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灯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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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羡慕天上的玉兔，可以在天宫里自由地来去，而我却要在禁足在这囚笼一般的院子里。哎！”
其实那天上的玉兔，一样也只能在清冷的月宫里，听着嫦娥清冷的歌声或者说是叹息声，聊以度日，又何曾自由呢？可是看着玉儿脸上那种认真的神气，我不好去打扰她，只好默默地退了出去。原来，人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和忧伤，没有什么人可以找到逍遥津，可以永无忧愁的。
“殿下，你又何曾知道我的心事呢？哎！”
月光照在庭院里，分外清冷。门里门外，两个人各怀心事，自成无眠。
院子里的阑干边，一丛花开得正好，招来了一群蜂蝶，在花丛里穿来穿去。我站在阑干边，看着玉儿站在一株花旁边，屏气凝声，正想捉花上栖着的一只玉色的蜻蜓。
“玉儿妹妹真是好兴致啊！”话音刚落，玉儿一惊，手碰到花枝，花枝一颤，那只蜻蜓飞走了。
“哪里，绪哥哥，你才是好兴致呢，难得有这样的闲情，来我这院子里。”玉儿冷冷地说。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大世子，玉儿和这位哥哥从来关系就不好，可是刚才玉儿的话未免也太不尽人情了，想到这，我不禁皱了皱眉头。
果然，那位面上满面清霜，冷哼了一声，回道：“确实，我只不过是恰巧偷了个闲，却是不比妹妹清闲。”
“那倒是，绪哥哥是贵人，而贵人是不该来我这院子里来的。”
“哦，我明白了。可是洵呢？他为什么可以来，而我就偏不能来呢？”
“玉儿……玉儿……”那人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就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大世子有些玩味地说，“洵！”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那人眉头也是一皱。“我给玉儿妹妹带了点东西过来。”
“洵哥哥，你来了！这可是要给我的‘润笔’？”玉儿换了一幅笑脸迎了上去。
真怕大世子看到玉儿这幅神情会发怒，我斜眼看了他一眼，幸好他脸上无波无浪，并没有什么痕迹。我心里就稍稍有些放心了。转身将他们请进屋内，接过二世子手上的那包东西，又倒了几杯新茶摆了上去，就此退过一边。
“不知道洵你给玉儿妹妹带了什么好礼物，难道要比《兰亭》更珍贵么？竟然能让玉儿妹妹这么高兴。”
“当然不可能是《兰亭》了，不过却是天下第一的好茶。”
“不知我可否有幸一尝呢？”
“就怕有人是煮鹤焚琴。”玉儿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刚才有人提到《兰亭》，不知道你可否听过‘萧翼赚兰亭’的故事呢？”
“自然是知道的，这可是一时之佳话。”大世子看了看玉儿，接着讲道：“本朝太宗皇上最喜王羲之法书，虽收集甚富，仍得不到《兰亭序》，甚憾，常令人明察暗访。最后终于访得浙江绍兴永欣寺有僧人辩才藏有《兰亭序》。太宗皇上多次高价收之，辩才和尚却百般搪塞，失口否认。无奈之下，宰相房玄龄荐监察御史萧翼为谋。萧翼讨得两三幅王羲之的法帖，就身着便服，饰作书生，每日至永欣寺看壁画，并以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引得辩才注意。至晚，引灯长叙，萧某拿出王帖一观，辩才云：帖乃真迹，却非精品。萧某叹曰：惜乎！《兰亭》虽有，今不得再见。辩才使气，从房梁处取得《兰亭》。萧某却一口咬定是伪作。二人为此争论。一日，乘辩才不在，萧某取得《兰亭》，寻得驿长，以真面目示之，取绢三千匹、粮三千石给予寺中。只可惜，太宗大行以后，《兰亭序》陪葬于昭陵，不料《兰亭序》却和昭陵一起毁于盗火，从此就绝迹人间了。”
