那你能不能收容我和姐姐啊?我们留在这里一定被打,跟你回去就不用被打了。”

      阿遥点头:“好!我回去了在门口找姐姐,你们躲在一边,然后我说好了,你们就进来。以后我们一起住,你们救了我,我姐姐一定会带你们一起。”

      两个人拉钩,对未来作好打算了等着大人,又在一会后听到急促的脚步声。

      灿灿隔远就看到姐姐,直接站出去笑:“来了!”

      阿遥跟着他笑,站起来,又在姐姐的焦急里收起笑容。

      两个人茫然被姐姐拉走,姐姐开门快速拉他们要出后门:“我们先去后面躲一躲,绕路去找人:我去的时候爹爹正躺在门口胡言乱语,那两个人劝着他、拉着他,村长等在一边在说要他们注意,警告说村里人不少,但周围却没有一个村里的叔叔伯伯——他们应该又被爹爹气走了。我等了一会,看村长就杵在门口,不进来,还有点要走的样子,那两个人又似乎要进来的,就来快点过来喊你们躲起来。”

      “爹爹现在不能做什么,村长老了又走远了,我们指望不到他们。旁边马车里面动过了,要是把人塞回去了当作没什么,继续待在屋子里,一旦被发现,我们就连跑都没地方跑。”补充解释一句为什么不留下来,姐姐下了门栓开门。

      三个人出门后,姐姐又看看门,拉着后面的绳子挂在门上的钉子上,然后拽着阿遥和灿灿就走。

      阿遥跟着,在黑夜里从几乎比他人高的野草里穿行,又觉得有些累。但是现在赶着离开,他又害怕,就撑着被拉起走,又在一会后被引到一堆稻草前。

      阿遥靠在稻草堆上,觉得脑子有点疼。

      姐姐看一会阿遥,摸摸他又把阿遥放到稻草堆里,拿草盖起来起来了嘱咐:“我们家里住得很偏,其他人离我们家很远,找人要找好一会。你就在这里等我们一下,等我们带大人来好不好?我们熟悉路,走夜路也能跑得快。“

      阿遥点头,看着灿灿被姐姐带着一起拿稻草盖过来,一点点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阿遥就这么被盖在稻草里,小声呼吸着,又在等待里觉得累,不知不觉就睡着。

      谢承运这次在他闭眼后撑了一会,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走远,又走近。

      昏昏沉沉里,谢承运听到脚步声停在身前,然后一只手伸进来。

      那只手摸到阿遥,又有声音传来:“在这里。”

      “剩下的一个也找到了。”

      然后谢承运也睡了过去,再醒来,就是活生生被疼醒。

      阿遥被拿一块碳烫了喉咙,旁边有人抱怨那两个小孩跑太快,不然,反正都被发现了,连着他们抓着来一起,座位下也能挤一挤。

      阿遥模模糊糊知道姐弟俩跑出去了,相信他们能带人回来,笑了一下。

      妇人就发现他醒了,又在阿遥模糊的视野里像是皱了皱眉,然后她捏捏阿遥:“本来打算相一相,看谁家有没有人看得上你,但你看,你太不听话了,都堵住嘴捆起来了还能找事,我们就只能让你吃点苦头。现在不能说话了,清静倒是清静了,不好惹事,但一下就贬值了好多啊,真可惜。要是没人要,就真的只能拿去街边求人可怜了。”

      阿遥不理她,觉得喉咙疼得厉害,但是心里也还算开心。

      大约是,只要能回去,那能不能说话也不要紧。

      谢承运猜一下,又听之前抓人的男人抱怨,说之前的两个要是也抓起来,倒也能抵一抵这损失,又开始畅想那两个该怎么处理,最后归结一声:“可惜。”

      阿遥听了更开心,谢承运知道后来,在男人的话里心都凉了。

      果然,一会后,两人的谈话信息表露,那姐弟俩在去搬救兵的路上被追上,又在慌忙之中掉到了水里。

      男人继续说:“我就说把人拉起来,两个小屁孩能做什么,抓着一起走。你看,现在亏大了。”

      妇人捏他一把:“当时是你下手狠,拿着竿子就一直往下按,怕他们大喊大叫真的喊来人。现在后悔了怨什么?怨谁?”

