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如素》陈柑

13、大结局

　　她似乎听到有人在大喊大叫，但那声音就像隔了一层玻璃那样有些朦胧。

　　自己是怎么了？
　　她的意识有些模糊。

　　眼前一片黑沉，她费力地想睁开眼，努力了几次后，终于看见了光明。

　　“她醒了！她醒了！”
　　病房内一片欢呼，好几个身穿白袍的人赶了过来，察看她的情况。

　　一个身穿吊带裤的中年胖男人挤过来，笑嘻嘻地对展眉说：“恭喜你从书中世界安全回来！我想要的答案你也拿到了，接下来你就安心养病吧。别担心医药费，你爱在医院住多久就住多久，哪怕住一辈子都没问题！”

　　展眉：“……”
　　好想给这张胖脸来一拳狠的。

　　这位胖子自然就是赞助她的金主爸爸了。

　　金主爸爸虽然有些傻，但架不住钱多，而且人也讲信用，果真为展眉支付了所有的医药费。他还派了一支十几人的护工队，每天排了三班，每班都有好几个人，尽心尽力地服侍她。

　　展眉的身体底子本就不差，在这样的精心照料下，半年后，她终于可以下床了，又过了三个月，她的行动已经像以往那般自如。

　　她是个孤儿，没有家人，赶来医院看望的只有同门的师兄弟以及师父。在他们面前，她仍是以往的那个活泼乐观的展眉，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深处藏着一个人，在月光皎洁的夜晚，她会悄悄地思念他。

　　“你急着出院干嘛呢？”金主爸爸劝道，“你的手和脚都还没有完全恢复力气，在这里住多一段时间，对你有好处……”

　　展眉坐在床边为自己系鞋带，闻言不耐烦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的眉眼清冷，这一眼自藏锋锐。

　　胖子被她这么一望，讪讪地住了口。但他改不了多嘴多舌的毛病，没过多久就又开始唠叨：“我跟你解释过，这不能怪我啊。那个穿越书本世界的机器本来就是刚刚研究出来的，还不稳定，能让你在书中世界呆那么十几二十天，已经是极限了，我看它快崩溃了，所以才赶紧把你弄回来。现在那部机器已经坏掉了，你当然不能再穿进去……不过你穿进去干嘛呢？那就是一个书本世界，我们是人，人就得活在现实……”

　　这时展眉已经穿好了鞋子，她站起身，简单地说了一句“我走了”，便出了病房。

　　胖子在她身后叫嚷了几句什么，她没理会。

　　*

　　眼前的街道既熟悉又陌生，人群仍像往常那样来去匆匆，为了各自的生活奔波。
　　展眉慢慢地走着，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她的身体回来了，但魂儿却仍在梦中。

　　其实这种感觉是不对的。
　　因为穿进书里的只是她的魂，她的魂已经回来了。

　　与之相反的是，列城所看到的是展美人，当他说最喜欢的人“是你”的时候，他望着的，是一副不属于她的美丽的容颜。

　　夜幕降临，街灯渐次亮起，在来往的行人身上洒下一层暖黄。
　　然而这种暖意不属于展眉，在她身上仍披着一层孤寂冰冷的外衣。

　　街边橱窗映出了她的模样：短发，略有些清冷的眉眼，一张尚算清秀的脸庞，但那挺直的鼻梁却显得倔强。

　　长得既不俏丽，也不讨喜，如果她以这样的一副模样穿进书里，列城肯定不会喜欢她。

　　人得活在现实世界。
　　胖子是这么说的。

　　穿书是一场奇幻旅程，纵然她心里留恋在旅程中发生的事，但现在旅程结束，她也应该要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理智这么对她说。
　　然而那个望着她的时候总会变得温柔的男子，叫她如何能忘？
　　她在现实世界只怕再也不会经历那么坚定的深情。

　　“流星雨的最大峰值将会出现在今晚八点左右……”
　　在展眉身后不远处的大厦幕墙上有一块巨大的LED屏，新闻主播向街上的民众通告流星雨的信息。

　　几对小情侣吱吱喳喳，兴奋地议论着要去山顶公园看流星雨。

　　展眉不关心此事，仍然漫无目的地信步而行。

　　不知走了多久，“铛，铛……”远处海关大厦上面的大钟响了。
　　八点了。

　　一颗明亮的流星蓦然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白色尾巴，人们爆发出一阵惊呼。
　　展眉没有回头，双手插在兜里，长腿一晃，随意地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

　　巷内深处开着一间小店，门口挑着一幅布，上面写着“牛肉面”三个大字。
　　经过门口的时候，展眉听到一个人在说：“掌柜，来一碗牛肉面。”

　　她蓦地顿住了。
　　这声音……

　　展眉缓慢地转头，看见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小店门口。
　　那人腰前挺得极直，就像秀逸的青竹，长发用白玉冠束在头顶。

　　她在医院度过了大半年，现在已到了春天。
　　巷子的另一边，数枝开得正艳的桃花从墙上探出头来，露出绯红的脸，无声地嘻笑着，望着这两个人。

　　展眉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这一刻有如在梦中。

　　她轻轻地走到那人身后，怕惊醒什么似的，“你……”

　　那人缓缓回头，展眉看到了一副熟悉的面容。

　　展眉定定望着那清俊的眉眼，喉咙不知为什么哽住了，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出口：“你……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是吗？”他深深地凝视她，问道，“那人与你什么关系？”

