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诀》赵忱

3、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三章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晚宴过后，父亲被皇帝留在宫中畅谈，我与母亲、舒衍便乘马车回府。此时夜已深，白日里气势轩昂的宫殿，现在却有些阴沉沉的了。突然马车“嘎吱——”地停下，在这空寂的宫中，显得格外诡异。我与舒衍身子不禁一抖，默契的望向母亲。母亲正了正身子，轻咳一声，问道：“马夫，为何突然停车？”
　　不等马夫回答，便听一男声高扬道“白伯母，小侄穆玦。多年不见莎儿妹妹，小侄甚是思念，可否将莎儿妹妹借于我一个时辰，晚些我定将妹妹亲自送回府中！”
　　马车内，母亲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我立马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这事儿。母亲瞪我一眼，便挑开车帘道：“穆玦侄儿，今儿天色已晚，明日你再到府中与妹妹叙旧可好？”
　　穆玦迟疑道：“这……这也行，那明日辰时我便到贵府做客。”顿了顿，他突然高声道：“莎儿妹妹，辰时可行？”
　　被他这么突然的问到我有些脸红，赖床这个坏毛病已经不是秘密了。我含糊的回答他：“好……”
　　随后他与母亲寒暄几句，便骑马离去了。马车也继续朝着白府的方向行驶。

　　回到府中，舒衍阴阳怪气地叫着“莎儿妹妹”跟着我到了闺房。
　　“舒衍你够了啊！在这么叫我我可对你不客气了！”我插腰站在房门口，怒斥道。
　　“哟，莎儿妹妹这可别啊，人家穆公子这么叫你你就脸红心跳的，怎的到我这儿就不客气了呀！？”舒衍背着手，躬着腰，将脸凑到我眼前。
　　见他一脸坏笑，我握了握拳，一巴掌将他拍飞，然后跳进房内，迅速关上房门。
　　便听见他在外面叫喊着：“寮莎，你这个重色亲友的小混蛋，本大爷的鼻子都要被你夹歪了！”
　　“活该！谁叫你管那么宽！”屋内我靠着木门，想象着舒衍捂着鼻子跳脚的样子就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打发走舒衍，我躺在床上想着穆玦目光温柔地叫着我莎儿妹妹，心里就觉得甜滋滋的。我忍不住拉上棉被，躲在被窝里偷笑。七岁以后的穆玦就再也没有叫过我妹妹了。
　　“莎儿妹妹，你想什么呢那么开心？”穆玦不知何时进入我的房间，他悄悄地凑在我耳边说话。
　　我身子一颤，“刷——”地睁开眼睛，“穆玦！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怎么？你以为是谁？莎儿妹妹~”穆玦笑的一脸灿烂，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我面皮抽了抽，调侃道：“穆玦，这些年京都风水太好，不但把你面瘫的怪病治好了还让你学会翻墙入室了？”
　　“不是呀，是看到了莎儿妹妹太开心了呀！”穆玦仍旧笑嘻嘻的，他起身坐在床沿边，“说吧，那个叫舒衍的是怎么回事？看来这些年莎儿妹妹没有了我，活的越发的滋润了呀。”
　　我腹诽道：“没有你的祸害是滋润了不少！”
　　我转了转眼珠子，一脸狗腿的对穆玦笑道：“哪能啊！你才走那几年我那是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啊！我没日没夜的站在你离开的那个码头，眺望那静静的河水，我真的恨不得恨不得……”
　　穆玦挑起眉头，“恨不得什么？恨不得跳河追我而去？”他不知从那里掏出一把折扇，敲了敲我的脑袋，道“小笨蛋，你编故事也得编的现实一点啊！”
　　“不对！你丫跟我转移话题呢！快说！舒衍是怎么回事儿？”穆玦又用折扇敲了敲我的脑袋。
　　我抱着头，躲在床脚，可怜兮兮的对他说：“我没转移话题啊！舒衍是斬州继任知府的儿子，五年前认了我爹做师父传授他武功，他们这次进京是来探亲的，过不了几日就回斬州了。”
　　“那他怎么住在你家？”穆玦打破砂锅问到底。
　　“舒衍明年就要参加武试了，住在我家爹爹好指导他。再说了舒衍从小便在斬州长大，跟他劳什子亲戚根本不熟，去了也浑身不自在。”我抬眼看了看穆玦，这几年他长得越发的好看了。
　　他轻哼一声，“你到了解他。总之，你得离他远一点。那小子蠢呆呆的，今日我在福满楼望见你与他坐在一块，瞪了他一眼还冲着我傻乐！”
　　“哦~白日里那人原来是你呀！”想着舒衍还说他眼神有气势，心中暗暗点头，的确够蠢的了。
　　我挪了挪身子，轻声问道：“穆玦，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啊？”
　　他楞了一下，缓缓道：“还能怎么样啊……才到京都头几年日子并不好过，我爹虽是升了官，却没有什么实权，还要处处看人脸色。好在太子看上了我的才华，讨了我去做他的书童。有了太子撑腰，爹的官道也顺了不少，慢慢地也坐到了高位。可这一年又一年的，皇上的身子越发不如从前了，京城暗潮涌动，也越发的不太平了。自从我做了太子的书童，我爹被打入了太子党一派，皇上对几个儿子都不太信任，连带着我爹也被怀疑了。”他侧身看了我一眼，欲言而有止，良久才又开口道：“寮莎……我爹最近在给我议亲，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娶妻了，寮莎，你说我娶谁好？”
　　我脸色有些发白，嘴唇微动，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气氛突然有些凝重。
　　他起身，像是要离开，我急忙开口道：“穆玦，那你有看上谁吗？”
　　他眼睛一闪，似有什么划过，“有啊，可是她像是不知道我心悦于她。”
　　不知怎的，我的心像是被蚂蚁叮咬了一般，难受极了。我有些艰难的开口，“那你告诉她啊，向她家提亲啊。”
　　我望着他的高大的背影，这个背影却告诉我它将不再属于我。我朦胧地听见他说了一声“好”，我听见了我心碎的声音。那时候我才明白，这个人住在我心底很久很久。
　　那夜，我盯着穆玦离开的方向，脑中反复重复着他说的话，他说他不久便要娶亲。他说，他有一个心悦的人。一直到天蒙蒙亮，我才昏沉沉地睡去。

