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任明月下西楼》闲窗听兰

8、第七章：梦魇（上）

　　玉儿一大清早就让我帮忙把书室里的书册全搬到院子里，然后将书册一卷一卷地摊开，齐整地平放在地上。约莫有半个时辰我们才将书全部搬完。擦擦额间的汗，半是开玩笑半是问询地对玉儿道：“玉儿，你这是要做什么？莫非你要做个女将军，披挂出征，检点这些书哩？”
　　“我这是要晒书，并不是……姐姐倒是说得有趣，呵呵……”玉儿拿帕子掩着嘴角只是笑。
　　“哦，晒书？玉儿你怕不是说笑吧，你看这天，就没有放晴的意思呀。”
　　“不管，不管，这书在屋里面放得久了，都沾上些霉气了，总得让他们都透透气。”
　　“透气，这书可是无知无识的，他们哪里需要。”
　　“姐姐你不知晓，这书也是有觉识的。一草一木，尽皆有情。书卷上的文字，本就是观法天地万物，更是有灵慧之识。”
　　我不太能理解玉儿所说的，只是置之一笑。

　　中午收拾书卷的时候，看到书卷上满是黄花的落英，正要伸手拂去，却瞥见玉儿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些出神，就停了下来。随手合上书卷，就将那些落英夹在书卷中。过了一会，玉儿转身进了内室，回头吩咐道：“姐姐帮我端一盆黄花进屋吧。”
　　选了一盆开得绚烂的花，轻放在书室的小瓷礅上，又拿了花架支撑着，再将一些水轻洒在花瓣上。却见玉儿将一张宣纸平铺在梨木书桌上，用二个玉镇纸压着两端。见状我走到她身边，慢慢地研着墨。
　　原以为玉儿要画的，是面前这一盆娇嫩的□□，正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玉儿却叫我去取那天买的胭脂，回来时看见她正将黄花的花瓣取了少许研碎，接过我递给她的胭脂，又细细地挑选了一番，再将一些胭脂倾在里面，加了一些净水，慢慢搅拌，吹去浮沫，搁在一旁。过了一刻，水就逐渐成紫色的了，但颜色深浅不一。玉儿示意可以开始了，我就退后几步，看她画笔轻扬，不到半炷香的时辰玉色的宣纸上就勾勒出了几株紫菊，仔细看那紫色的花瓣由里到外的色调深浅不一，比寻常的画里的菊花要雅致，但这花……没有枝叶，我疑惑地看了玉儿一眼，她正细细地擦着手上的残留的汁液，浅浅一笑，说道：“姐姐一定很奇怪这紫菊为什么没有枝叶，是么？”我不语，只是点点头。
　　“枝枝蔓蔓，总是会遮住部分的花的美，虽说好花也得叶来扶，可是一枝一叶我也不想画，虽不合画理，我却不忍心枝叶遮挡住了花半分的美。”我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但虽说这花无枝无叶，看起来是有些奇怪，却也不失她的芳华淡远。我忍不住又细细地看了一遍，将画拿到窗边晾着。

　　“请问这位姐姐，小姐在么？”正在擦拭桌上的残迹，就望见门口探出半个身子。
　　“你是？”我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这个小丫鬟看起来只十一二岁的样子，很是清秀，一身鹅黄的衣裳，发间的流苏随着她的行动轻轻飘飞。
　　“我叫桂子，是王妃让我过来的，敢问姐姐，小姐可在么？”
　　“哦？小姐在里面休息，你有什么事情可对我说，也是一样的。”
　　“……这，那麻烦姐姐将这个转交给小姐。”说着她拿出一个硕大的棕绿色的果子，外观十分奇异，凹凸不平，并不好看。
　　我伸手接了，她接着道：“其实是大世子让我来的，这是菠萝蜜，世子说是让小姐尝尝鲜。”
　　“那你就回说多谢世子有心了。”我淡淡地说道。这大世子，还真不是一般的有心，这份心思，恐怕已经超出了一般兄妹。
　　看着那抹鹅黄的影子渐远，我将这叫菠萝蜜的果子放好，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果实，趺坐俨然佛陀，大概不是寻常能得到的吧。闻着有些许淡淡的果子的清香。我执着刀，瞅了半天，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只好作罢。用手按了按，有些硬，倒不如放几天再说。湃了几个白玉瓜在水里，这样玉儿午睡起后就可以吃了。

　　信步走到回廊上，午后的风薰然，秋空清朗，细细的秋草在风里轻摇，我无其他的事情可做，就倚在柱子上，闭上眼慢慢享受这一刻的安静与恬然。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否也能这样悠闲，恐怕他到了那边，一定有许多事等着他，哪得有闲呢？我不禁苦笑，说好不要再有任何纠缠的，怎的又不自由地想起他来。算了，还是不要再想了吧，多想也无益。但眼前浮，现的，是他走的那一天看我的那份眼神，还有那有些落寞的背影，怎么也挥不去。心一时无法平静下来，心事一波一波像潮水来袭，我没有抵抗的余力。想不到，那人会在我的心底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不想有所交集的，偏又如附骨髓。
　　正没奈何间，突然眼前一花，一道影子闪过，电光火石般，就消失了，正待去叫侍卫，又一道身影在面前停了下来。一照面人就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人从这边过去了？”“是的！”我往刚才那个黑影消失的地方指了指，人就不见了。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当下我并没有多想，这些事自有那些卫士来处理。
　　回到院子里，就见到玉儿正执了一本书，坐在凉亭里，看得出神。我悄悄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