　　展眉望着她，眼中隐约有泪光闪动：“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可是，他现在可能已经认不出我了。”

　　“这怎么可能？”他反问道，“如果真正认识一个人，一见面就一定能认得出来。”

　　展眉立在原地，怔怔地与他对视。
　　他说的，会是她想的那种意思吗？

　　就见那人缓缓张开了手臂，柔声对她说：“过来。”
　　展眉再也忍不住，呜咽一声，扑进了他的怀抱。

　　那股似兰似麝的淡香再次萦绕在身边。
　　列城叹息了一声，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低低地在她耳边说：“之前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愿意，我愿意！”展眉又哭又笑，紧紧地回抱着他。

　　一分钟后，“牛肉面来了！”小店老板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碗面，走了出来，却发现门口的客人早已无影无踪，小桌上放着一小块薄薄的金片。

　　黄澄澄的小金片圆圆一块，看着就像天上的明月。

　　某幢大厦里，穿着吊带裤的胖子手里拿着一块更大更重的金块，正左右翻看，口中喃喃自语：“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居然能让他舍弃一身的道行，换得一个突破空间世界的机会……不过我当时为什么会想到要金块呢？应该要他带我去书中世界历险才对……”

　　*
　　江南道。

　　正值暮春，湖上荷卷香淡，水纹层叠。
　　湖边弱柳垂翠带，蕙风散轻烟。

　　嫩绿的柳条丝丝缕缕地垂下，柳条边停着一条乌篷船。
　　船舱里传来细碎的语声。

　　“你还没告诉我呢。”
　　“告诉你什么？”
　　“那高贤妃和郑丽妃如何了？”
　　“新帝登基后，放了一批宫婢出宫，她俩奏请皇帝，自贬为宫婢。新帝仁慈，便准许她们二人出宫，听说高贤妃如今做了女先生，郑丽妃以孀居人的身份，领着家族做生意，两人都过得很好。”

　　“高太后呢？”
　　“听说她在宫里设了一个佛堂，整日吃斋念佛，也不知她对过往之事是否真有悔恨之心。毕竟是新帝的亲生母亲，让她在深宫中了此残生也就是了。”

　　“我跟你说，我回到现实世界才想到郭贵妃的那条银腰带上刻着的花叫无忧花，傣族人——也就是她所说的白衣族——他们喜欢把无忧花和代表着吉祥如意的孔雀图案刻在自己的饰物上。”
　　“是的，贵妃身边的那名高手就是白衣族人，她跟随贵妃一道进宫，贵妃为了避嫌把她安排在掖庭，那时让你去送冬衣，其实就是把做好的火浣布明月令标识和一些凶器送到她的手中。”

　　“可郭贵妃不是出身名门吗？她存了必死之心下毒害皇帝，就不怕她的家族因此招至灭顶之灾？”
　　“这事还是郑丽妃打听出来的。据说郭贵妃原本庶出，亲娘被嫡母欺凌而死，她装作不知，越发表现得乖巧，后来被嫡母认在名下。她对那个家恨之入骨，巴不得一家子人都去死呢。”

　　“唉，也是个可怜人……”

　　“她有我可怜么？我被管家拼死救出，送到与父王交好的道观，孤独寂寞地长大……娘子，你来摸摸我的胸口，你就只顾着问毫不相关的旁人，我的心都冷了。”

　　“好，我来摸摸……其实说起来，开国皇帝应该是有意要将皇位传给你的父王的吧？不然也不会把皇宫地图和明月令交到他手里。”

　　“你猜错了，老皇帝只是认为在他的几个儿子当中，我父王的人品最好，而且对帝位没有贪念，所以适合做辅政王，然而这样反倒害了他。”

　　“无情最是天家啊，所以说你不接受封王是对的，我们就做一对寻常夫妻便是了……我说，你是不是对我肖想了很久啊？在禁苑布置对付汉王他们的行动的时候，居然还溜过来摸我的脸……”

　　“你这么傻，武功又不高，我不盯着你能行吗？”
　　“你居然敢说我傻？吃我一掌……诶，你的手往哪里伸？现在还是白天……”
　　“白天又如何？白天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夫君了？”

　　嘻笑声从船舱里溢出，小船微微摇晃，湖面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等等！”
　　“又等什么？”

　　“你老实告诉我，你的道行其实没有尽毁吧？要不你带我去其他书本世界玩一玩……”
　　“不行，这样会引起其他世界的不稳定。”

　　“呵，被我诈出来了！你果然还有道行，不管，我偏要去其他世界玩。”
　　“那我们来谈个条件，你得先给我生一个胖娃娃……”

　　暮色渐渐降临，小船内的笑语仍在继续。胖圆暖黄的月亮显现在蓝黑的天际，那般的皎洁明亮，脉脉地照着这对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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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看文的小可爱！
原计划是想写一个长篇，但写着写着发现自己笔力无法支撑，于是从头改，变成了一个短篇，不过基本上大纲中要呈现的人物关系与重要情节都全部包含在里面了。
写古代文对于圆柑子来说是一件相对艰难的事情，写完后自己感觉也不太满意，接下来我会先用现代文来磨自己的文笔，练得好了再开古代文。
再次谢谢耐心看完全文的小可爱。
祝各位新年进步，快乐幸福~~
接下来的一篇是比较轻松的幻言《变成分数精后我体重暴涨》，欢迎感兴趣的小可爱从作者专栏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