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再次遇见你》沈碧萝

6、狂奔

　　丰沛从于了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宋母要来的消息，他是透过之前安排的私家侦探得到的信儿，之前搜集到宋家的资料显示，宋东允来这座城市生活以后，宋家父母常来探望他，周边也很多地方都逛过，宋母常来这家店买些吃的回去，索性，他就和要见面的姑娘约在这家店，碰碰运气。他努力集中精神在和家里介绍的对象聊天，对方刚好算是他的忠实观众，所以聊了很多录节目的趣事，这也算是打掩护的一种方式吧！
　　私家侦探安排服务生在送给宋母点的咖啡时，在桌上的摆件上面放了一个小小的接收器，透过他和丰沛耳朵里的蓝牙耳机可以接收到他们那一桌的情况。
　　丰沛本想着听到宋东允的下落，可一圈聊下来，似乎只有财务纷争的推诿。
　　丰沛之前让助理接触过宋家父母，也派私家侦探盯着他们，可是就是没见到宋东允的人影出现过。若是他真的想要回来钱，必须是要上法庭了，可上法庭，也必须先要知道宋东允人在哪。
　　丰沛看着于了直挺挺地坐在那里，心里有些疑惑，于了既然能看到对方一瞬间的记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问宋母宋东允的事情。除非….他又摒弃了自己的想法，看着他有些走神，对面的姑娘伸出手在他面前摇晃了几下，“想什么呢？”
　　“噢，不好意思，可能在想下一个通告的一点细节上没处理好，想着怎么临场和观众互动。”丰沛随便扯了个谎搪塞。
　　“需要我帮忙一起想吗？”
　　“这个算是工作机密，说出来的话，到时候就没有什么好玩的了。”丰沛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失态。
　　这时，丰沛蓝牙耳机里面传来宋母恼羞成怒地声音，“于小姐，既然是骗婚，你为什么要死乞白赖地被人牵着鼻子走，你是傻子吗？还是说，你想跟你母亲一样，非喜欢那种对你不好的人家，生来本贱。”
　　“阿姨，你为什么非要扯不相关的人进入？做错事的人还有那么多歪理，您这算是包庇罪犯，您知道吗？宋东允欠债了，弄不好，是要进去的。我看您还是多关心关心您儿子，不要管我妈的事情，她的事，她自己会处理的很好。”
　　“怎么没关系，我跟你说，你妈那种性格教育出来的小孩，我们宋家不….”宋母似乎越说越激动，脑海里翻滚出陈年旧事都是报纸和电视上于了妈妈遮着脸回避媒体提问，还有于了爸爸面无表情地被几个保镖保护着出门。
　　于了不想回忆那些，她在桌子下面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手掌内，扎得她肉疼，她垂下眼眸想要避开宋母的额头，不去看那些，宋母似乎情绪更加高昂，引得周围的客人也看向这边，忽然，她耳边刮过一阵风，再接着，宋母令人讨厌的喋喋不休的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丰沛站在桌子边，以一种今天天气不错的态度说道，“我倒是见过不少不讲理的，像您这么无赖的不顾廉耻，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些人心思龌蹉还非要拿出来给人展示，一肚子的黑水，非要用自己的吐沫星子把别人的五脏六腑也给染成黑水，才满意。不过可惜，作为宋东允的债主，您这么个态度见我的律师，看来是没有要和解的打算，那么，我们也只能法庭上见了。”说完，他朝于了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起来。
　　宋母见于了收拾东西要走，慌忙出声，“等等，口说无凭，你上来就血口喷人，再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和她早就串通好，给我儿子下套？”
　　“下套是吗？我没那么闲。”丰沛冷冰冰地看着宋母，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再说，得到一个女人用什么手段决定了这个女人在这个人心中的位置。你字里行间，似乎都很直白地说明，你儿子才是动机不纯的那一个吧？她家境再不济，父母离异，也是比宋家富有，两相比对，人品差的那个，怎么都是物质上不占上风，却又拼命想要面子的人吧？”
　　“好个想要面子，宋家想要面子怎么不对了？谁不想要面子？有钱怎么了？有钱就一定人品高尚？我倒是想问问你，于了，老实说，你和他什么关系？”
　　“阿姨，人品高尚与否在于是否会给人留面子，别把话说的太绝，自己做出来的事情不管结果好坏都敢于承认。这三点，很遗憾，我都没看出来。我和他认识的时间和宋东允一样长，他是我们的同学，也是这一张上面给宋东允借钱的账户的户主。”于了抬手，不知从哪一页上面抽了一张竖着拿起来，“很多年没练习了，得感谢宋东允，欠了人一屁股债，都追到我这边来讨债了，不过今天，阿姨您既然出面了，我想，他也找到了可以出席的被告人。”
　　宋母冷哼，“怎么，你们连我这个老太婆也不放过？”
　　“欠债人的法律上的直接关系人，是您。”于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母，“宋东允每个月固定朝你的账户打钱，即使数额不大，他借来的这笔钱，也没少打过去，起码，要把这笔钱还了吧？”
　　宋母不悦地拍着桌子，“我儿子给我的养老钱，凭什么我还得给你们啊？”
　　“不正当的获取非法收入，我的当事人可以就此控告你们诈骗。”于了说完我的当事人五个字，丰沛饶有兴致地朝她那里看了一眼，嘴角弯起地地方露着几分赞许。
　　宋母挺起腰板，一脸不屑，“房产证上可是写的你们两个的名字，怎么说赔偿款，你也得占一半，怎么，光想占便宜，不想被债？不合适吧？”
　　“我…”于了刚想开口辩解，丰沛突然伸手打断了她的话，她有些疑惑地看向丰沛，丰沛清清嗓子，慢条斯理地说，“我想你没查过房产登记，户主不是他们二位，而是我。”
　　丰沛说完这一句，周围突然大量的手机闪光灯朝向他们，人群里七嘴八舌地声音也在这一秒强势介入。
　　“快看，那不是丰沛吗？”
　　“好像是吵架，听说丰沛的房子被人占了，对方还特别强词夺理！”
　　“不会吧？那可是丰沛诶？谁那么不怕人肉，敢对着丰沛耍横？是没领略过沛家军那股子恶势力吧！”
　　“卧槽，你说的和邪教似得，怎么会，我们沛家军可是很有素质的好么？话说，我们家老大呢？你们扯了半天，人呢？”
　　“早跑没影了吧？”
　　......

