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下班族】 ...
-
••
劲风抚过衣袂，那抹莫名慌张的身影已回到了结界内。
蔺宁轻轻一跃，身形化为透明，几瞬后又从半空中显形——对于凡人，悬浮是件难以靠自身做到的事情，而在灵修眼中，这种法术不值一提。临空而立，他俯瞰这片由数幢大厦组成的繁华商务区——结界内外，虽是同一个时空，却拥有不同的时间流逝，布阵之人将阴门阵眼放置在如此隐蔽的地方，绝非偶然。
天台的另一端，两道截然不同的灵力，在浓雾中打得难舍难分。横竖是无聊，蔺宁索性看个热闹，凭借气味可以断定其中一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活尸肆意横行，操控之人必是遁了身形，隐在阵眼深处。
有意思。
蔺宁对鬼修在凡界衍生的歪路子，产生了一丝兴趣。可惜在天道制衡之下，这样的做法不过是垂死挣扎，不可作为，无可作为，说起来灵修和鬼修一脉，皆是如此。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若将这点自怜放在自己身上，便会催生出比欲更恶的魔，无怪乎那些仙君仙王盛传，凡界乃是流放之境，入轮回再难归位。
这样一相对比，底下的生死攸关，便如同稚童过家家般的小打小闹。虽说此地所藏的灵物，算是凡界少有，可蔺宁见过的珍宝实在太多，若非生出灵识的极品，自然是瞧不上眼的。
而对于凡界的修行者来说，确是名副其实的宝贝。
“此乃我派祖师爷留下的镇地灵宝，岂是宵小之徒轻易便可取用的！”
镇守结界的一方是位入了俗的羽士，也就是凡人口中的道士——看他撸起袖子，将一把桃木剑舞得虎虎生风，便知此人却有一些功法修为，只是，光靠不怕鬼怪的胆量，却仍旧奈何不了凶残的活尸。
一番打斗之下，小道士气喘如牛，连胸前的衬衫崩了扣，都浑然未知。丁一正心里正苦呢——下山不易啊！又得上班挣钱，又得下班驱鬼，再赶上加班加点，开会应酬，俗事繁琐直叫人忙得脱不开身。自己这也是走了霉运，捉妖捉鬼便罢了，谁知今日捉出个半死不活的人来，师尊给的法器没法用不提，还不能伤了活尸作为“人”所留下的阴寿。除了蹲守灵宝，竟也找不出别的法子，这还不如上回撞见的阴魂呢，好歹那额意儿只有晚上才能活动！
活尸不知疲倦，丁一正渐渐体力不支，他有心结束两相僵持的战局，咬牙祭出一道雷符。可不知怎的，天上乌云密布，黑鸦鸦地拢在半空，偏就蹦不出个雷光闪来。他急的满头大汗，难以招架，腹内的空城计愈唱愈烈，一记，一记，抽得整个胃都疼起来了。
一个不留神，丁一正就被活尸给撂倒了，撞过几根大水管，四仰八叉地瘫在地上，眼见着活尸又扑了上来，他连忙一个鲤鱼打挺，狼狈地躲开——原先那位置，水泥砖都被砸碎了块。
蔺宁将小道士的窘迫全都看在眼里，瞧着他节节败退，好几回差点就被活尸掀下楼去，不禁暗自摇头——虽说修行不易，可如今天师一脉，比起开山的祖师爷，身手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恐怕这活尸的控主正在暗自发笑，更是因此对这灵宝势在必得。
镇地灵宝，通常能承载十数百年的大功德，若是被邪徒加以谋利，恐会惹来天道震怒。到时候，方圆百里的妖物精怪，都免不了受到雷劫波及，轻则损道行，重则打回原形，更甚者丧命，魂魄再无轮回……
罢了，虽说是个不入流的小道士，看在他曾帮竺宁宁从鬼门阵眼中清醒，又帮她开路脱困的份上，且助他一把。
蔺宁难得发了点好心，衣袖一抚，那活尸就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银光击中，直愣愣地僵在原地，不再动弹。丁一正见此，一时纳闷，这引雷符咒难不成还有延迟？管他呢，能停下喘口气也好！他转念一想，便支着桃木剑打出了一套净化咒，试图斩断活尸身上的死气，接着又从怀里掏出几柄小旗，打算先摆阵定住尸身。
还没等他走近，活尸身上忽然渗出一股黑烟，伴着焦臭难闻的气味，熊熊烈火转眼间就将尸身烧成了灰烬。丁一正拿袖子捂着嘴脸，用桃木剑挑出黑灰底下盘成团的细丝——鬼修一脉的傀儡术，全靠这盘魂丝来控制——如今此邪物反到蕴含了精纯的雷电之力，成为了制作雷符的重要材料。
本着勤俭节约，不奢靡，不浪费原则，丁正一将盘魂丝装入符袋，然后塞进裤袋中。一抬手腕，午休时间所剩无几，他顾不得擦汗，急忙收起法具，麻溜地跑入通道口。
‘希望食堂里还有剩下的菜……’
饥肠辘辘的除魔卫士按下电梯按钮，心想。
••
下午上班前，我泡了袋咖啡，做好了犯困时一饮而尽的准备，没成想，转身就差点和人撞上，浮着白沫的奶盖全撒了出去。一看，原来是发行部的小K——他浑身汗津津的，衬衫皱皱巴巴，还崩了扣。
“哎呦，对不住。”
对方连连道歉，随后伸手打开食品柜，见里头只剩下几个纸杯，顿时露出失望的神情，“茶点都没了啊……”
“早上就被分完了，你没吃饭吗?”
