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诀》赵忱

2、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第二章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待我醒来已有两日，我盯着床顶发呆，穆玦那张脸仍旧在我的眼前晃动，恍惚间我以为我只是做了一场梦。
　　东菱悄悄地推门进来，见我醒来有些激动：“姑姑你总算是醒了！可吓死我了呀！这是医女开的安神药，东菱服侍姑姑饮下吧。”
　　饮下汤药，我坐在床上又发了会儿呆，缓缓叹了口气，问东菱道：“什么时辰了？”我的声音像是在沙漠里许久不喝水的旅人，沙哑的厉害。
　　东菱道：“姑姑，刚过卯时。”
　　我点头，披上外衣，起身出门。

　　昨晚似乎下过雨，空气里含着浓浓的水汽，格外清新，天空蓝的透明。沿着幽静的小径，步履缓缓。旁边池塘里不知何时盛开一朵的芙蕖，缀着水珠，还保持着在雨中晶莹剔透、楚楚动人的样子。
　　我继续向前走着，前面便是万里梨花了。托梵音上神的福，天帝知晓我在仙界打理梨花林，便将这府邸赐予了我。这府邸的前主人是位梨花仙，这万里梨花便是她陨落后，散尽神力幻化而来。说来这万里梨花亦是神界四大名胜之首，此地中无杂树，芳草鲜美，溪水潺潺，无一不诠释着何为仙境。
　　有些人冥冥之中总是会相遇的。我刚踏入这梨林之中，便望见穆玦坐在望帝阁内。我静静地看着他，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万年来我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忘记奈何回忆太过根生地固。我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转身，我掐了个诀想要离去，却听他道：“寮莎，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我一时怔住，无奈苦笑，我从未想过要逃，是你，是你不要我的呀。
　　我听见他起身，脚步停在我身后，他继续说着：“寮莎，我寻你已有万年之久。凡界十世，冥界、魔界、妖界、仙界，我走过五湖四海九州八荒，历经几千年，仙界渡劫之时几乎被天雷劈的魂飞魄散，到底是上天垂怜，我终于飞升神界！寮莎，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是为什么啊？”
　　我不知他的为什么是指什么，是为什么会如此苦苦地寻觅我，还是为什么我会在神界。
　　他突然上前拽住我的手，急声道：“寮莎，我和她……”
　　“穆玦，”我飞快的打断他，我并不想听到他与她的种种，哪怕是个名字我也不愿，深吸了一口气，我缓缓道：“‘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如今，我将这句话还给你！”我清晰的感觉到穆玦的手僵住了，趁他不备，我挣脱他的手，仓皇逃离。
　　那时如果我回头，也许我会看到我自认为铁石心肠的穆玦，竟然泪流满面。
　　我恍恍惚惚地回到殿内，回忆怎的这般容易被勾起。

　　我父亲是斬州城的禁军总教头，穆玦父亲便是这斬州城的知府。斬州，乃鱼米之乡也，斬江徐徐淌过这斬州城，将整个州映照的更加柔和迷人。
　　白府与穆府仅隔了一条街，我与穆玦也算是半个青梅竹马。我七岁，他十岁那年，穆爹升官进爵举家迁入京都。
　　穆家启程那日，我站在码头死死拽住穆玦的衣角不愿他离去。我眼泪婆娑的对他道：“穆玦穆玦，你得等着我啊，等我爹也升官发大财了去了京都我就寻你去，你可千万千万别把我给忘掉了！”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我，拍了拍我的脑袋，点头说好。那日，他到底还是走了。登船时，他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般一步三回头，我真希望他能够绊上一跤，摔得腿短胳膊折，那样他便不用走了啊！那船怎的那么快啊，东风一吹，跟箭似的就蹿了出去，一会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六年后，父亲果真升官进京，同去的还有斬州继任知府舒家。舒家嫡次子舒衍长我一岁，五年前拜于父亲门下习武学艺，无奈还得尊敬的叫我一声师姐！
　　到了京都安顿好以后，舒衍便拖着我上了长安街。京都的确与斬州不同，若说斬州是一湾潺潺溪水，那京都便是一簇熊熊的火焰，热情似火，直灼人心头。我与舒衍一路直奔京都的第一楼——福满楼。在斬州就听说过京都福满楼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真如传言所说。两层阁楼，恢弘大气。再见牌匾福满楼三字，笔势雄奇，姿态横生！
　　我与舒衍挑了二楼沿街的位置落座。点下招牌菜后，我二人便开始闲聊。
　　“师姐，如今你们在京都安顿下便不再回斬州了吗？”舒衍问道。
　　我想了想，道：“倒也不是，阿娘将吴妈一家留在了老宅，兴许逢年过节还是会回去的。”
　　舒衍听了有些失落，转眼，又见他喜笑颜开，一看便知他又想出什么鬼点子来。我不再搭理他，趴在栅栏上向下望去。却见一人骑白马路过，那人一身绮绣，头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忽地他抬首向我看来，眼神太过凛冽吓得我打了个寒颤。舒衍见我身子一抖，问我怎么了。我抬手指了指下面。他也向外探了个头，不一会儿又坐了回来，装模作样道：“京都之人果真不一样，一个眼神便如此有气魄！”我白了他一眼，真受不了他文绉绉的模样。吃完后，我二人在长安街闲逛一会儿，将稀奇古怪的东西玩了一通，便打道回府。

　　傍晚之际，皇帝设宴为父亲接风洗尘。正准备出府，舒衍却跑来缠着父亲也带上他，让他也见一见龙颜。父亲眉头微皱，有些犹豫。
　　我忍不住想要嘲讽他，“皇上宴请我们一家，你一外人去干甚！”
　　舒衍挑眉，洋洋得意道：“你爹是我师父，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怎的是外人了！”
　　“你！”我追过去踢了他一脚，他飞快地躲在我母亲身后，大喊道：“师娘救我，师姐她又欺负我啦！”
　　“好了好了，夫君就让衍儿去吧，明年衍儿也要参加武试了，也该让他去见见世面了。”
　　母亲打着圆场，看着舒衍一脸小人得志，我气得转脸不再看他！嘴里嘟囔着:“阿娘总是帮着他！”
　　进入宫门，一位自称安公公的白脸太监领着我们一行人去了乾坤殿。踏入乾坤殿内，我望见里面乌压压一片突然有些怯场。舒衍拉了拉我的衣袖，给了我个安抚的眼神。我深吸一口气，朝他摇了摇头，示意我没事。不想，我二人这一小动作被殿内一人尽收眼底。我一路尾随父亲，最后坐在了他身后。
　　坐下不久，便听门外太监拉着嗓子吼叫：“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俯首齐声道：“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良久，只听一到威严的声音落下：“众爱卿平身，白将军何在？”
　　父亲带着我们进入厅内，长跪而道：“老臣白霂携家眷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帝笑道：“白将军不必多礼，长途奔波已是劳累，快快落座！”
　　父亲道：“臣谢主隆恩。”
　　“许久便听说白将军与穆丞相是旧识，这可是真？”皇帝道。
　　“回皇上，我与白将军曾同在斬州为官，府邸也曾相邻，的确是旧识”这个颇为熟悉的声音，我识得，是穆伯伯！
　　我眼睛一亮，悄悄抬首，顺着声音望去。我看见了坐在穆伯伯身后的穆玦！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头也望见了我。我朝他眨了眨眼，心道：“穆玦，我终于寻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