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镜》姜漾

9、井上春

　　回到建初寺时，了尘就把那镜子放到了开过光的曾经装过经书的盒子中，不管这镜子有没有问题，但多一层心思肯定是没有错的。

　　祭樂刚回到寺内就被满屋的桌子家具和蓝蒲团缠住了，她问她国祭好不好玩啊，有没有很多人啊，等等问题。

　　祭樂本来还很耐心回答，但是，桌子椅子床，蒲团香炉柜子，各个都有问题，她实在不想理会，而让这些家具们转移注意力的好方法，就是另外找一个新的让他们感兴趣的话题。

　　祭樂抖了抖身上的黄蒲罩，变成了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出了尘给她买的坚果，手里拿了了尘给她的一把小锤子，安安静静的剥果子吃。

　　见她吃东西，还吃的如此香甜，一众桌椅都表示，自己也很想吃，奈何它们不能化形，只好眼睁睁看着祭樂一些人大嚼特嚼，留下了羡慕的目光，桌子最先忍不住，道“这是什么味的？”

　　祭樂翘起腿，咬的声音咯嘣脆，过了一会，她说“当然是香了，了尘还给买了糕点，很甜。”

　　一众家具听的直流口水，等了尘回来，就看见，自己的蒲团坐在椅子上吃东西，而自己房内的家具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些水渍。。。

　　祭樂一见他回来，就跑过去问他“了尘，我的镜子呢？”

　　了尘知道她喜欢那面镜子，他道“拿镜子颇为怪异，我先替你保存。”

　　祭樂点点头，拉着了尘让他给自己剥果子，了尘在这里，房里的其他东西不敢发出声音，了尘剥一个，祭樂吃一个，只不过，了尘自幼耳力极佳，不一会就听见了水渍滴落的声音，他细细瞧去，发现床边沿也有一块水渍，隐隐的竟有水珠留下来，他走过去，拿起布擦了擦，他道“我知诸位皆有意识，且无害人之心，诸位不必怕我。”

　　但房内仍未有声音，只有黄蒲团一个人咀嚼的声音，等黄蒲团吞下了最后一口坚果，她道“和尚真的是好人，他给我买吃的呢，你们不用怕他。”

　　这次，房内的家具们都说话了，桌子先说的，它道“了尘大师好。嘿嘿嘿”

　　. 椅子道“大师啊，等我能化形，你也给我买吃的吧！”

　　祭樂看到了椅子腿上的水渍，又听见它说的话，用脚踢了踢它，了尘摸了摸祭樂的头，以示安抚，他道“自然可以。”

　　那椅子乐的笑呵呵的。

　　建初寺的扫地僧人无故死了。

　　了尘看到时，那僧人全身的皮都没有了，血淋淋的骨肉暴露出来。因为被水泡久了，外面的一层肉都被泡发了，脸上仍旧没有皮，眼睛被泡的鼓起来，直勾勾的盯着你，肚皮被利器所伤，伤口扩大，能看到肾脏。

　　看到这副场面，有很多小沙弥都忍不住吐了，了尘蹲下摸了摸尸体的脖颈，又掰开了那碎肉的嘴，果然看到了口中鼻腔处都是淤血。

　　他又施了咒，发现碎肉上并没有妖气，但是的确有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他心下疑惑，伸出手合上了尸体的眼睛，吩咐人把尸体送到葬林里去。他起身，决定还是得去问问师兄。

　　本来这几日这扫地僧就不见了，因为他是个不喜和人相处的性格，起初，大家也都没有注意，今天，小僧人来打水，前院的井今日需要调理，所以才来后山打水，后山有一口井，因离寺较远，平时无人来打水，小和尚刚到井旁，就闻到一股恶臭味，他心下好奇，就往井内看了看，没想到，越靠近那井，腐臭味就越重，他便回寺内叫了人来，等把东西弄出来，才发现是一个被剥了皮的僧人。

　　因全寺人都知道有一个扫地僧因家中遭遇变故而断了手指，所以，大家一眼就知道那是谁。

　　因了这件事，寺内很多修为尚弱的小沙弥都整日提心吊胆，他们觉得那扫地僧的死相实在是太难看了，令人心寒。不过，这并不包括整日无所事事的祭樂，她仍每日吃好喝好，晚上争了尘的床榻。

