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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道听兮存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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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很多愁善感的人。每次在后院打水的时候,看着水中的倒影我都会为收养我的那户人家叹息。
当时我从他们家井里爬出去的时候吓傻了坐在树荫下的丫鬟,她尖叫着抓过搁在一旁的扁担瞄准我就要敲,幸好她身后的妇人及时夺过现身,骂了那丫头一通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来拉我。
我犹豫地望了望那个时刻准备着敲我的丫头,老老实实握住那妇人的手,听她的话乖乖地去了祠堂跟着她跪在列祖列宗前拜了几拜。
她喜极而泣地双手合十对着几个牌位念念叨叨,而我跪在一旁一声不吭,心下对她肃然起敬,都这年代了居然还能找到如此敬业的群众演员。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晚餐时间。
我看着满桌菜肴越发感叹潇儿我何德何能来了如此良心的剧组,环顾四周又见不得导演跟编剧的身影,于是我提出了一个非常符合社会主义荣辱观的提议:“我们一起去找导演表示感谢一下?”
刚才还特别和谐融洽的气氛突然冰到极点。
那妇人疑惑地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导演是谁?”
之后发生的事情混乱到我一回想就头疼,你只需要知道那演我娘的妇人演着演着真成我娘了。
而她之所以如此欣喜若狂我的到来倒不是她没有子嗣,而是我理论上存在的哥哥被拉去当兵,生死未卜;我理论上的姐姐嫁到夫家后难产死了。
所以我娘能够接受一个陌生姑娘从自家井里爬出来,不计较她的身份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理解。
平心而论我爹娘都特别疼我,在私塾先生上门告状时他们都坚定地把我护在身后。隔壁的小丫头片子就没那么幸运了,没事找事学着我跑去私塾窗外宣扬女权主义,奈何没经过800米的训练没跑过私塾先生,还没跑到家门口直接被竹棍敲了屁股,哭嚎了一晚上。
所以说,体育健康素质还是很重要的。
比如说每天从我家门口跑过的那个仁兄,他要是身体素质不好,被那群千金的家丁追上了,绝对就是被一通乱打,筋脉寸断,血染白衣。
阳武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娘的簪子会出现在别人手上。
思前想后我实在没能脑补出一个顺理成章的故事,于是我只好再次趁跑堂的小哥去杂物间取烛火时把他锁里面,然后去问张良。
张良看着主厅和后院间的帘子,我一开始还以为他要推崇仁爱告诉我和谐人际关系的重要性,结果最后他善意地提醒我:“受了一次骗的人,想再让他上当一次可就难了,若还有下次,南宫姑娘怕是得下些功夫。”
他的关注点也是够神奇的。
我扯了扯嘴角:“动作快准狠就好了。张良先生还未讲全那个发生在阳武的故事?”
“余等初见,姑娘便演了一出好戏,良不知姑娘话语间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若姑娘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却又装聋作哑,良道听途说,岂不是贻笑大方?”
“我当真不知。”我无辜地摇摇头,“当今乱世,口出虚言不过求己身安宁,潇儿不以为此时恪守礼义便是正道。况且余等初见,张良先生亦是绝弃礼学,不曾坦诚相待。”
张良不予置评,稍一耸肩换了个话题。
“良于途中听得阳武城内有一娇客于新婚前夜拿了嫁妆欲逃,不料被人察觉追上,打得遍体鳞伤。幸在有户人家出言相劝,才压下众怒,让那娇客连夜离开阳武城算是了了此事。”张良顿了顿继续往下说,“良以为此事太过荒谬,本认定此不过是阳武百姓编撰之事,一直到了下邳听掌柜谈及姑娘身世,才知阳武城确有此人。”
“他被打了?!”我眼角跳了跳,猛地站起身,脚勾到椅子整个人差点飞出去。
“良未亲眼见得,不敢确定。”张良饶有兴趣地看我被横在前方的桌子一撞,微微低首压着笑。
我脑回路太乱已经没心思去计较他的道德品质问题了。
“有户人家相劝?!”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我娘的脸。
我甚至能想象她如何痛心疾首地强行把自己的簪子塞给那个被打死的娇客手里,告诉他回头是岸好好做人,将来娶了我们家丫头吧。
我都不想吐槽我娘的颜控了。
之后她一定突然意识到自己家丫头已经走了,接着会崩溃地倒我爹怀里大哭震惊围观的群众,他们一走神那个反应极快体育素质良好的娇客便抓住契机闪人。
多么精彩的推理,多么合乎逻辑的脑洞。
在我要为自己鼓掌喝彩时突然想到一个很让人忧伤的事实,躺在杂物间的拿着我簪子的那个人是个女的啊。
本来明晰的逻辑链条瞬间断裂,我有点郁闷地揉揉太阳穴。
“南宫姑娘?”
我眨眨眼恍然回过神,有些迷茫地看向张良。
他以眼神示意门口,一道人影映在门上的窗纸上,婆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