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师》阿里他

6、败者为王·壹

　　“阿湳，吃橘子。”我坐在店门口的大树下闭着眼哼着歌，闻声睁眼发现面前就是一个已经剥好的橘子。
　　“嘿嘿，谢谢你啊陆衍。”我拿过橘子把她分成两半，一口把其中一半吃了，然后再一瓣一瓣的细细吃那另一半。
　　“你这吃橘子的方式还真是一点都没变。”陆衍坐到了我身边，伸手擦掉了我嘴角留下的橘子汁液。
　　“陆衍，我们到底认识多长时间啊？你好像了解我很多习惯，我的记忆里却没有你。”
　　“容易被遗忘的，都是不需要牢记的记忆。”
　　“你为什么就不肯告诉我呢？”
　　“我知道你会自己找到答案的。”
　　“没劲。”
　　几个月过去，陆衍几乎天天都会来我们店里，不是教唐流武功就是来给我送橘子。和他的多次交谈和威胁之后我确实知道我和陆衍是旧相识，但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忘记他，也不知道我忘记了什么。
　　“不过陆衍，”我咽下最后一瓣橘子，“你是真的准备赖在这里了是吧？”
　　“唐流现在的功夫还不够扎实。”陆衍厚脸皮的点了点头。
　　唐流远远听见我们在谈论他，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朝我们笑笑，继续背对着我们劈着柴火。
　　唐流在武功方面的悟性很高，这几个月下来基础的招式已然全部记熟，偏难的招式也学了不少，也能灵活运用。只是因为刚开始习武，身体素质跟不上，力量还不够大。正好小方三个月前也回老家娶媳妇去了，我和顾沉便留了他下来，帮我们打打下手。
　　“哎，那等唐流功夫扎实了，你就准备把他带回陆府吗？”
　　“实不相瞒，我们陆府从不缺会武功的人。”
　　“那你要把他放在妄吗？等小方回来之后就没他能干的活了。”
　　陆衍并没有再作声，约莫是他自己也没想好吧。我撇了撇嘴，起身准备回店里准备准备继续出门寻人去，却马上感觉到一股来自人内心的欲望和焦虑。
　　“陆衍，跟我来。”他并没有多问什么便跟上了一路小跑的我。

　　“这位公子可是在寻找些什么？”店门不远处有一男子与一女子似在寻找些什么到处张望，陆衍见我没发声便开口询问。我走到陆衍身后，朝那两人的意识探去，寻到了他们的渴望。那男子渴望呈现出墨绿色，如同湍急的河流一般在他的意识中到处冲撞。女子的渴望倒是有些不同，墨绿色中夹带着点点殷红，在她的意识中缓缓流动着。
　　“公子可知道这附近有个叫做妄的店？在下和内室正在寻找它。”那位男子礼貌的笑笑，却是透露出一股压迫和不容置疑的感觉。
　　“若公子要找的是妄的话那就好办了，请跟我来吧。”我转身朝店铺走去，他们虽说一开始有些怀疑，看陆衍也对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跟上了我们的脚步来到了妄。
　　“顾沉！有客人了！”我一把推开妄的门，将那一男一女带进店里，顾沉正坐在椅子上欣赏着手中折扇上的山水画。
　　“哦，不知两位前来，还请恕顾某有失远迎。敢问公子是？”
　　“这妄，确是与我想象中的不一般。”男子看了看，委婉地道出了这句话，“鄙人姓李名治，这位是鄙人内室，名唤许蓁。今日前来且有一事相求。”
　　这次店里可真是来了一座大佛。
　　李治，当朝九王爷，先帝李世民之九子。听说本来先帝驾崩之后该是由他继承帝位，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先帝遗嘱突然有所更改，宣了三王子继承帝位。本以为大唐朝廷会因这事不安分一阵子，却没想到九王爷并没有在意这些，回王府取了一个妻子，恩爱有加，享受起了王爷生活。问题在于，自前朝隋炀帝屠杀相忘师之后至今，朝廷不允许任何人修炼相忘术。他们虽然知道有我和顾沉两位相忘师的存在，但因我们并未做什么过分的事现在的朝廷也就没有理由能够赶杀我们。虽说如此，妄和朝廷依旧向来不对付，我们从来不会轻易接待来自朝廷的人，从没有和朝廷有关的人来到我们的店里。这次九王爷会来妄，事确有蹊跷。
　　“原来是九王爷，快来请坐请坐！”顾沉带着九王爷和九王妃入座递了茶后开始询问起了事因，“九王爷怎么会想到来在下的这个小店？可是有何事情？”
　　“王爷，请三思。”九王妃见九王爷准备开口说出来因，伸手阻止了他。
　　“无妨。这事若不解决后患无穷。”九王爷安抚了一下自己的王妃，抿了一口茶，淡淡开了口。

　　“雉奴，朕的遗嘱早已立好。若是朕撑不过这一关，便由你来带领大唐继续辉煌地走下去。”
　　这是先帝在弥留之际对李治做的承诺。
　　做不做皇帝对于李治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他做皇帝也好，别人做皇帝也罢，只要能继续带着大唐盛大，百姓安乐，他就会信服臣服。
　　既然先帝选他继承皇位，那他就要好好地治理国家，决不能让大唐在他的手里走下坡路。从那天起李治便开始全心全意的跟着太傅学习，只希望自己能够无愧于自己的姓氏。
　　等到总管太监宣布先帝遗嘱的时候，才是真让他吓一跳。
　　遗嘱里中宣了三皇子继承皇位。
　　李治和三皇子素来交流颇多，两人关系也比一般皇子要好。三皇子学习确实用功，在治国方面的天赋也颇高。由他带领大唐一定能变得更好的。
　　“只要人民能安乐，国家能富强，我都无妨。”