　　这一日，祭樂午睡后，发现本该在讲经的了尘出现在房中，，她心下兴奋，便拉着“他”求喂养，“他”直接越过她，拿起了仍在补觉的蓝蒲团。祭樂奇怪，觉得他可能是有急事，但是没拿自己，真是气极了。

　　待晚间了尘回到房间，陪祭樂玩了一会，又给她唱了一段经，他想哄她休息，却见祭樂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心下疑惑，道“怎么了？”

　　祭樂道“你今日把蓝蒲团拿走了，怎么没拿回来？”

　　了尘奇怪道“我今日没回房中，更没有取蓝蒲团。你平日爱与她玩捉迷藏，你不找到她，她绝不会出来，我以为她躲起来了。”

　　祭樂想着，今天下午的“了尘”面无表情，确实不像他，她道“那今天下午是谁？”

　　了尘想到了寺中死去的僧人，觉得今天蓝蒲团失踪很蹊跷，夜深人静，他拉着祭樂四处寻找，终于在后山井旁找到了一块蓝色的布料和些许灰烬，祭樂蹲下闻了闻那灰，忽然大哭，了尘心下了然，这必是蓝蒲团无疑了，他想，这东西一定是想警告寺中人，尤其是自己，不要插手它的事情，可寺中僧人无故死去，他还未展开调查，就被警告，说明，这东西很有头脑，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东西，而且一定是事先就有了计划。

　　他拉着黄蒲团起来，伸手替她擦擦眼泪，他知道，虽然黄蒲团经常欺负蓝蒲团，但二者住在一起，黄蒲团当她是朋友，朋友无故死去，她自然难受的紧。他捡起那块蓝色的布，决定一定要查下去，黄蒲团哭的无力，了尘见她伤心，委屈了自己，半抱着她回去了。

　　回到房中，祭樂仍是哭泣不止，了尘把她放在塌上，伸手替她盖了被子，哄她睡了。

　　建初寺死了和尚的事被内部压了下去。建初寺是王都第一大寺，是整个王朝的的象征，如今寺内出现命案，只能隐瞒下来，不然就会动摇百姓的意志。

　　祭樂一连几日都恹恹的，了尘自然知道她在为蓝蒲团伤心，他为了哄她，又让出去的小沙弥买了许多甜品来，但她兴趣缺缺。

　　正当了尘一边忧愁黄蒲团的情绪，一边找线索时，寺内又死了一个僧人。

　　这会尸体是在后山葬林发现的。

　　今天是上次死去扫地僧的头七，寺内有一个小沙弥和原本的扫地僧住在一个房间，便想着去念经超度他，也好让他早日去那极乐世界。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等他闭着眼睛念完经书，起身准备走了的时候，发现前面有人影闪过，他想着后山无人，说不定是哪一位师兄，便出声喊人，结果那人不应，只朝他“走”来，等人到他身边，他才发现，那哪里是人，明明是一具尸体，这次尸体还新鲜，，那尸体被挂在树枝上，离地只有一尺，怪不得他没觉得有异。

　　等了尘到的时候，那尸体仍未变冷，身上的皮仍被剥去了，只不过，这具尸体的嘴张的老大，牙齿都被拔光了，只有血淋淋的牙床，因为死的时间还很短，所以血仍在流。

　　了尘问那小沙弥“你说，你看到他时，他仍会动？”

　　那小沙弥早被吓得心肝俱碎，道“师叔，正是如此。今日我来祭拜，林中不知为何就突然起了大雾，我想着早早回去，不曾想，看到远处有模糊的人影，我想着这里只有咱们寺中人来，我本以为是一位同来祭拜的师兄，我同他说话他也不理，等到我面前时，才发现如此。”

　　了尘听罢，看了看尸体，这尸体应该是在小沙弥祭拜的时候被杀死的，葬林的树被栽的十分有规律，一排树相隔很小，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很小，这和尚应该是被杀死后，吊在了树上，被那些东西拿着刀子一点点剥下皮来，那东西速度极快，手十分熟练，能在一刻中剥下一张皮子，因此此时，这尸体才能仍未僵硬，至于小沙弥说的移动，应该是那东西杀人准备取皮时就发现了祭拜的小沙弥，一早就把尸体挂在了直对这小沙弥的那一排树上，把尸体绑的离地极近，让小沙弥误以为那是人，然后自己在树枝上，一点点移动拴着尸体的绳子，直到小沙弥头顶的那棵树……

