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丽难忘》韶芊

32、徙倚彷徨

　　自从曹瀞在正始五年（西元244年）春天流产，接下来过了将近四年，她都不曾再度怀孕。根据李尚书府经常延请的万大夫所言，公主流产时子宫受了伤，因此不容易再有。

　　所幸，李韬虽然只有一个嫁出去的姐姐李婉，没有兄弟，但曹瀞认养了李韬跟瑞霞生的李训，而且李训活泼健壮，应可顺利长大成人，曹瀞并没有急于生子的压力。

　　有时候，曹瀞想要测试李韬，故意以打趣的口吻问李韬：“嫌不嫌子嗣太少？想不想纳个妾，来多生几个儿子呢？” 李韬都会立即板起面孔，义正辞严说道：“我发过誓，以后再也不会碰别的女人。难道公主不相信我的誓言？”

　　李韬那付认真的神情令曹瀞很开心。她会一边娇声表示 “没有不相信你啦！只是开玩笑啦！”一边凑过去轻轻啄一下李韬的脸颊。李韬则会趁势拥她入怀，深深吻她...

　　到了正始九年（西元248年）正月中旬，阴历年刚过的时候，两人依然像刚圆房时那样如胶似漆。李韬放完年假以后，还是早上跟父亲去尚书官署办公，黄昏一回到家，就到处找曹瀞，一找到她，立刻拉她去最靠近的空房间...

　　曹瀞的体型本来就是骨架纤窄而肉感，出嫁时胸部已经比大多数少女略微凸显一点，圆房之后这几年，频繁的欢情又刺激她双乳再度发育，越来越显得横看成岭侧成峰，也令李韬越看越得意！

　　在李韬眼中，曹瀞是他亲手从贞洁处女塑造出来的柔媚少妇--- 床下的公主、床上的女奴，让他怎么也爱不完...

　　夫妻俩朝朝暮暮还嫌不够，想不到就在这个正月中旬，竟有一天接到圣旨，宣召曹瀞去皇后寝宫小住一个月！两人不得不遵旨，都深觉依依不舍...

　　原来，小皇帝曹芳已经长大了，也已经依照曹叡生前给他订的亲事，迎娶了甄宓的侄孙女甄华，立为皇后。甄华虽是曹叡为曹芳选的，却凭着来自甄家遗传的，虽不如甄宓和曹瀞那么柔美，但也有几分相似的秀丽容貌，而深得曹芳喜爱。甄华较为果决的作风又正好与曹芳的文弱性格互补，帝后夫妻俩感情甚笃。甄华因此特别想要早日为曹芳生个儿子，却偏偏在最近流产了，难免心情低落。

　　为了帮助甄华情绪恢复正常，曹芳决定邀请琴艺精湛的瀞姐姐入宫小住，来为甄华弹琴解闷。何况，甄华既然是甄宓的侄孙女，就是曹瀞的表妹。她们表姐妹俩尽管从小很少有机会见面，但想必有共同话题可聊。

　　于是，曹芳嘱咐前去李尚书府传话的太监，一定要告诉曹瀞与李韬：“皇上相信，齐长公主必定能够带给皇后不少安慰！”

　　曹芳虽然只不过是傀儡皇帝，朝政由曹爽与司马懿两人把持，但这种小事他毕竟可以自己做主。

　　曹瀞前往皇后寝宫时，一方面舍不得李韬，另一方面也唯恐进宫必得去向太后请安，又要面对自己最想躲避的郭太后！然而，她当天晚上就从甄华的悄悄话中得知，郭太后已被曹爽软禁了。

　　甄华屏退左右之后，又小声告诉曹瀞：“这个后宫，一点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你绝对意想不到，本宫并不是后宫中唯一流产的女人。这一两年内，所有怀孕的妃嫔都流产了！本宫怀疑，恐怕是曹爽或司马懿买通了御医，存心不让皇上有后！”

　　曹瀞听了，大吃了一惊，却相信甄华的推测八九不离十。她点了点头，尽量镇定住自己，劝慰道：“即使果真如此，皇后也不用太担心。曹爽、司马懿年岁都很大了，而皇上、皇后年纪轻轻、来日方长！总有一天，皇上会得到实权。再说，朝中还是有忠于皇上的大臣。”

　　“没错！”甄华点头赞同道：“本宫知道，瀞姐姐的家翁李尚书就是一介忠臣。驸马想必也是。”

　　“当然！”曹瀞一听甄华提起李韬，当下满心甜蜜，立即保证道：“他绝对效忠皇上！他说过，他身为大魏驸马，对大魏责无旁贷，不管奸臣如何横行，他都会力保皇上！”

　　“你这么说，本宫就安心多了！”甄华松了一口气，微笑道。

　　单纯的曹瀞没有察觉出来，甄华在试探李尚书父子对皇室的态度。这是曹芳、甄华帝后夫妻俩邀请曹瀞来暂住更重要的目的。曹芳想要知道，若有一天需要忠臣来勤王，能不能指望李丰、李韬父子俩？