　　“小姐，小姐，快醒醒，辰时都过了，穆公子在前厅都等你一盏茶的时间了。”丫鬟沉香不断在我耳边叨叨。
　　我一把挥开她的手，不耐烦地说道“沉香你别闹，你再叫我，今天没饭吃了！”
　　“小姐啊，我亲爱的小姐啊，老爷夫人都在前厅等着你啊！你再不醒，我不光今天不能吃饭，以后都不能吃饭了啊！”沉香扯着我的衣袖着急的说。
　　我气冲冲地翻身而起，怒骂道：“起起起！现在就起！穆玦吃饱了撑了那么早来干嘛！”
　　沉香眼角抽了抽，无奈道：“小姐，你昨夜答应与穆公子辰时相见的呀，他现在正在前厅向老爷夫人向你提亲呢！”
　　“什么！提亲？！”我顿时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
　　沉香眨了眨眼道：“对呀，提亲！”
　　我亦朝沉香眨巴眨巴眼睛，呆了半响，兀的回神，转头急吼吼地对着沉香道：“你丫不早说！楞着干甚，快给我梳洗更衣呀！”
　　我急急忙忙的从床上起来，急急忙忙的束发更衣，又急匆匆地奔向前厅。
　　到了回廊我的步履慢慢停下，透过屏风我看见穆玦与父亲谈笑甚欢，不知怎的今天的穆玦格外好看，想起沉香说他是来提亲的，我的心又紧张又酸涩，紧张他是否真的是来向我提亲的，酸涩昨晚他说他有心悦之人，我有些踌躇地前向，道：“穆玦……”我来晚了……
　　他缓缓从椅子上起身，用温柔的眸子注视我许久，才开口道：“寮莎，我心悦你，你愿嫁于我吗？”阳光悄悄透过树叶，轻轻地打在他的身上，斑驳了他的身躯，也斑驳了我的心。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在午夜梦回之时，我依然记得有一个人，他背对阳光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用温柔的声音对着我说：“寮莎，我心悦你，你愿嫁于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