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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世人兮不察 ...

  •   我的故乡并不在下邳,事实上我来这个地方来得非常莫名其妙。
      在我十七岁的时候有个人家来提亲,我娘激动得问都没问过我直接许了这门亲事。
      不管我怎么跟我娘讲对方是骗钱的她都不信。她坚定地认为那个提亲的小子是个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谈吐非凡的君子。
      然而我娘足不出户,她根本都不懂我接连在路边看到那些千金小姐们哭嚎着带着家丁追着同一个身影跑过大街小巷,边追边喊还我嫁妆……
      你说他不是骗钱的他是骗什么的。
      但问题在于这个人可能长得太好看了,无论我提供的证据多确凿我娘都不信。我娘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我娘,最后我爹拍板,嫁。
      他们告诉我,嫁给这个人,你不会后悔的。
      我恍然点点头然后在婚礼前一天收拾好行装连夜离开阳武城,算了算身上的盘缠和干粮下邳是最好的选择。
      我把这些事情都解释给掌柜听后,他长长地叹口气没再跟我要饭钱。
      “小姑娘,一般人给个钱袋被小贼偷了的借口也就算了。用不着解释那么多。”他边摇头边拍着我的肩,一副我病得不轻的样子。
      准确来说我是饿的不轻。
      于是我就着水又啃了一口面饼,眨巴着眼睛望他:“掌柜的行行好,收留在下吧。”
      掌柜的没像我爹那么好对付,他英气地一挥手中算盘斩钉截铁地回绝:“当今天下混日子的人多了去了,骗顿饭吃也就差不多了。你是个姑娘人家,又身世不明,收下你我可会有大麻烦。”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他讲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打开我的行囊,拉出里面纠缠着叠在一起的丝质嫁衣,稍稍抖平后塞到他手上。
      “身世不明解决了?”
      掌柜的盯着那衣裳倒吸口凉气,张张嘴欲言又止。
      “我只要一半工钱。”我试探着继续跟他谈条件。
      掌柜的咬着下嘴唇犹豫了半天,最后轻咳一声将那嫁衣胡乱塞进自己衣袖间,抬手指了指二楼:“上楼左转第一间房,换身合适的衣服。”
      我乖乖照办,只道那人不欺我。
      他说的一点不错,天下再乱,处境再窘,故事编得漂亮就可以啦。
      “那人是谁?”躺在干草堆上的人气息不稳地问我。
      我不知道她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礼貌。
      “说了你也不认识。”我摆摆手担忧地看着她,“说真的,你一个姑娘人家怎么会到这儿来?这可是杂物间…”
      她怒视我,黑着脸抿紧嘴不说话。
      面对这种有自闭症倾向的人,我一向是有办法的。
      “我爹说我是一个将来必成大器的人。我娘说我将来别想把自己嫁出去。所以我决定做一个早早把自己嫁出去不成大器的人。因为先生说了我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会有点叛逆,尊师重道,我必须践履表示一下叛逆,彰显一下先生之智。我趴在私塾窗外发表了这番言论,私塾先生气得浑身发颤,抄起一旁的竹条就冲出来。一边喊着‘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一边走向我。我盯着他手中的竹条看了好一会儿初步判定他可能忘了‘君子动口不动手’。而且是那种我提醒他,他会抽我抽得更凶的那种架势……”
      那人忍不住一笑,稍稍抬了抬眉:“然后呢?”
      “敢情你是来这儿听睡前故事的?”我摇摇头懒得跟她计较,“瞥瞥私塾里好奇地往外看的少年们我决定跑。爹说了,这世上看客居多,他们会好奇,会围观,却不会出手。置身事外是人之常情,怪不得谁。”
      她点点头:“姑娘为何要救在下?”
      我仔细思索了一下迟疑道:“呃…因为你好看?”
      那人正喝着茶,被我的回答呛到止不住地咳嗽。
      我拍拍她的背笑着凑过去:“戏言而已啦,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潇儿再怎么不喜欢插手人家的事,也不能眼睁睁看你一介美人死在这吧。”
      她沉默了很久没说话。
      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感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他当时是在犹豫要不要把我一剑灭口。
      原因有二。
      其一,这样会让他的藏匿来得稳妥些。
      其二,他。
      “你当真从阳武城来?听姑娘的口音,倒不像阳武人士。”估计是嫌夜长无聊,那美人见我不走终是开口,“姑娘的故事说完了,不妨听在下讲一个?”
      我抬高一边眉毛,将蜡烛放在一旁,理理衣袖坐下身直面她。
      “说来听听。”
      这美人说话的全程都闭着眼睛,借着黯淡的烛火我一直打量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再加上她受伤太重,讲话断断续续,有时必须停上片刻才能继续开口,我的心思全不在她胡编乱造的故事上,她具体讲了什么我也全记不清。
      “小潇!”正神思游走之际我听闻掌柜在外喊我。
      那人被打断后便不再继续讲下去,依旧闭着眼甚是疲倦的样子:“姑娘还不走?”
      我犹豫了一下起了身:“你在这待着别乱动,我帮你拿点止血药回来。
      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嘲笑:“这倒奇了,在下原以为姑娘没注意到,若姑娘早都知道在下有伤在身,若真想出手相救,为何要到此刻才去取药?”
      “你血都流成这样了只要不是瞎子是个人都能注意到。”我白她一眼,“我到杂物间取盏蜡烛,然后突然冲出去拿药,我找什么理由跟掌柜解释去?再说了,不听你讲完这故事,你信我吗?你肯放我走吗?”
      我瞥瞥她身侧的剑:“女侠姐姐,虽说你重伤在身,解决掉我还是轻而易举的。现在,若你信我,报上名来。”
      她摇摇头喃喃低语道:“天下无人可信得。”
      我扯了扯嘴角双手一摊:“好好好,那你就待这血尽而亡好了。”
      她蹙蹙眉伸手拽我,我猝不及防被她一拉直接跪下身,正惊慌间便见她凑到我耳边,静默片刻轻吐两字。
      “陈平。”
      我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推开她后站起身推门而出。
      掌柜的已经召集了伙房师傅和跑堂的,见到我立马招呼我过去。
      “前些日子‘黑猫’东巡,怎料遭遇了一刺客,那刺客于博浪沙伏击,虽说失了手误击副车,却也惹得‘黑猫’大怒,即日大索天下,但凡能提供那刺客消息的,皆有重赏。若知情不报者格杀勿论。”
      我身子一颤深吸口气:“掌…掌柜的,可知道那刺客叫什么?”
      “据说是韩丞相公子姬良。”掌柜被我一问开了话匣,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那个年代久远的故事。
      “姬良?”我茫然地念了念此名字。
      “嘘!”掌柜的连忙冲上前捂住我的嘴,“小潇!你这死丫头说话可小心些,若官府听闻你说此名字又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是要杀头的。”
      我听话地点点头,趁掌柜的依旧在大讲特讲之际往柜台处挪了挪身子,迅速抓过架子上一瓶药酒背过身往后院走。
      “小潇你干什么去?这话还没说完——”
      “潇儿刚才添柴火时手指被割破了,去处理一下伤口马上就回来。”
      而待我推开后院杂货间时方才那美人已不见踪影。
      我头疼地看着地上一滩血迹,反身去后院拎了一桶水,进了屋掩上门将其擦拭干净。
      果真天下之人都信不得的节奏。
      我正擦着地忽触到什么东西,伸手一探是一根簪子,出于好奇我将那簪子捡起,却惊愕地发现那簪子是……是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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