　　甄华从曹瀞口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对曹瀞更加奉如上宾。然而，曹瀞却觉得在皇后寝宫度日如年。她时时刻刻都在想念李韬！尤其在春寒料峭的夜间，枕孤衾寒，她更渴望枕在李韬结实的胸膛上，倾听他坚定的心跳，让他轻抚她乌黑柔顺的长发... 她天天期盼尽快回家，跟李韬团圆！

　　好不容易一个月过去了。甄华的身体完全复原了，在午后亲自送曹瀞到皇宫后门口。曹瀞跨上了马车，迫切期待赶快回到家，投入李韬温暖的怀抱！

　　李韬早知道曹瀞会在这一天回来，特地提早从官署赶回家来等候。他一听小厮通报曹瀞回府，立刻赶到大门口迎接。他望见曹瀞跨下了马车，随即匆匆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顾不得有数名仆从在旁，顺手把曹瀞扛到左肩上，就往卧房狂奔...

　　激情过后，两人躺着，曹瀞依偎在李韬怀中。她差点问：你的需求如此强烈，我不在家这一个月，你怎么熬得住？有没有...？然而，问句到了唇边，却没有出口，因为害怕听到自己不能忍受的答案...

　　就在此刻，李韬低声叹道：“你总算回来了！再憋下去，我真要憋疯了！”

　　“哦？”曹瀞听出了他话中的含意，不禁窃喜，嘴上则故意调笑道：“真的？你怎么憋得住啊？一个月了欸！”

　　“为了你啊！再怎么煎熬也得熬。”李韬以风趣的口吻表功道：“我下定了决心，要遵守对你的誓言！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只好自己解决。反正我没碰别的女人，更没碰别的男人，就是一心一意等你回来！”

　　“我相信你！”曹瀞感动得无以复加，略带激动说道：“我不会让你白等！”说着，她就主动献吻...

　　两人缠绵了一次又一次，狂热犹胜于小别之前。无论李韬想要玩什么花招，曹瀞不但一律配合，还会跟着一起动脑筋、出点子！高贵的公主放下身段，自然比风尘女子还要刺激百倍！李韬简直不敢置信，自己会有这样幸运，得到了一个能够满足自己生理所有欲念，以及心理所有愿望的完美女人，而且是贵为公主的完美女人！

　　于是，李韬多次发自内心，信誓旦旦表示：“这世上，真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我的公主！有了公主，我根本连想都不想再看别的女人一眼了！”

　　这是曹瀞最爱听的话。虽然当代奉行一夫多妻制，但驸马为了尊重皇室而不纳妾的前例也所在多有，曹瀞并不认为让李韬专一有什么不对。毕竟，李韬已有一个儿子。万一这个儿子夭折了，曹瀞才会感到压力。只要这个儿子能够顺利长大成人，不管曹瀞自己以后能不能生，李韬都不会绝后。

　　何况，曹瀞发现自己实在太迷恋李韬了，根本无法想像容许他去跟任何别的女人过一夜！为了确定自己能够长久独占李韬的身心，曹瀞甚至偷偷想办法去弄了几本解说闺房秘术的书籍，白天暗中研读，以备夜晚派上用场。每夜她都把所学融会贯通，使出浑身解数，令李韬对她越来越着迷...

　　本来，像李韬这么喜好新奇的男子，久了很容易厌倦同一个女人，但他对曹瀞却是例外，因为，他已经深深爱上曹瀞了。这样如疯如魔的爱，简直类似酒瘾、烟瘾，是一种瘾，不可能日久生厌，只会越来越不可自拔...

　　夫妻俩对彼此上了瘾，夜夜欢爱而仍嫌不足，根本把曹瀞到底还能不能生育的疑虑抛诸九霄雲外了。想不到，这种小别胜新婚的热情生活过了半个多月，曹瀞忽然发现怀孕了。夫妻俩都惊喜不已！

　　对于心态还不是很成熟的曹瀞，怀孕最重要的意义倒不是自己要做母亲，而是要给李韬生一个孩子，让李韬更甘于一夫一妻。她满怀兴奋，迫不及待写信给母亲，报告好消息。

　　刘晨看了这封信，自然极为高兴，但又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担忧--- 她记起了瀞儿初次怀孕流产，原因似乎颇有蹊跷，唯恐这次也会出问题，就打算去洛阳探望瀞儿，亲自帮瀞儿安胎。

　　偏偏，山阳公刘康的夫人两天前才难产大出血，幸存之后，在月子中特别需要照料，而悬壶济世的刘康无法停止为病人出诊，唯有拜讬姑姑陪伴夫人。刘晨只好等侄媳做完了比正常的一个月多加半个月的月子，再前往洛阳。

　　当刘晨终于从山阳国出发时，她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一路无心观赏春末夏初时节花果滋荣的风景，因为心中不断犯嘀咕：在山阳国耽搁的这一个半月，都没有再收到瀞儿的信，为什么呢？别是瀞儿生病了吧？瀞儿不会再流产了吧？

　　当刘晨怀着忐忑不安的预感，踏进了李尚书府，面临的状况竟比她原先最悲观的假设还要坏得多--- 瀞儿将近一个月以前就流产了，目前仍然需要整天卧床休养。更糟的是，床上的瀞儿一见到母亲，就坐起来哭哭啼啼，吵着要离开李韬！因为，李韬在瀞儿刚流产之后出血过多、昏睡不醒的某个夜晚，把到书房去给他送宵夜的全儿留下了...