“呃，是，是啊。”他愣了愣，随后挠头道，“刚跑了个业务，一不留神就错过了饭点。”
“我这里有，你先垫垫底。”我见他脸色惨白，便抓了一把刚拆箱的核桃小蛋糕递给他，“不够的话，我那里还有呢。”
“谢谢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丁一正有些不好意思接过，他是真的饿惨了，撕开包装袋几口就消灭了一个，正待拆第二个，不知怎么，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突然掉在了地上，那沾了咖啡渍的塑料膜突然焦黑变形，里头印着花名[Kevin]的纸片，也在火星中化成了灰烬——
这是！！！
丁一正大惊，竟不知自己何时着了鬼修的计，若是这尸毒碰触到其他人，掉层皮可都算是轻的。正想着，他突然打了个寒颤，扭头看去，竺宁宁端着杯子进了办公区，磨砂的玻璃里闪过朦胧的身影……滴答滴答，墙上传来时钟的跳动声，茶水间里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人，却又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时间仿佛凝结——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种令人窒息的空气一瞬而逝，慵懒的午后阳光透过窗台，斜照在他身上——他缓缓吐了口气，整个后背上全是冷汗。
••
我端着半杯咖啡回到座位，幸好热水壶里的水温不高，沾了咖啡渍的虎口仅是发红，并没有任何痛感。抽了张纸巾，随意擦拭完，我认命地打开文档，打算继续奋战——没成想，面前突然垂落下一片苍青色的衣袍，正好遮在电脑屏幕前——我抬头，只见衣袍的主人倒置在天花板上，完全不受地心引力的限制，就这么和我四目对上。
“！！！！！！！！！！！”
我猛面前地捂住嘴，差点破口而出的语气词诠释了我内心的复杂情绪，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小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跟着你，。”腾蛇瞥了一眼茶杯，“虽说覆水难收，但你若是心疼那白沫，倒也不是不可以……”
“别别，用不着.”我护着杯子，“再收回来那也是脏了，带细菌的，我不喝。”
腾蛇微不可闻地冷哼，然后轻飘飘地倚回天花板上，闭目养神。我见他隐了身形打坐，可那股若有若无的松木沉香仿佛还在鼻息间，熟悉的，沉静的，渐渐地，我进入了专注的工作状态。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眼便临近下班，整个工作室内的气氛也轻松了起来，同事们忙完各自手里的活儿，又重新捡起午休时候的话题聊起天来，其中一个道：“今天真奇怪，这天色一会暗，一会亮，也不像是下雨的样子。”
“天气预报不准喽……诶，宁宁，你刚和谁打电话呢？”
“啊？”我茫然地回望从隔壁探出头的同事，“什么电话？”
“哎呀，快别瞒着了，我都听见了——是男朋友吧，他来接你下班啊?”
“小竺有男朋友了？”
“什么时候的事？”
周围的同事全热闹起来了，你一言我一语，追问怎么认识的，处了多久，做什么工作，长得什么样子，家里有没有房，有多少存款，什么时候结婚……我一下招架不住，连忙否决三连，没想到他们压根听不进去，反而结合日常见闻又扯到了其他关键词：婚外恋，家暴，婆媳，婚前财产，二胎……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不靠谱的很多啦，搞对象不容易的！”
“小竺我跟你说，这多处处，才能知道合不合适，你还年轻，不用急着结婚，我那会就不一样了——”
“老F，你哪有我家里烦哦,谈恋爱时候哪里知道会这样……”
“……”
我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听着‘过来人’的有感而发，实则完全不想加入话题，内心不禁吐槽，平时开会的时候，头脑风暴都没现在来得跌宕起伏，这发散性思维太恐怖了。
[‘男朋友’？]
我一僵，没等反应过来，桌上手机就‘嗖’地解了锁屏，屏幕自动切换到浏览器，开始搜索相关词汇。一条条浏览记录刷刷刷地滑动，我急忙遮着，生怕同事发现这里的异常，待到某人看完后，手机这才暗了下来。
[大哥，大人，那啥，你千万别误会。]
我努力在心里想到。
[不误会。]
[哦，那就好。]
我送了松了口气。
[‘搞’对象和‘处’对象，用词如何推敲？]
[……？？？]
作者有话说第7章 【七、下班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