      两人又吵一会什么,阿遥都听不进去。

      他费力睁开眼睛看出去,看到自己正被放在马车里,旁边放着一个火钳一个铁盘。

      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之前的姐弟俩。

      他们,死了?

      阿遥疼的时候想到这个,又听到两人争执起来要不要赶夜路,说外面有狼,又说现在村里丢人了一定会被查,最后两人合计完要去看看那个酒鬼爹,把阿遥放回去。

      阿遥被丢回去,喉咙冒烟,又等不来人,慢慢闭上眼睛,昏昏沉沉。

      谢承运又多撑了会,疼着看着外面逐渐亮起来,又慢慢不疼了,只觉得虚脱得厉害。

      有脚步声传来,谢承运在渐近的声音里慢慢觉得没那么累,又在一会后看到周围一亮。

      那个妇人抱着婴儿过来,似乎要走,男人骂骂咧咧地牵马。

      “啊——”

      惊叫声一传,男人的咒骂停止:“怎么了?”

      妇人就站出去:“得,全亏了。”说着,她把手里的襁褓也一扔,“下手再这么重我们还干什么啊!专门替人收尸吗?!”

      襁褓在地上滚两圈,露出之前婴儿的惨白脸色,谢承运在见到那之后也瞬间回神。

      那对吵架的人一下碎成碎片散开,周围的环境也从屋内换到湖边,阿遥就站在他的面前,开始对着地上的骨头哭。

      哭声抽抽噎噎的,一直压着,不敢大声。

      谢承运见了之前的一切,体会过阿遥当初的所有感受,晕乎一会回神了想想说:“心里委屈难过就哭吧,但是不要哭太狠、哭坏了眼睛,好不好?我们待会还要带你回去,你哭坏了,就见不到……姐姐了。”

      依着阿遥对“姐姐”身份的认定,谢承运还是没照着林逸然的解释来说清那个人是他的母亲,只按照阿遥的认知这么宽慰他。之后如何,就等他被找回去之后他们自己解释或者隐瞒吧。

      想一下,谢承运过去虚抱一下阿遥:“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们待会带你回家。”

      难过、委屈,就都哭出来。自己以前哭一下会觉得好些,阿遥大概也会?

      抱完放开,退两步,谢承运站在一边。

      阿遥坐在地上,点头,还是哭,之后哭完了,他就蹲在一边,仔细看林逸然把姐弟俩的尸骨都拿出来。然后林逸然清理好自己和骨头了,又分别把两人的尸骸包起来。

      阿遥紧盯着那两个包裹,林逸然过来摸他一下,说:“你醒了吗,记起以前了?过去的你曾经在这里沉睡,忘了前尘,只记得那一小段,不断回着虚假的‘家’,现在我带你回去和真正的家人同眠,好不好?”

      谢承运看到阿遥被揉后点头,又小心看向自己。

      周围的风依旧挂着,枯叶照旧还是不断从阿遥身上穿过去,但是他之前迷茫的神情却已经换了,变成了期待和求助的样子。

      阿遥一脸希冀地对着谢承运指指自己,指指其他两个包裹,然后两只手拉了个钩。

      左手勾着右手晃起来,就像是两个人在应允承诺。

      谢承运想起阿遥和灿灿的话,替他说出口:“阿遥答应带那对姐弟回去,我们帮他兑现承诺,带他们一起,把他们和阿遥们葬在一起吧。”

      那个小厨房里,阿遥答应替他们和姐姐说情,说他们是救命恩人,姐姐一定会同意。但是后来情况急转直下,三人不但没有能够回家,反而相继死在了附近。那个承诺,也就不了了之了。

      说完,谢承运心里还是叹息,又小心地看阿遥,怕自己理解错了。

      阿遥直接点头,又狠狠点了好几下,微微抿唇笑。

      谢承运才确认自己传达对了,笑一下。

      他看向林逸然,又看那两个包裹,问说:“林逸然,我们把他们一起带过去,可以吧?”