　　就在刘晨抵达洛阳的前一天，全儿跪在曹瀞床前，哭诉月信迟了...

　　李韬不断解释那天晚上下雨，本来春暖的天气忽然变冷，为了暖身，才喝多了酒，而且不知为何，那壶酒好像特别烈，喝了以后头脑不清，以至于一时糊涂！但是之前、之后都绝对没有碰过全儿，就只有那一次！

　　全儿当场未予反驳，后来却偷偷告诉曹瀞：“全儿不敢当面说驸马爷欺骗公主，不过事实是，在公主到宫中去陪伴皇后的那一个月，驸马爷就要了全儿了。”

　　曹瀞不知该信他们哪一个。这恰似她刚嫁过门时，李韬、瑞霞两人也是各说各话，曹瀞无法判断李韬到底跟瑞霞相好了几次。

　　刘晨听了，也难下定论，只能摇头叹气！

　　“母妃！”曹瀞见母亲不语，继续哽咽道：“即使他没有骗我，即使他真的跟全儿只有一次，他也违背了他的誓言！我不会原谅他。母妃带我去山阳国，好不好？”

　　“你这么虚弱，怎么去山阳国呢？”刘晨温存劝慰道：“先安心静养吧！等你身子养好了，再说以后打算要怎么做。我会去请求李尚书夫妇，让我多住几个月，亲自照顾你。”

　　李丰夫妇当然欢迎贵为先皇贵人的亲家母多在府中住一阵子。他们夫妇俩都很喜欢乖巧的公主媳妇，对于儿子一再閙出丑事，则颇感尴尬，频频向先皇贵人娘娘致歉！

　　从此，刘晨亲自为女儿配药。只过了两三天，曹瀞流产之后的崩漏就停止了。刘晨不禁暗想：流产虽然一般都要像生产一样做月子，但是瀞儿才怀上一个多月就流产了，出血量应当比较少，不到十天就该停了才对！为何拖了一个月，直到吃了这两天新配的汤药，才得以止血？

　　刘晨在山阳国协助侄子刘康行医，见多了孕妇、产妇。丰富的妇科经验使得她怀疑：在自己为瀞儿配药之前，瀞儿喝的汤药会不会有活血成份？

　　难道，全儿暗中动了什么手脚？刘晨揣测着，却又想到全儿只是一个未受教育的丫鬟，不懂医术，如何能够给瀞儿下活血药？

　　尽管想不通，刘晨还是对全儿提高了戒心。接下来某一天，刘晨在厨房指点厨子为瀞儿炖补汤，身孕还不明显的全儿也来拜讬厨子帮她煮些补品。刘晨首次正面端详全儿，讶然发现：全儿长得很像郭照！

　　以前刘晨见到全儿时，从未如此察觉。那主要是由于全儿跟瀞儿年龄相仿，而刘晨二十七八年前在曹丕的受禅大典初见郭照时，郭照已经坐三望四，又略显早衰，脸颊有些凹陷，脸型有点变样了。难怪刘晨起初不曾从全儿联想到郭照。然而，此时此刻，刘晨仔细观察，就猛然惊觉：全儿像郭照的程度，几乎不亚于瀞儿像文昭皇后！

　　问题是，瀞儿长得特别像祖母，因有血脉相连，并不稀奇，但是全儿为何那么像郭照？全儿的瘦削身材、锥子脸型，还有娟秀而略嫌单薄的五官，以及精明外露的眼神，简直都是郭照的翻版！

　　郭照有不孕症，与曹丕无所出，想必在嫁给曹丕作妾之前，也不至于生过孩子，全儿照理说不可能是郭照的孙女。那么，全儿有没有可能是郭照的侄孙女呢？有些旁系亲属也会长得非常相像呢！刘晨转念至此，就假装不经意，随口询问：“全儿，你姓什么？”

　　全儿冷不防这一问，怔了一下，才含笑答道：“全儿从小在李尚书府长大，当然是姓李呀！”

　　“那你亲爹姓什么呢？”刘晨追问：“你还记得吧？”

　　“这---”全儿刹时之间答不上来，思索了一下，才勉强答道：“全儿的娘从前就是李尚书府的丫鬟。全儿在李尚书府出生，怎会记得亲爹的姓呢？全儿今天还有些针线活儿要做，不陪先皇贵人娘娘了。”

　　刘晨不能不让全儿屈身告退，但对全儿的疑心更深了。于是，她买通了小丫鬟虹儿，替她盯着全儿，随时向她报告全儿的动向。

　　毕竟刘晨见多了世面，看得出来全兒很不简单，只怕会对纯真的瀞儿不利！刘晨出于保护女儿的母性，决定要在李尚书府多住一阵子，好帮着瀞儿提防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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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标题出自于曹植的《洛神赋》。本书连载期间，固定于美国的周四晚间，亦即中国的周五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