　　于了伸出一只胳膊挡住脸，另一只胳膊被丰沛拽着在拥挤的人群里狂奔。在接下来的事情，于了已经记不清，她脑海里面翻腾着宋东允的笑容，以前觉得温柔，现在觉得阴冷，就像现在的天气一样，冷得刺骨，他曾允诺她，“我们以后会有一个自己的家，家里有橘色的灯，你再晚回家，都不会灭掉，冬天的时候，会看到厨房里一团团白色的雾，有你喜欢吃的火锅配菜，我都买来给你吃。”然后，这一副幸福的画卷，在今天这个天气异常冷的日子里，化作了她嘴唇边一抹热腾腾的水汽，抽干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的十年长跑，而她在这一场长跑中，终于感受到岔气加上喘不过气同时作用在身上。
　　丰沛快要跑到拐角的时候，感觉自己手里拉着的胳膊越来越往下坠，回头看到于了一脸痛苦地按着胸口，他慌忙停下，喘着粗气揽过她的肩头，“于了，怎么了这是？醒醒，诶，快醒醒。”
　　等她再次醒过来，她躺在阁楼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丰沛只是帮她脱掉了外衣，其他衣服都是好好的穿在身上，她的门关的很好，但是房间是不大隔音的，她依稀听到楼下有人吵架的声音，对方的声音特别尖特别细但是个男的。她有点好奇，拉开被子，朝门边走过去，靠在门上听动静，以往她是挺反感这样偷听别人隐私的，可今天，就是感觉身上有股子鬼使神差的力量在支配着她。
　　声音又尖又细地是丰沛的经纪人老K，老K本来在帮丰沛接工作，突然接到助理的电话，听闻丰沛在大街上被追踪，拍到丰沛换装后的样子的视频虽然模糊，架不住在场热心群众的过分解读，在这种热情之下，“丰沛相亲”，“ 丰沛路见不平”，“ 丰沛被人坑”被抡上了热搜，丰沛作为时下最火的MC，不仅仅是帅，而且还能招架住各种梗。可是，如今，“莫名其妙拉着一个女人在马路上乱跑，你是怎么想的？希望自己掉粉，还是不想混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签合同的那些规定上，要求你必须保持单身？你是怎么答应的？”
　　“老K，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那样？你告诉我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住在这的女的什么来头，你跟她之间，什么关系，我告诉你，这个合约结束之前，都不可以。”老K 激动地说完，撸了一把头发。
　　“不可以什么？我…”丰沛抬头看了一眼阁楼的门，依稀看到门下面边缝里有两团黑，他立刻改变了原本要说出口的话，“我雇佣她来给我大REF的官司，你别多想了。如果她表现的好，我希望能够多一名专业的律师来帮忙我处理之前那些烂摊子，我不想寄希望于总公司，因为法务部现在正为GEO解约的忙的焦头烂额，我既然打算明年成立自己的个人工作室，我怎么也要先储备下自己的人吧？”
　　“想储备自己的人。”老K意味深长地重复这句话，也跟着他的视线往上瞟，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丰沛，你放弃了的那件事，你后悔了吗？”
　　那件事，是丰沛在接到政法大的录取通知后，放弃了，虽然知道于了也考上了，可他仍旧没有去报道。老K以前以为他心里是很想当律师的，可慢慢地，丰沛又让他感觉他是要走做偶像的，但今天，丰沛的举动，又让他觉得丰沛内心还是有点后悔的。
　　“没有。”丰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一团不断闪动着的黑影，“如果重新来过的话，我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那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要用力握紧自己的手，你不累吗？”老K记得，丰沛在偶尔说违心话的时候，会把手背过身去握紧，印象最深的两次，一次看到是在他参加选秀比赛的时候，他受了伤，评委A对他的表演不满意，评委B问他训练累不累，是不是因为累所以不走心了。另一次，是在刚出道的时候，某个品牌方的晚宴上，一个比较大牌的女星趁着酒劲想要戏弄他。
　　丰沛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静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记得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说的话吗？”
　　“什么话？练习生预选的时候？”
　　丰沛笑了笑，“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有机会了，可能什么都做不好什么也做不到，可我偏偏不甘心。唱歌环节结束以后，颖姐问了一句，‘如果现在让你选择当偶像和普通人，你怎么选？’我记得我回答地是，‘普通人的生活似乎不太适合我，我喜欢活在光下面，让人看的到的地方，我希望逆着光的时候，我不是孤独的’。”说完，他又转身，看似直视前方，实际则是又看向了阁楼，眼底多了几分遗憾。
　　“我记得我当时问你，为什么这样说，因为感觉怪怪的。”老K叹了口气，像是想到了什么，偷偷朝丰沛那边看了一眼，他正看着阁楼有些出神。老K清清嗓子，心里想难不成这答案还跟阁楼上住的女人有关？
　　“哪有那么多奇怪的话，不过是不够勇敢，没有底气面对失败罢了，好像还真把你们都唬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