      到底不是自己处理,谢承运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估计自己只能抱一个,就再次问林逸然。

      林逸然没回他,只是取出之前的瓶子,对着阿遥说:“你有你的家,他们有他们的家,你想家了想回的是自己的家,他们亡去后想回的也是自己的家。所以,你不可以就这么把他们带回去。”

      阿遥看向林逸然,脸上很茫然,林逸然就又揉他一下,说:“跟我来,一起送他们回家吧。”

      说完,他把瓷瓶递给阿遥,阿遥试着接过去,真的接住了。

      林逸然在这后嘱咐阿遥好好捧着,说那对姐弟暂时休息在里面,又拉上在一边看着的谢承运:“来帮忙拿包裹。”

      谢承运和阿遥一样还有点懵,听了就去拎起阿遥的那个,然后看着林逸然一手一包就走回之前的稻草堆,又往前面走,示意谢承运推开后门。

      谢承运过去,将老旧的后门推开,呛一下,在清晨的微光里看到一个和幻境里一样的厨房。

      桌子还是那样,灶还是那样,但上面都堆了厚厚的尘埃。

      林逸然进来,谢承运就走在前面一路开门,又在打开大门后看到前面的菜园。

      菜园里基本和后面的树林一样,都是些野草到处铺着。只是在那些野草里,似乎还有一块隐隐约约的墓碑。

      林逸然看到墓碑了带着他们过去。

      谢承运走近,看到那块墓碑上写着葬在那里的人是金木匠,立碑的人是他的侄子。只是碑前没有什么供品,杂草也长到了坟上,像是很久没人过来一样了。

      阿遥看了看墓碑,手里还捧着瓷瓶,被林逸然示意放过去。

      那个瓷瓶就立在里碑前,白瓷瓶,黑土地,灰色的墓碑后面放,枯黄的杂草爬满周围。

      林逸然过去取了红线,那对姐弟就出来,对着那块墓碑愣了很久。

      姐姐虚摸一会墓碑,弟弟站在一边,好一会,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对着林逸然说一声:“多谢。”

      林逸然笑一下,受了。

      两人就又向阿遥挥挥手,再看向墓碑。

      看了好一会,千言万语也说不尽,两人就只是看看周围,看看一样又不一样的地方。最后,弟弟问说:

      “他们,死了吗?”

      林逸然点头,回答那对人贩子的结局:“死了。当作作了多少孽,最后就遭了多大报应,算是死有余辜。”

      姐弟俩才牵手笑起来,姐姐又问:“爹爹走的时候安心吗?”

      这下林逸然没说,姐姐就沉默一会,又笑笑。

      安心了她不甘心,不安心她又不放心。

      林逸然解释:“我没见过他,也没来过这里,不清楚。不如一起去问问吧?”说完,他向着两人伸手。

      弟弟犹豫一会,还是跟着姐姐一起点头。

      林逸然就点点头,再带着他们去,放下三幅尸骸后带人一起从这远远的屋子里走向附近村落,又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位老人。

      老人说:“金木匠的侄子和我爹认识,算是我伯伯。我爹当初被托着照顾那边。后来两人都去了,我们也一直顾着,只近些年实在老了才没继续管。”

      老人说:“我爹说,他被托付的时候也听了一耳朵金木匠的事,说他早些年不成器,媳妇跑了,之后还不成器,儿子女儿也跑了,最后终于起来开始做事了,却只能因为前些年的因只能落个孤寡的果。”

      老人说:“我爹说,也是真不成样子,虽然是长辈,但听说早些年那位一直没顾过什么孩子,自己的不管,别家的——就是之后立碑的我伯伯和其他亲戚——更是不管,别人也不爱和他来往。后来变了一些,也还是没多少人过来,只有最亲近的亲戚才回来走动。”

      老人说:“我爹当初还被嘱托过,说是金木匠的临终遗言,要他在等到那对走了的或者他们的后代的时候,帮忙传一句道歉。”

      老人说:“我从小时候被爹一起嘱咐,到现在都快去见我爹了,还是没等到什么人。大概真的难等到吧。”

      说完前因后果,老人最后问林逸然和谢承运:“你们是他的后代吗?”

