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2、投入 ...
-
无论何时何地,越往下越晦涩动荡,越往上越光明平静。
衣衫褴褛。衣香鬓影。
痛哭流涕。言笑晏晏。
前者犹未可见,而后者……
已经不能再亲近熟悉了。
各色人物粉墨登场,来来往往戴着千篇一律的面具,看到他们均露出亲切矜持的微笑,有些自诩为“长辈”的人甚至还“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镜夜君,做得很不错,今后也要好好侍奉森小姐。”
是“森小姐”。
不是“赤司弥月”啊……
凤镜夜一边温驯地垂首,一边默默地想着。眼角余光中,那位风暴的制造者,仍是一副不变的温柔笑脸,哪怕面对这个国家的厚生大臣,也是平淡地轻言轻语。
“前藤大人,您说笑了。”
她没有看他。
“镜夜君是环的朋友,现在也是我的朋友。”
“哦哦。”男人点点头,笑道:“是我们共同的朋友与。”
他举起酒杯,意味深长道:“敬友谊。”
女人顿了一下,纤细的腕子往上抬了抬,微微转向演讲台那一侧,曼声道:“敬和平。”
话音刚落,她所转向的那里突然传来两声鼓掌声,大厅里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停下交际,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那个临时搭建起来的演讲台。
金发紫眸的青年长身玉立,从容自若地接纳众人的视线,灯光洒在他的金发上,仿佛在金色流水上撒上了钻石粉末,熠熠生光,辉煌至极。
凤镜夜耳尖地听到四周女性压抑不住的吸气声。
‘真英俊啊……’
“真年轻啊,这就是七大名门之首……”厚生大臣顿了顿,低头看着身边这个女人,略带深意道:“想必须王和赤司的的下一代,也定不遑多让。”
女人摇了摇头,笑道:“环是最好的。”
“森小姐和环先生可真是一对眷侣,那么赤司家……”
“嘘——”女人打断男人的喋喋不休,低声道:“前藤大人,环在说话,我要听不清了。”
肉眼可见的,男人的脸猛地黑了下来。
仅仅是过了几秒,又恢复到亲切和蔼的模样,略有风度地点点头,慢慢朝旁边挪动了几步。
凤镜夜心里嘲笑这自找没趣的老男人,注意力终于可以完完全全放到正在演讲的人身上。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毕业以来,十年时间。如此漫长。
让人变得面目全非,初心不再,信任感摇摇欲坠,只剩下旧交情如蛛丝一般,脆弱的攀附在利益的骨架上,一旦后者崩塌,下一面便会断裂。
凤镜夜有时候会想,那个学校里的须王环,是不是只是这个男人伪装的一个缩影,用来麻痹敌人。
‘那么我们这群所谓的“朋友”又算是什么呢?’
即便现在已经身处政治漩涡中,凤镜夜偶尔还是会这样,控制不住地怀念、怀疑,自晒。就像埴之冢光邦说的那样。
“只要现在还是朋友,无论是因为美好回忆搭建起来的学生友谊,还是因为利益捆绑的成人友谊,又有什么区别呢?”武道家一边抱着兔子,一边天真地说道:“镜夜,即便我和崇是挚友,也依然建立在我们是主仆的关系上。”
“镜夜,你应该深有体会才是。”埴之冢光邦毫不留情地刺道:“连血脉相连都无法留住感情,更遑论其他?”
越温柔者越冷静,越孤傲者越深情。
但是环对她,是有限度的包容,还是无限制的深情呢?
“镜夜君,你在想什么?”
凤镜夜一愣,转头看向身边的女性。对方的双眼只注视着金发青年,黝黑的瞳孔中像是被钻石的辉光照耀一般,有星星点点的光芒。
凤镜夜的思绪停止了一瞬,冷不丁地脱口而出:“你爱环吗?”
