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残喘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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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严磨蹭了一会儿，然后漫不经心地走上了讲台，随手抽了一根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周严”两个字。
“大家好我叫周严，我爸姓周，我妈姓严。介绍完了。”
随手一扔，粉笔在铁桌子上“啪”的一声断成三截。
新城中学在本地算是中等高中，不好也不太差。新学校，漂亮，干净，名字好听，而且大。在周严进来之前，甚至一度觉得它还不错。
直到他发现，就连他那个考砸到炸裂的招生考试成绩都能进这学校的直升B班。
那天下晚自习，推着车还没出校门就发现他爸在门口等他。破旧的电瓶车筐里放着破旧的收音机，嘈杂地放着那些甜腻的低俗的歌曲。他抑制住心里轻微的反感，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边上，拍了拍他那正就着学校大门昏暗的灯光看报纸的父亲。
周爸近视一千两百多度，却执拗地不肯戴眼镜，觑着眼睛看清是他，三两下叠好报纸便起身推车。
路灯昏暗，映得这个市区死气沉沉，零星几辆私家车赶着投胎一样疾驰而过，似乎是急着想挣脱一张暗色的网。慢悠悠地，周爸开口道：
“我去一中招生处问了，”他像是在说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他们说你的成绩很踩线。可能考得上也可能考不上的那种。”
“嗯。”
“考上了也是普通班。混日子。”
“嗯。”
“······”
夏夜的风吹得周严有点凉，他单手骑着自行车，把右手放在脖子上烤一会儿暖。
“然后我又去新城中学问了。今天下午来电话说你可以去直升B班，我就过去给你交了三千块钱的押金。”
周严一愣，放下了手，有点不相信：“直升？”
“我理解的是，它是交钱就可以去的那种班，就跟你初中走关系一样。”
突如其来的惊喜埋过了父亲又一次贬低他的愤怒，他激动地提了一下自行车的把手，像跨着一匹热血的战马：“直升就是直升！哪来什么关不关系一说！”缓了缓，又道：“人家本来就是分了AB的,A班要好一点儿，B班要次一点儿而已。我们班好多人都早就收到电话了，就是要点收押金，保证你去读而已。”
“那就是说你以后只能去读新城了？”
“也不一——”
“也是，反正你也考不起一中好的班。”
也不一定啊！！！！周严在心中怒喊。
终归他也只是沉下脸，跟在电瓶车后面不再说话。破旧的收音机里，那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嗓音还在放肆地唱着：“哥哥的话点点滴滴落在阿妹心间······”
回到座位后，旁边的男生放下了正在聊□□的智能手机，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说：“哥们儿，拽啊，读哪儿的？”
周严摸了摸用了七年的6300，转头答道：“四中的。”
“哇，好多都是从四中来的。好成绩。”男生笑了笑又自我介绍，“我是金光中学的。”
“金光中学？”那一瞬间，周严心里有些复杂，像是有点看不起这个来自著名“垫底中学”的人，又为他能考上新城中学而钦佩，又因为自己现在虎落平阳，居然和来自金光中学的人一个档次而感到羞愤。但他也有些好奇地问：“那你听过范嘉吗？”
“哟，我们年纪三甲啊，你认识？”
“嗯。我小学的好朋友。他没考进来吗？”
“他？”男生似乎有点不屑，“一心想奔一中去呢，人家招生考就算没考好也不来这儿。不像我们这些人，有的读就不错了。”
“······”
周严没有答话，话题好像就这样结束了。男生也不以为意，继续掏出手机和别人聊天。
周严转过身，默默地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那些人的自我介绍，心里却突然想起了刚进四中的那段日子，翻江倒海一样，堵得慌。
那个下午异常闷热，周严就穿着白色印有米奇的小背心，蹲在四中门口等他妈妈和刘叔叔。当他无聊到把脚下水泥地的格纹数到前面第七百一十四条的时候，妈妈喜笑颜开地出来了，抱着他念叨：“好了好了，可以读四中了，可以读四中了。”又转身不停地对刘叔叔鞠躬道：“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啊，太麻烦你了。”
刘叔叔没说什么，就是笑着摸了摸周严的头，叮嘱道：“罗校长说你这个成绩确实有点太差了。既然进来了，以后要好好学习听到没？听你妈妈的话，争气。”
当刘叔叔的手压在周严头顶的时候，周严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二年级的时候爷爷奶奶的那一场争吵——
当时奶奶正在给他吹头发，温暖的手指穿插在他的发间，语调温柔：“周严以后要好好谢谢刘叔叔，不是他我们周严还要再读一年幼儿园呢。”
站在旁边的爷爷像突然被蜜蜂蛰了一样惊叫道：“谢什么谢？！他这是破坏人家家庭！谁要他帮忙了？！”
奶奶突然被吼一顿也是十分的不开心，关了吹风机，用更大的嗓门儿地回答：“我就随便说一下你凶什么凶？！！”
——周严垂下眼睛，在刘叔叔手底下乖巧地说：“好的，谢谢刘叔叔。”
回到家周严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隔壁小区找范嘉。
黑网吧里一大堆男生用不甚熟练的脏话骂着队友，十指如飞，在游戏里斩妖除魔。网吧老板抽着烟，用老旧的大屁股电脑看着电视剧，偶尔抬头大骂那些砸鼠标砸得厉害的几个小鬼。
“我进四中了。”周严刚刚点开游戏，就兴奋地说。
“啊？”范嘉震惊地转过身看他，带着一点质问的语气，“你不是和我分数差不多吗？”
“我爸交高价送我进去的。”
“多少钱？”
“一万五，还有两千块钱送给校长的烟酒。”周严选了一把a k 4 7，“快，开。”
“真好，我也想去。”范嘉买了一把desert eagle。
“去呗，跟你爸妈说说。”周严两枪打爆了敌队的头，就着仓库掩护匍匐着靠近敌人的坦克。
范嘉却没有说话。
他刚有点疑惑地转过头，就听见范嘉说：“他们不会同意的。”
小黑网吧灯光太暗，他没有看清范嘉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残喘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