      谢承运看看旁边认真听着的姐弟俩,冒认了点头:“是。我们是,所以才会寻来。”

      老人一脸“我就知道”,这才说:“金木匠临终的道歉是,‘对不起,当初没有好好待你们的娘,让她走了;对不起,当初没有好好振作起来,让你们反过来顾我;对不起,直到你们走了,我才醒悟过来;对不起,没等到你们’,话就这么多,我传到,就不用自己记了后代记。”

      “也算是到我为止了。”

      老人终于放下一辈子的嘱咐,像卸下重担,坐着慢慢喝水,笑起来。

      谢承运帮他倒水,正想摸点什么出来当谢礼,却摸不出来,就看林逸然。

      林逸然拿出一块玉佩:“劳烦你们了。”

      老人要推辞,林逸然又说:“如果不是你们一代代记挂着,我们找多久也听不到这段遗言,谢谢。”

      旁边的姐弟俩已经小声哭起来,林逸然又代为转达:“真的很感谢你们。”

      老人这才被推着收了玉佩,又看着几人出去,指了指能在哪里买些扫墓的东西。

      姐弟在老人屋子外哭了很久,然后才站好。

      林逸然就又帮着买了花圈,订了棺材和墓碑,请人来把姐弟俩也埋在了旁边。

      一点灵光从他的指尖逸出,附在周围,涤荡出清风如许,空气一清,又让姐弟俩身上慢慢除去些微灰色尘埃。

      尘埃散出来之后消失不见,旁边几个人拿着工具在往下挖。

      长姐金葵,弟弟金灿,一左一右葬在旧坟两边。

      两人身影逐渐变得清而亮,又等在一边,有了极少的看自己下葬的经历。

      然后坑还没挖完,天边的阳光照旧并不温暖,姐弟俩就等着等着,看着看着,牵着手慢慢消失。

      周边风依旧,继续吹着枯黄的杂草,但眼前清理过一些的地方还能看。

      林逸然收回庇佑,让请来的人继续做之后的事,又看看天色。

      已经接近中午了。

      他就伸手向谢承运:“带你回去了。”

      谢承运多看几眼姐弟俩消失的位置,保持安静,伸手过去。

      临走,林逸然把一切拜托给之前的老人,付了之后的剩余款项,然后带着阿遥和谢承运几步回到旭阳城。

      谢承运心里其实还懵,但终于还是回到店子前。

      街上人如流水,周围摆摊卖菜的人也不少,他看着周围的热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又被店子里的谢老爹看到了这幅样子。

      谢老爹问:“这么早就回来?”

      谢承运看过去,谢老爹就在他的疑问里反问:“深夜时候,林先生请人来说你在他那睡着了,让我们别急——怎么,不是这样?”

      旁边林逸然在谢承运看过去的时候微笑,谢承运就点头:“是这样。”

      林逸然也补充了一点,说昨晚他和谢承运谈了什么什么,又解释大概是他讲课太无聊,所以谢承运就听着听着睡过去了。

      谢承运听了深觉背上好大一口锅,但是谢老爹看过来,他就还是点头:“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课。”

      谢老爹这才放过他,说昨天的饭菜正热着,又看林逸然:“先生一起?”

      林逸然恭敬不如从命。

      *

      吃完之后,谢承运拉着林逸然去说悄悄话:“你什么时候请人说的?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旁边阿遥继续跟着,好奇看他们。

      林逸然就也说悄悄话:“第三个问题。”

      谢承运想到之前的两个问题,懂了:“之后一起解答?”

      林逸然含笑点头,又用瓷瓶将阿遥装进去后问:“今晚我送他回家,你来吗?”

      谢承运点头。

      晚上,他就和林逸然一起到了北城,然后在一个分岔口看着眼前的街道在月色中逐渐模糊,又清晰成百年前的样子。

      林逸然带他走进去,纸人心口插着胳膊,正候在一边。

      谢承运又抓了林逸然,之后走过去,跟着到了一个茅屋前。推开,再进去,他就看到一个新娘子正正坐在床上。

      林逸然放阿遥出来:“到了。”

      阿遥站一会,看看周围,然后跑到新娘子身边掀开盖头。

      幻境里见过的那张脸就在现在清晰起来,黑色的眉红色的唇,五官小巧,挺好看的。

      阿遥和她很像。

      谢承运在想到这个后,对着阿遥的新娘子瞧两眼,又看到新娘子笑一下,僵硬的面色也柔和起来。然后阿遥围着她转两圈,看看新娘子了摇摇嫁衣的衣角,满脸好奇。

      新娘子点头:“嗯,姐姐要出嫁了。”

      阿遥若有所思,又开始好奇,想到自己已经死了,那姐姐怎么会还在这里呢?

      只是他说不出来,新娘子也猜不出来。

      阿遥就想了会,过来抓着谢承运的手,谢承运瞬间福至心灵:“他想问,你怎么会在这么多年了还在这里?你是不是也死在了那个时候?你死的时候疼不疼?”