女人微微垂下眼眸,无可奈何地侧首:“怎么会来问这个问题?镜夜君,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自认为是环的朋友,所以自大地逾越了一些。”凤镜夜回道:“抱歉,是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看来是我的表现让你们失望了。”女人淡淡道:“是我应该说抱歉才是……”
凤镜夜紧紧闭上嘴,生怕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语。
“今天不适合深谈此事,而且,我想环也不会希望我在他缺席的情况下,和你谈论此事。”
凤镜夜不可自控地微微红了脸,羞恼地撇过头。
“但是请你相信,我深爱着环。”女人笃定的话语传到他的耳边,他不由得看过去,只看到女人仍旧是凝望着台上的金发青年。他跟着看过去,这才发现台上的好友似乎从始至终都未曾移开过目光,仿佛只有女人的凝视,才能让他至今都维持从容。
凤镜夜于是什么也无法说出口,只能听见轻的像花瓣抖动的声音,这样说:“也许和你们想的不一样……但是环他,一直是我深爱的人。”
“他是我的阳光雨露,是我的不可或缺。”
“我爱他,如同爱这世界。”
凤镜夜怔了怔。
然而就在他愣神的这短短一瞬间,一声枪响续上了女人的话音。
他还没来得及转头,就看见台上的金发友人,嘴角的笑容还未变化,眼神里的温柔深情毫不掩饰,身体却直直地倒了下去。
凤镜夜的脑子轰了一下,然后就听见这个大厅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叫唤警察的,叫唤安保的,喊着要离开的……但是在第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去管那个青年。
是了是了,他是年轻的过分的须王家主。
在自己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他身边,扶着他的双手被鲜血染红,他不由得大声命令他人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和医生。
“别抖啦,镜夜……”金发友人撒娇一般地抱怨道:“好痛啊……”
“笨蛋你……”
“弥月,弥月……”
凤镜夜赶紧去看那个女人,但是对方似乎是毫无知觉一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似乎毫不为其所动。
就是这个女人,就在前一秒还在说:“我爱他,如同爱这世界。”
“别让她看到我这个样子,她会害怕……”
怀中这个笨蛋竟然还这样说着,风镜夜目眦欲裂,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快叫医生啊!!救护车什么时候来!!!”
“不用叫医生呢,他们来不了的。”一群穿着标志性黑色风衣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会场,其中一人吹灭硝烟,笑嘻嘻笑道:“这只是一个警告,诸位。”
“请不要太过分了哦,维护治安可以,骚扰民众就不可以了。用那个彭格列云守的话就是——反对群聚斗殴!无论是谁——”
他将手中的枪指向身着一袭白色礼裙,显得清丽优雅,也更加羸弱娇柔的女人:“小姐请小心了哟。”
他扣下安全栓,只听得“砰”的一声——其他人已经尖叫起来。
但是女人仍然毫发无伤。
这是一记空弹。
“看在彭格列十代目的份上,清源小姐。”
友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他握着的手也越来越冰凉。
“环,喂!环!别睡!”
“弥月、弥月……拜托,帮我照顾好弥月……”
友人的声音似乎带着哭腔,凤镜夜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泣血。
“我对不起她……”
这简直像是在托孤一样。
但是就是在此刻,凤镜夜突然意识到,须王环对清源森,也许根本不能用“爱”来一言蔽之。
这样令人痛苦的、悲伤的、无法不抱持悲悯恻隐之情,却丝毫没有祝福之心的情感,如何能被称之为……“爱”?
就在他思绪无比混论的时候,那个女人仿佛一道被光照射到的幽影,摇摇晃晃的躲到这里。
躲到须王环庇护的阴影下。
“环……”女人哑声道:“我很抱歉。”
如此的平静。
“弥月……没关系,我都知道的……”友人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女人,但是看到手上的血迹,瑟缩着收回。
被握住了,女人将脸靠在他沾血的掌心,泪珠混合到血迹里。
这个时候,一队武装整齐的医疗队从侧门进来,开始为患者做紧急治疗。
凤镜夜被挤开来。
那个女人和友人的手却紧紧牵着。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太奇怪了。
凤镜夜站在冷风中,血迹被吹干,还在出神地想着。
深爱彼此的人,为什么又要对彼此道歉呢?
“凤君,你还好吗?”
凤镜夜回过头,有着一头蔷薇色漂亮头发的男人皱着眉看向他:“你也该去整理一下仪容了。”
太奇怪了。
为什么这些人都能如此平静呢?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还是说,只有赤司家是这样?
赤司征十郎顿了顿,用命令的语气慢慢道:“凤君,你得回去了。”
他只说完这一句话,就坐上专车离开。
凤镜夜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感觉一直紧缩的心脏,终于恢复正常跳动。
直到坐上车,在父亲的斥责下,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疑惑。
为什么那些人说医生不会来了,可是远在关西的忍足家医疗队会出现在东京。
为什么这些医生会从酒店里面出来。
就好像早有人知道会有此事发生,提前做好了准备一般。
凤镜夜突然感觉有一股寒意从骨缝里渗透出来。
同一时间,大洋彼岸。
彭格列基地已经第一时间得知此事。
“需要告诉彭格列吗?”
“应该不需要了,阿纲在加百罗涅,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碧昂琪点点头,皱眉道:“西蒙家族太鲁莽了。”
“是啊……”山本武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从复仇者监狱那里拿到许可,没想到,对方也开始了。该说……不愧是恋人吗……”
“我绝不承认那女人和彭格列有关系!”
就凭里包恩之死,他们之间,就已经是个无法解开的死结了。
山本武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下子,双方都有理由开战了……已经没有办法停止了。”
“这场里世界和表世界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