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修仙》流云彩袖

2、第 2 章

　　送阿七回旭阳门在灵旭城设立的慈幼局后，谢承运边想自己的扑满怎样打碎才不会被发现，边思索起自己制作一只毛笔的可能性。

　　以往，他总是拿着坏掉的物品进行修复，只需要把损坏的地方替换或修补完毕就可以了。所以，这次替换笔管，他也只是照旧拆了自己的笔，弄清楚里面到底是怎么分布。如此看几遍，试验几遍，他就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操作，也就直接去寻找粗细和手感合适的细竹竿了。

　　但是现在替换完毕，修复完的毛笔却直接被烧成了灰烬，而他在对阿七夸下海口后也是转眼便束手无策：已经知道如何挑选的笔管无须多言，将笔管和笔头衔接起来也有了经验，但是如何拿到一只合适的笔头……

　　自己做吧，不知道如何达到先生所说的四德要求，也不知道怎么从自己手里的毛笔倒推出制作笔头的流程，便是迎着头皮上——大约也只能做出一个不合格的产品，还极有可能让阿七在练字的开始就被带偏。

　　但若是拿钱去买，先不谈这种“自己不会做所以拿钱买来替代品交差”的心虚和挫败，只从所需银钱方面来讲，谢承运现在也是没有足够银钱的：他自己的小用钱早已全部放在扑满里，不打碎扑满，他就一直算是身无长物。
　　但打碎扑满，则必定惊动爹娘，非但把已经定好用途的钱给挪用了出来，还必定会引起一阵家庭内部矛盾。而关于谢承运不务正业的行为，也会再次成为家庭争端的主要话题。

　　两边都是举步维艰，十分让人苦恼。

　　叹一口气，对两个想法都作出否认的判决后，谢承运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压力背起书袋，仰天长叹：“天空是这么的湛蓝，但我的心情却如此沉重，啊——”

　　街边行人闻声瞧了两眼，一脸莫名，谢承运话还没说完却见了此，便愣一瞬，旋即一下低头笑开。背着书袋就跑。
　　——他倒是知道自己刚才突然的出声有多么令人发笑，而在别人看来，一个这么点大的孩子在路边的这种言论，又是多么好玩。

　　大约，就是他在去年新雪时候的感受。

　　那时候，城里两个四五岁小孩因为打雪仗而产生矛盾，一个小孩说自己以后要当修真界第一人，挥手就是一道万里剑气，看谁敢和他起冲突，另一个闻言就杠上了，说自己要修鬼道度化，看谁生前怎么厉害，死后都要从他手里讨生活：那个“谁”倒是被咬得挺重，明显的意有所指。

　　谢承运听后乐了，问说，谁教的他们这些，谁又说修真界第一人是用剑，而鬼道又能掌所有鬼灵度化？

　　俩小孩理直气壮：凡厉害的仙长都用剑！凡修鬼道的仙长都度化鬼灵！

　　谢承运再要说，他们就已经在谢承运的插话后对视一眼，把他当作敌人，一下同仇敌忾起来。于是谢承运就在之后的雪仗里记住了那两个小孩，又在今日被注视后，想起自己当初的想法——

　　瞧，这里有两个人小鬼大的小不点！

　　之前所笑话的事情转眼自己也上演了一番，于是原本的阴霾也瞬间被不好意思的羞愧所替代。谢承运怀着这种逃离现场的心情跑了好久，算是见不到之前的街道后才歇下，又想想，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被记下这段糗事，才停下来笑话自己。笑完，之前的情绪也算是缓解了，他才照旧抱着人定胜天的想法，安慰自己说：

　　身无长物就身无长物，反正我还有自己的这个“身”，我还能用自己的身体和头脑来得到什么东西，来达成自己目标。

　　——左右“万物兴”也是这么来的。没什么好怕。

　　雄心壮志片刻立下，谢承运迈着坚定的步伐就这么欢快地跑回家。

　　爹爹照旧在店门口，正在和试图砍价的人唇枪舌战，谢承运进门要过去帮腔，又被推回去读书：这让谢承运对自己之前想要打破扑满的想法有了几分歉意，良心有点不安。

　　一则家里来钱也不是崔玉山那种修二代家庭那般轻松，总是一分辛苦才有的一分收获；二则爹娘本就希望自己不要把精力读书以外的地方，对他的行为从来也只有反对。

　　他已经擅自在外面自己闹腾许久了，总不能拿着爹娘给的钱再去做他们不乐意的事情吧？

　　被推开后，谢承运看之前的人朝他看看，又说：“谢老板，要不你赠我两幅谢小公子的对联贴门上，我就不要那点零头了？”

　　谢老爹直接皱眉：“谈生意就谈生息，别往别处瞎扯：当初先生可是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别学那谁家，拿着孩子当个宝到处炫，炫来炫去忘了教读书——最后直接把个宝给耽搁成了草！你乱打扰孩子我可跟你急！”

