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朝闻道西

1、第一章

　　回上海的那天，上海正好下雪。淅淅沥沥地飘洒在空中，更像是雨。
　　我在机场给阿虚打了电话，她在电话那头还是习惯性大声的咋咋呼呼。
　　“什么？！你回来了？”
　　“嗯。”
　　“你还离婚了？！”
　　“嗯。”
　　“……等着，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挂了电话，我坐在候机大厅里看着外面灰色的天空，不由自主地轻叹了一口气。

　　阿虚到的还算快，她抛下手里的工作假装发烧请了病假。两年没见，感觉精致的妆容也有点掩盖不住她眼角蔓延出来的皱纹。至于我，脸上没长，心里却已经盘满了粗细不一的藤蔓，缠的人都无法呼吸。
　　她仔细看了看我，眉头皱起来，皱纹更明显了一点。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我对着她轻轻笑了笑，自嘲地晃了晃脑袋。阿虚也知道这故事说起来绝不是一两句可以说清楚的，伸手接过我的行李车，推着就往停车场走，我们什么话也没再说。

　　阿虚比我小一岁，前些日子刚过完三十二岁生日，至今单身未婚，家境颇丰，除开先天优势，后天努力也让人刮目相看。她自己买的房子不大，地理位置在中环外，外环内，好的是离地铁近。我回来的事情除了她谁也没说，十几年的朋友也只有她会一个电话就贴心贴肺帮我把一切都安排好。晚点时候，在家门口的小馆子里吃了晚饭，那里的烟火气让我有种重新又活过来的感觉。
　　“我说你这么多事情都没不跟我说，现在又这样回来了，到底什么情况啊？”
　　我夹了一筷子炒豆苗，放嘴里嚼了嚼，吃完了才道：
　　“我也想说啊，一开始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跟你说了嘛。可是后来，说多了，我自己都觉得，啊，怎么说来说去就是这点东西。而且，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哪里好意思。总归，都是应该我自己解决和克服的问题。”
　　她沉默了一会。
　　“我以为你会一直这么纠结着就过下去了，最初的时候你说你要跟他去美国，我都觉得你为爱情疯魔了。谁知道，你一放手竟这么干脆利落，一点头也不回。”
　　“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是那样的，不是为了爱情。我只是当时并没有特别想要达成的梦想或者要做的事情，对我来说，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你知道的，我一直不喜欢他，他这个人太自私。”
　　自私吗？可能是，也或者不是。在我看来，只不过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的。离开上海去美国之前，我们的生活一帆风顺，经济宽裕，没有那么多需要考虑的，就算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也都互相能够理解和容忍。
　　但是到了异国他乡，沉重的经济压力，艰难的生活环境，他对我的希望越来越高，不能满足的时候变成失望，逐渐化为怨怼。我想起离婚前最后一次激烈的争吵，他口不择言地朝着我突出犀利冷酷的言语：“为什么你就这么扶不起来！如果你稍微能干点，能吃点苦，我们日子就不会过成这样！为什么我会找了你这样的人……”
　　我当时说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没说吧，因为已经够了。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当然是要先找份工作。”
　　“你这个年纪现在也不好找，我找朋友帮你问问吧。”
　　“嗯。无所谓什么工作，只要稳定就好。”
　　我们俩絮絮叨叨说着就把饭吃了。晚上，我躺在客厅的沙发床上，虽然什么都没有了，但却是这两年里第一次觉得，那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