　　小沙弥听说，那东西刚刚就在自己眼前杀了人，剥了皮，甚至就在自己头顶，而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此刻，是真正的后怕。

　　至于那怪物为什么会如此大费周章，目前只能推测为他想吓吓小沙弥，然后让小沙弥去寺内通知众人，以此，让人知道。如此，建初寺连续有人死的消息必定会传出去，建初寺的香火必定会消减，皇室必定会重视起来，一日不查到元凶，那么寺内一日就不会安定，甚至，他怀疑，这东西的目标是他屋内的一众妖怪。

　　了尘顿了顿，伸手去探那尸体的脖子，果然，还是那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他让小沙弥把尸体放下来，又亲自看着一众人把尸体给埋了，念了《金刚经》，又在新坟面前施了咒，如果那动一下再来，他必定在第一时间知道，上一次有沙弥死时，他就想通知师兄，但师叔正在闭关，他本不想打扰，但此刻却是不能用再等了，他吩咐人去请师兄，又返回了师兄的偏殿等待。

　　了尘本来想坐蒲团，但一想到自己房中那个会变漂亮姑娘的蒲团，就放弃了坐蒲团，他用巾帕铺在地上，坐下来，他闭目沉思，想着最近寺内发生的事，他还没静下来，就听见房外的小沙弥惊慌失措，他直觉师兄出了事，他起身慌忙出去，问“发生了何事？”

　　那沙弥满脸匆忙，一张脸满是惊恐，他道“师叔，师父出事了！”

　　了尘哪里还能静下来，他匆忙的赶到了师兄闭关的青云殿，青云殿内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只有了悟平时打坐的地方有一滩暗红的血迹，了尘松了一口气，毕竟没有师兄的尸体，说明师兄可能还没有出事，他又检查了一下房间，发现又出现了那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他吩咐身后的小沙弥，道“今日之事，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若有人问，只道你师父仍在闭关。”

　　那沙弥道“是”。

　　了尘回到房间，准备告知蒲团自己要连夜去事发地点找线索，他想让蒲团自己在寺中待着，毕竟他出去不是很方便，但祭樂早就被蓝蒲团之事吓得整日惶惶不安，怎么会愿意，她道“不行，了尘，你要带着我呀，！”了尘本来也就不放心，再加上他怀疑那东西的目的是这货，也觉得带着她为好。

　　二人趁着夜色向葬林走去，葬林在建初寺后山，那里埋着建初寺的多位主持，一般寺内的和尚沙弥若圆寂或归天了，都是埋在那里。

　　那蒲团虽说是妖，但见识短，哪里来过这种地方，月黑风高，那蒲团吓得直掉眼泪，了尘本来就见不得她哭，这下好了，为了安抚她，他牵住了她的手，那蒲团慢慢不哭了，他们也走到了葬林，此时正是月上中天，小沙弥说的雾气在此刻更加浓密了，简直是三米之内，六亲不认的程度。

　　了尘走到了第一个扫地僧的墓前，抬头往上看了看，头顶的确是树丫，他飞至树丫上，看到了绳子磨损的痕迹，树枝的伤口上，有隐隐的血迹，黄蒲团在下面看着他，觉得害怕，又想哭，了尘见她要哭，赶紧从树上下来，让她变成一个蒲团，自己抱着她，祭樂觉得和尚真不错，现在都愿意抱自己了。她化了原型，了尘抱着她，了尘又沿着扫地僧的墓碑的方向直走，大概有五十米的地方，果真有一滩血迹，了尘探了探，果真是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他苦思冥想，怀里的黄蒲团却道“这个味道好熟悉啊。”

　　了尘问道“你知道？”

　　祭樂想了想，道“我想起来了，是那天把我掳走的那个人的味道，可难闻了！”

　　了尘见线索又断了，倘若这几日不调查出真相，过几日消息一出，皇族插入调查，自己旁边的黄蒲团恐怕会遭殃。

　　了尘带着祭樂回了寺，回到房中，小沙弥就高兴的告诉他，道“师叔，师父找到了。”

　　了尘匆匆忙忙，也没有放下蒲团就去看望师兄，了悟仍在青云殿的偏殿，他赶到时，了悟却是真的在那里，他面色苍白，了尘看了他一眼，有一瞬间的迟疑，了悟看过来，依旧是温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