　　谢承运听到，临行复习《伤仲永》，自觉自家爹爹算是被先生吓到了。同时，他又觉得这句话应该早已被嚷到满城皆知，应该不会再有人觉得可以拿他看个稀奇，便扯扯嘴角，抱着一种骤然被推到戏台中央的窘迫心理往后院跑。

　　身后，来人闻言便转而问说：“没有对联也成，沾不成神童才气，得点优惠也是可以的吧？”

　　谢承运停下步子，等一个结果。

　　谢老爹反问：“你买鸡还要因为不送鸭蛋就不买啊？”

　　瞬间笑开，谢承运见他爹并不受这指东打西的说法困扰，就放心往里面走，又想说，这次次来进货都如此，大家也是一点不腻，只想看看他爹什么时候昏头了就折个价给批量送货，真是……全看什么时候能够捡漏的侥幸心理。

　　院内娘亲正在刺绣，见他来了，便拿来对着书袋比划两下，问：“新书袋要做大些么？好像是要做大些吧，人大了，背的书也多了……”

　　谢承运依过去，被丈量一圈后记下尺寸，又被催去读书。

　　“娘亲~”被推进去前，谢承运还是再抗争一次，“之前的书袋真的不小，我也不用背太多书，娘亲真想做什么就做个笔袋子算了，不用这么费心……”

　　娘亲笑而不语。

　　于是平平如常的傍晚，谢承运照旧看书、写字、吃饭，在日落后休息。

　　一切如常。

　　第二天，又是全新开始的一天，谢承运在早早到了学堂之后，也终于找到了关于阿七的毛笔的解决办法：“紫荆姐姐，上次的蝴蝶发钗还是好的吧？”

　　他问的是一位正在读书的紫衣姑娘，浑身上下素净得厉害，但又能一眼瞧出其衣饰用品皆为不凡。

　　她侧目过来，轻轻点头：“还好。你要的留影石，我会在约定时间之前给你。”

　　这是顾紫荆，旭阳门西域驻灵旭城综合办事处主事人的远亲，平日里总是十分素净，也不爱梳妆打扮，但是，她却有一支极其珍爱又极其精致的发钗。然后那支发钗被人摔坏了，她便和谢承运达成交易，约定那支发钗若能恢复成之前未损毁的样子，她就取来留影石并请人帮助谢承运刻下一副永生画。

　　——因为留影石在凡尘较为少见，而顾紫荆自身修为又并不足以驱动它，所以，他们约定的时间是在今年冬至。也就是此次的资质测选之后的三日。

　　据顾紫荆的说法，她打算从那些前来进行测选的宗门弟子手中交换留影石，并且委托那些人帮助他们使用留影石。而从事实上来看，她生活在灵旭城综合办事处的这点也确实能够让她有机会接触到那些宗门弟子。

　　不过，现在事急从权。

　　谢承运想到留影石以后还能想办法，而他与爹娘的相处时间又还长得很，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就决定用这唯二没有得到酬劳的交易来先拿到阿七需要的学习用具：

　　比如笔墨纸砚，书籍字画……

　　留影石价值不止一支笔，而当初那支发钗也是他所经手的最麻烦的物品，他估价片刻，对顾紫荆说：“紫荆姐姐，我现在有点其他事，想先把留影石换成其他交易物品。行吗？”

　　顾紫荆闻声一顿，终于转过来，正正看着谢承运。

　　这一脸平静，无悲无喜的样子，看得谢承运有点心虚：可能，顾紫荆已经开始准备测选时候的交易事项了吧，他现在临时更换交易物品的行为，似乎不大好……

　　片刻过后，顾紫荆终于出声：“换成什么？”

　　谢承运舒气，将自己想好的物品一样样报出来。

　　顾紫荆便在最后：“嗯。”

　　说完，她转身回去看书，又在谢承运大概确认那是肯定的意思之后说：“我会派人把东西送去你家。”

　　“送去这里就好。”因为有人走过来，谢承运就拿起顾紫荆的笔在手里写下“慈幼局”三个字，又说，“我会在放课后等在那里。”

　　话落，崔玉山和时馨兰已经走到一边，谢承运直接绕开他们就跑回自己的位置。

　　顾紫荆瞧一眼崔玉山和时馨兰，时馨兰低头不语，崔玉山朝她微微颔首。

　　*

　　下午，谢承运在收到东西后让人把书籍和纸张放一边，又把一支毛笔抽出来了递给阿七。

　　“‘万物兴’赔付物品，请验收确认。”

　　阿七小心接过去，又看了看旁边的那些物品：“这……”

　　“这是我用自己的能力和人换的，以后你就用这些来替我完成功课。”谢承运，“你还没忘，自己需要支付我什么酬劳吧？”

　　阿七迅速摇头，又在反应过来有歧义后点头，最后说：“我记得，我记得！”

　　“那么，先从今日的抄写开始。”

　　最后那唯二的交易，一个顾紫荆，一个阿七，现在全部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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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被通知毕业论文的两个任务的deadline提前到了12.26，临时请假两天，12.27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