      新娘子想一会,只答:“不疼。”

      阿遥就笑了,又托着谢承运说了好多话,然后累了,就过去靠着新娘子睡了。

      林逸然在这期间一直站在一边,不言不语,只等阿遥睡着之后才说:“祝医女?”

      新娘子笑一笑,在林逸然的话里放下阿遥,把他放好在床上休息,然后再次打开大门。

      门内是普普通通的小茅屋,门外是布满红色光线的诡谲情景。

      一口井立在篱笆里,新娘子走过去,在井边轻轻唤着一个又一个名字。

      然后一只又一只灵就从井里飘出来,眉间点着一点红印,又对着周围的那么多身影茫然无措。

      他们都喊新娘子“姐姐”。

      一时间,周围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谢承运满心骇然,又深吸一口气了看向阿遥。

      阿遥正躺在床上安稳睡着,似乎没被吵到。

      然后新娘子做个噤声动作,温柔地说一声:“嘘。”

      周围的声音就随之消失,全都好奇地看向彼此,又看新娘子。

      林逸然在之后,也牵了谢承运过去,问:“该送走了吧?”
      谢承运看周围一大圈飘着的小朋友,拉紧了林逸然。

      新娘子安抚一下周围的孩子,点头,开始唱着一首奇怪的歌谣,声音婉转:

      “嫁衣艳,妆儿花,大红花轿雨里行,落血似妆断了肠……”

      在这轻轻的歌谣里,周围的那些小孩子眉心的红印逐渐消失,然后一个个身影变得透明起来。

      他们消失在空中,纸人静静站在一边等待。

      新娘子在他们离开之后落下一滴泪,又面无表情地擦了,轻快地走回床边。

      天边圆月如昨。

      在这月色里,新娘子从谢承运和林逸然身边走过,坐到床边,开始慢慢消失。

      先是从裙摆开始,最后消失到摸着阿遥的手,然后她就彻底不见,像从来没有一样。

      在她身侧,阿遥的身影则亮澄起来。

      ……

      今天又是被锁起来的一天。

      阿遥坐在椅子上,看着周围的牢牢的墙壁,看着外面流动的白云,听着燕声呢喃,叹一口气。

      然后本来已经紧缩的大门被打开,他看到姐姐又回来了。

      阿遥想问姐姐是不是忘了什么,却被姐姐拉过来说了很多,说不要太相信别人,说不要一个人去偏僻的地方,说以后会带他一起出去,说周围的花正红,什么时候带他去看……

      阿遥听着,似乎见到了一丛粉粉嫩嫩的小花,想说给姐姐听,说自己在哪里见过那花,打算摘了送给她。

      但是他实在好困,话也说不出来,就只听着姐姐的嘱咐点头,然后一点点睡了过去。

      睡着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去过哪里,但是他成天都被关着,又能去过哪里呢?

      应该没有吧。

      ……

      新娘子消失在阿遥身侧,然后阿遥的身体也变得透明起来。

      谢承运看着阿遥,之前还见过这样,但新娘子这样却和之前的姐弟不同,他就慌乱地看向林逸然:“他们……”

      林逸然揉一下他:“祝医女去偿债了,阿遥去投胎了。”

      然后,林逸然拉着谢承运往外走,身后的一切化作散光飘走。

      “现在一切了了,来解答你的三个问题?”

      谢承运回头看一切碎到不见,回神点头。

      “第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在晚上散步散到这里。我不是散步来到这里,而是跟着魔物走来,然后找到这位新嫁娘,发现她指使纸人抓了很多孩子来,又在与她争执的时候发现你也进来了……”

      那天晚上,林逸然走到这边,和新娘子过过手,然后正在劝新娘子把人都放了,就因为谢承运的出现而疏忽,让新娘子跑了。

      那位新娘子在很多年前丢了自己的孩子,化鬼之后,就指着纸人去找孩子,又在找错后将错就错留下他们,让他们扮演着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去当作那个幻境的主角。但是找到的孩子不是她的孩子,新娘子再怎么扮演也还是不满意,就还是一直指着纸人出去,纸人就一直带人回来,直到林逸然来这里。

