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诀》赵忱

15、第十五章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三）

　　第十五章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三）
　　我睫毛颤了颤，眉头紧皱，脑海里浮现那人狰狞的面孔，拿着匕首一刀一刀地捅进我的肚皮。额头上因为疼痛冒出细密的汗珠，我疯狂地摇摆着头，想要摆脱那剧烈的疼痛。最终忍不住的叫了出来。我“刷——”地睁开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然后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待平静下来，我打量四周的环境，才发现我已经安全回了家。我咬了咬唇，忍不住低低地哭了起来。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了。母亲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听见哭声，快步走到我床前。见我已经醒了，长舒了一口气。将药碗搁在床头，她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轻抚我的额头，安慰道:“寮莎，没事了。你回家了，乖，不哭不哭。别怕了，来，阿娘喂你喝药，喝完才能快快好起来哦。”
　　我慢慢饮下汤药，母亲坐在床边陪着我，我躺了好一会儿，直到肚皮发出“咕噜”一声。我抿唇笑了笑，道:“阿娘，我饿了……”
　　母亲拍了下自己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阿娘忘了，我们小寮莎躺了三天了，是该饿了。”说完，叫来小丫鬟去吩咐小厨房做碗白粥端来。
　　我愣了愣，我躺了三天了啊……我突然想起舒衍，急忙问母亲:“阿娘阿娘，舒衍呢？他怎么样了？”
　　母亲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转头，避开我的眼睛不敢看我。
　　我心头一沉，不敢想象舒衍会出什么事，艰难地开口道:“阿娘……你告诉我，舒衍呢？”
　　母亲拿手帕擦了擦眼睛，吸吸鼻子，哽咽道:“寮莎……那晚你爹爹派人去荒山找了。等到了那里……”母亲顿了顿，很难再继续说下去，咽了咽口水，继而道:“等到了那里，只寻见四具大人的尸体，不见舒衍……他，怕是……怕是……”
　　母亲泣不成声。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全身麻木。半响，我撩开被子，起身想要出去，急声道:“我不信我不信，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我要去找他，去找他！”
　　母亲被我动作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按住我的身子，带着哭腔对我喊道:“寮莎，你快躺好！你要让阿娘担心死吗？你爹他已经加紧人手寻去了，你乖乖躺着好不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对不对？舒衍一定能够活着回来的。你乖乖的，乖乖的躺着……”
　　我楞楞的躺下，像只提线木偶，失去了生气。

　　我长呼出一口气，费力讲完这段痛苦的回忆。
　　大哥喝下一口酒，沈默良久，才道:“后来呢？”
　　“后来啊……”我感叹一声。
　　过了两日，舒衍仍旧杳无音讯。舒母舒父太过忧心，憔悴的人一下像老了十年般。母亲整日也是忧心忡忡的，父亲更是亲自带兵搜山去了。
　　我躺在床上发着呆，想着要是舒衍真的没了，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这日，沉香扶着我，为我净身，突然感叹道:“还是小姐福大命大，被好心人救了回来。”
　　我心里一阵难过，我能回来还不是多亏了舒衍。眼下他却下落不明……
　　我突然灵光一闪，忙说道:“沉香沉香，快去叫我爹爹来！我知道舒衍在哪里了！”
　　父亲三步并两步地走进我的卧房，询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整个人一扫之前的郁郁寡欢，激动道:“爹爹，舒衍有可能被人掳走了，但也有可能被人救了！那日我能平安回来，是因为舒衍托了他乞丐朋友将我互送回来的！他也有可能被他们救走了！”
　　我记得舒衍曾向我炫耀，说整个斬州城无人不认得他，无人不是他的朋友。乞丐活在最下层的世界里，每天在整个城市里穿梭，可谓是无孔不入，那么知道的小道消息肯定是别人远远不能够比的。我越想越觉得舒衍被他们救走的可能性就越大！

　　“果真如我所料，舒衍真的被他们救走了。”我抬头看着夜空，淡淡说道，“可当我们接他回来时，发现他浑身上下满是刀伤，右手手筋险些被挑断。后来，舒伯父寻了名医来，终是将他救了回来，右手也保住了，但手腕上却留下了一条狰狞的刀疤。”
　　我转头，看向大哥，苦涩地笑道:“如果那天舒衍晚来一步，我可能真的就撑不住死了。我总是任性妄为，最终害得他失了性命。大哥，你说我是不是欠他两条命？”
　　舒衍为了救我险些丧命，舒衍为了替我讨回公道质问丞相府失了性命。这一切皆由我造成，缘起缘灭，我怎能不为他赴汤蹈火？
　　与大哥又东拉西扯一阵子，便下了房顶，回屋歇息。可我二人却未曾发现站在暗处的那一人。
　　第二日，我早早起床，独自在村中转悠，摸索村内地形。原来这金华村南北两方均有一座延绵数千里的山脉，将村子夹在中间。两山之间汇成一道河流，把村子一分为二，分别唤作金华西村和金华东村，河上仅有一座桥相连。
　　我心中隐隐有种猜测，或许金华村的浩劫并非是远古上神对神明们的惩戒，而是天灾人祸呢？但我还没来得及将这种猜测告知他们，浩劫却突然而至。
　　早晨风沙便就有些大，这会子更是肆无忌惮了。狂风突然大作，霎时，飞沙走石，遮天盖地。路上行人纷纷抱头逃窜，哭爹喊娘的一大片。我抬袖捂面，沙子差点迷了眼睛，狂风让我呼吸不顺。我稳了稳神，捏了个诀遁地而走。
　　等我灰头土脸地回到客栈，早已人去楼空。我一时惊呆了，险些失了方寸。我提着裙摆急急上楼，想着大哥他们可能不会离开。狂风却突然掀起房顶，砖瓦毫无规律地向下砸落，我忙唤出破云扇，将四周瓦片扇开，却未发现身后摇摇欲坠的房梁。待我转过身去，却已然来不及。一时间我傻愣住，彻底失去方寸，呆呆地看着倒下的房梁，千钧一发，腰上一紧，一股力量将我拽走。踉跄之中落入一个厚实的怀抱，我慌张抬头看去，是穆玦。不等我反应过来，便拥着我遁地走了。
　　到了安稳的地方，我拍拍胸口，长吁一声，直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你怎么回事！明知道浩劫即到，还要四处乱跑！你这性子能不能改一改！”穆玦铁青着脸斥责我。
　　这次确是我理亏，未与他们招呼一声就出了门，却又有些不服气，小声反驳道:“我出门又不是为了贪玩，我可发现了些不得了之事！”
　　“你还强词夺理起来！”穆玦耳朵尖，听了更是生气。
　　“本来就是……”我吓得缩了缩脖子，依旧小声嘀咕道。
　　穆玦瞪了我一眼，欲言又止，良久放弃与我辩驳，拂袖走了。
　　走了一会子回头见我仍旧站在原地嘟囔，不由怒道:“还不跟我走！”
　　我吓了一跳，慌忙跟了上去，这时我才开始打量四周环境，这里竟然是个地窖。
　　不一会便传来嘈杂的声音，我抬眼看去，梵音等人皆在此地，宝来客栈的掌柜，买烧饼的张大娘，想是金华村村民都在这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