　　三皇子登基之后，开国号永徽。李治便向他要了一个虚官，成了九王爷，从此便只当自己是一届普通人，与九王妃过起了幸福的市井普通人的生活。
　　只可惜好景不长。
　　三皇子登基后两年，开始莫名的调整了与税收、外交和军队有关的一系列律法。百姓的生活开始因为巨额的税变得拮据，军队也开始散漫起来。
　　李治苦恼许久，还是决定去和三皇子商讨现今大唐的局势。他到了皇宫，传达了他想要见皇上的意思，却许久未被传唤。李治只能等候在宫外，无意间听见宫门附近有侍卫在谈论最近皇上与东瀛大将军走得颇近的话题，可他并没有在意。
　　“真是不怕死。”李治只是这么感叹了一句，便不愿再等回到了府中。
　　当时的他确实没有注意到有什么蹊跷，直到总管太监深夜来王爷府寻他，他才发现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王爷，小的求您了，救救大唐吧！”李治被总管太监弄得一头雾水，听完他说话之后便开始眉头紧锁，怒火中烧。
　　三皇子原是和李治同为一个太傅的学生，两人头脑都很灵活。不同的只是李治勤勉好学为人低调不争，而三皇子却心高气傲不可一世。太傅曾经也提醒过三皇子不可如此自恃，无奈三皇子从不把太傅的话当成一回事，因此一直被头脑好且勤勉的李治比下去，渐渐地萌生恨意，但从未表露出来。
　　直到那天三皇子在太宗殿外听见先帝要扶李治上皇位，便开始不择手段想要抢了李治的位子。
　　“这皇位本该是我的囊中之物！”三皇子在朝中的亲信并不多，他很清楚的明白这一点，“只要你能辅佐我助我登上帝位，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于是他就把心思放到了周边国家去，寻了东瀛大将军，同他商量了此事。最后以“在本皇子及后代在位期间绝不向东瀛国发军及收取一切贡品，且每年向东瀛提供物资助东瀛国发展”为条件，三皇子与东瀛大将军达成了合作协议。
　　“这…这简直是在卖国！”何人不知东瀛国素来狡猾不服我大唐，时时刻刻都在想尽办法看我大唐出丑。如今我朝帝君竟与这般小人达成如此辱国的协议？！
　　“王爷，小的也是身不由己啊。”总管太监跪了下来，声音都在颤抖，“当初先帝的遗嘱上写地真真切切的，继承帝位的确是您九王爷。无奈三皇子抓了我的老母亲，逼迫我改了先帝的遗嘱让他当皇帝还不许我声张，不然就让我的母亲生不如死。我的母亲生我养我，我怎能让她…都怪小的让皇上抓到了把柄，才使大唐陷入如此境况！小的求求王爷，求您救救大唐吧！”

　　“没想到当朝皇帝竟是如此之人…”我托着下巴思索了一番，“那你来找我们是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
　　“我希望你们能助我登上帝位。”
　　“王爷这…”顾沉眉头紧锁，面露难色，“我们向来不会参与朝廷的事，再说这助你登上帝位…”
　　“这要求听起来是有些不可理喻，可其实我只需要你们帮助我让我三哥无法上朝便可。三哥现在膝下无子，若他无法上朝，朝中群臣定会拥我上帝位。”九王爷看着九王妃笑了笑，“这也是我和阿蓁讨论了几天几夜想出来的能拯救大唐的唯一办法了。”
　　“这…既是为了江山社稷，那也别无他法了。”顾沉思考了许久，还是叹了口气，“九王爷可知晓我们的规矩？”
　　“知晓。妄能助人完成任何愿望，代价便是献上一段店家随机挑选的记忆。”
　　“很好，王爷能知晓我们这里的规矩那就好办很多了。”顾沉起身，踱到店门口，“既然这样，王爷应该不会介意给我您和王妃初遇的那段记忆吧？”
　　“初遇的那段记忆…”王妃的眼睛渐渐黯淡下去，最终还是流下了眼泪，“用我们初遇的回忆交换大唐国泰民安，值得。”
　　“既然王妃都如此说了，想必王爷也不会有何异议吧？”顾沉拿着协议书放到九王爷的面前。
　　“阿蓁，别怕，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九王爷伸出手拭去了王妃颊上的泪珠，语气温柔又坚定，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顾先生，我没有异议，就这么决定了。”
　　“好，九王爷果然是个爽快的人！待我们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就开始，还请九王爷稍等片刻。”

　　“喏，这个给你，很好吃的。”九王爷向我们招呼了一声便出门和总管继续商量对策，让我们好生照顾着王妃。我见她一人坐着，便递给她一个自制的红枣糕，坐到她的身边，“再过会儿就要开始了，你害怕吗？”
　　“有什么好害怕的，达成协议的并不是我。”她笑笑，咬了一口红枣糕。
　　“你早就想到了吧？”我托着下巴望着门外的风景，并没有看王妃，“记忆抽取完之后，他便不会再爱你了。”
　　“我知道的。”我能感觉到她的动作明显地顿了一下，咽下了口中的那口糕，缓缓开口说道，“王爷和我是一见钟情，若没有那一眼，我们之间便什么都不会发生。也只有他，会傻得想不到这独一无二的，失去了便回不来了。”
　　“那你为何还支持他这么做？”
　　“江姑娘，我是个女子，却不是个小女子。比起男女情爱来说，国家重要得太多太多了。”
　　“王妃…若只有你一人存留着相爱的记忆，清楚地知晓所有的事，这对你多么残酷。”
　　“但至少，我还有回忆不是吗？”她转过头来对我甜笑，“若他不能再爱我，能拥有这般美好的回忆在心间收藏，那也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