      谢承运点头,大概明白这缘由和之前的经历一样离奇,又恍然自己之前被抓了,所以才有最开始作为阿遥的时候。

      大概懂了,但是感觉还是只有懵。

      “第二个问题,我怎么带你去的阿遥的幻境。我用阿遥的衣服作为引子,取气息用灵力连到他所在之处,本来打算以此问话,省力一些直接找到他,但是问不到,就只再将幻境里的鬼灵都连起来,沿着那条灵线强行跨入幻境。然后我们就到了幻境里,又在幻境中得不到回应之后,以幻境作为切入点,到达幻境所在的现实。”

      说完,林逸然看看谢承运,在他更懵的神情里解释:“不是很难的事,以后你也能做到。”

      谢承运愣愣点头,也没多听这句话。

      “第三个问题,我怎么通知的你爹娘。那天晚上,我在找到你之后不放心,就把你带在身边,同时书信请人去你家说明缘由,免去两位家长的忧心。”

      这个倒是好懂。

      之前顾紫荆给过一封信,说能够传书,那林逸然用的应该也是这个。

      终于懂了一个后,谢承运问林逸然:“你是仙长吗?”

      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么多厉害的手段,应该是吧?

      林逸然点头:“是。”

      谢承运终于晕晕乎乎地开始整理起信息。

      林逸然见此,也没细说新娘子当初听到阿遥是去找她后被误导寻了多久,没说她冥婚所以才会化鬼,没说那几个人贩子不是自然老死,而是被新娘子折磨致死,没说新娘子抓来的孩子们家里后来怎么样,她又害了多少其他家庭,没说阿遥在那里拉着其余两位一起每天“回家”,阴差阳错让他们一起晕起来每天重复,忘了怨恨……

      嗯,最后一个可以说。

      林逸然在身后一切散开的时候加了一把力,让那些好与不好全都消失,然后瞥一眼残留下来的纸人,还是把它收起来了。

      这样,这里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最后一步走出幻境,林逸然眼看着身后的一切彻底结束,开始说起来阿遥和金葵金灿的事情,又在谢承运庆幸的时候说:“我记得你之前问我,如果你直接说明缘由,阿遥还会不会跑?”

      谢承运自己就答了:“不会。”

      阿遥很听话,知道前因后果一定不跑。就像后来他们挖着骨头,阿遥自己就过来了一样。

      一切圆满结束,而过去的苦难里也有幸运之处,谢承运终于笑起来。

      林逸然见此,才在他放松后闲说两句,最后问:“你觉得这次的事怎么样?守护生人,度化亡者,这种事你觉得怎么样?”

      顾清鸢收到顾清铭的信后曾经戏说,原来人与人之间追求真的很不同,一如她的毕生追求就是师父争气,而别人的毕生追求就是当个乖宝宝,造福家人和朋友。

      林逸然对她的两句话都不作评价,只在来之后自己看了一段时间,又在现在这个事情后顺便问问。

      谢承运点头:“还不错啊,阿遥他们四个人后来都很好啊。”

      点完头,他停下来,郑重地站到林逸然面前,借此说:“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不靠谱,并且因此曾经对你很不恭敬,但是经过这件事我看开了:不管你日常如何随性,我应该看的都是你的本质,你其实特别靠谱,特别帅,特别有长辈样子,教书育人绝对是良师益友。”

      所以请在之后不要为难我。

      谢承运拜一下,妄图在开学前重新树立在先生心里的形象。

      林逸然闻此伸手:“那你愿意拜我为师,以后修仙门法术,守生人安宁,度亡者怨魂吗?”

      这下谢承运真的愣了,动作僵在即将起身的时刻。

      “太虚三九一七年末,清静峰峰主林逸然诚邀阁下入住峰内,一同守护人世安宁,维持世间秩序。”

  •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了一点细节
    *
    副本按照时间的发展顺序是:
    祝医女出门——阿遥在家——有人敲门——阿遥开门——画图未果——偏离路线,见人了说去找姐姐——阿遥摘花——被抓——城门口祝医女送药——村子里阿遥醒来——金氏姐弟放出阿遥——姐弟落水后被打下去——阿遥被喂炭,去世——祝医女找阿遥——冥婚化鬼,抓住妇人和同伙,发现其他孩子——找人和抓别人家的孩子——阿遥和姐弟每晚回来,又在被发现之前回到自己的幻境-林逸然到来
    *
    终于要切宗门地图了_(x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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