“也不知道这是《兰亭序》的不幸呢，还是太宗皇上的不幸呢？”二世子轻叹。
“我问这个故事不是要你们来发什么感叹的！这中间有个微小之处，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永欣寺的水可是天下第一。”玉儿轻抿了一口茶，慢慢道。“这好茶要用好水，而且要好火候，此外，还需要精洁的茶具，才好品茶。这另外嘛……茶还需对知己品，方才有味道。可现在这‘四美’在小妹这里是一样也奉欠。”
“哦，原来讲了这么半天，你是在下逐客令啊。”大世子笑笑，站起来拂了拂衣服，“那，我这个不速之客就走了啊！不过，有人就千万不要为不能看见《兰亭序》的真迹而遗憾！”
“《兰亭序》真迹已然绝迹，就算你真的有，也一定是响拓本，那还不如不见。”
“兰亭的那卷真迹我当然不可能有了，不过《兰亭序》的真迹并不是只有那一卷，我这里有王右军的拓本，自然要比其他伪作要珍贵的多。不过，既然有人对此缺乏兴趣，那我就只好自珍自赏了。”
“不知道大哥说的可是真的？”二世子插话道。
“千真万确！”
“浣纱，刚才大世子说的话你可听到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玉儿突然唤我。
“这……”我有些沉吟，可也不好真的送客。
好在那人每次都能在恰当的时候缓解气氛，“大哥，你如果有的话，何妨拿出来让我们见识一下呢？玉儿，你又何妨一观呢，我想大哥一定不是只想让我们观摩一下《兰亭序》这么简单。”
“还是洵比较了解我。”大世子冲他一笑，又将眼光很有深意地投向玉儿，“或许你真的对《兰亭序》缺乏兴趣，可是或许你能对中秋这天的庙市感兴趣！我可以将这兰亭真迹送给你，也可以有办法让你去逛中秋的庙市。”
“无功不受禄！然后你一定有什么事情要我办到，是与不是？”
“聪明！我想要你帮我的事情我暂时还不能说，但你现在就可以领受这些了。怎么样，我的这份礼物要比洵的要好得多吧？”
“我又为何一定要接受呢？”
“那你就是不敢了，你怕我要你做的事情办不到，是这样么？”
“当然，当然不是，好，我收下了。还有十五的庙会，如果到时候父王问我的话，我就说是绪哥哥你特许的，没问题吧？”
“这个自然。”大世子说完，从袖中抽出一卷轴来，递给玉儿。
玉儿略一犹豫，还是接了过来。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完，就不打扰玉儿妹妹了。”大世子说完就离开了。
洵坐了一会，也就离开了。走时又递给我一包东西，不用看也知道是我最喜欢吃的绿豆糕，心里笑他仍还是小孩时候的心性。小时候我被王妃责罚的时候，也是那人塞给我一包绿豆糕，只是现在我们已然长大。
中秋这天来得很快，一大早玉儿就起来梳洗，晨风里满是醉人的桂花香气，我推开窗子，让清新的风吹进来，连窗棂上的尘埃也被卷了进来。等玉儿坐好在梳妆台前的时候，我仔细地替她梳着发鬟，梳弄半天，最后满意地插上那支紫玉钗。玉儿笑道：“又不是什么大日子，姐姐你干嘛这么郑重其事？”
“难得能出去走走，不把你打扮得美一点，只怕你到时候还要埋怨我呢。”
“这怎么会呢？姐姐，不如你也好好地打扮一番，那样有人就……”不等玉儿说完，我就向这个顽皮挠去。
“好姐姐，快饶了我吧！”
“看你还说不说了？”
“还了，我再也不说了，姐姐快停手！”
午后，折了一簇桂花放在窗台上，闭上眼睛轻轻嗅着，满室都是幽香。一直到晚间出门时，那香气还残留在空气里，若隐若无。
“姐姐，我们出门还带这么多的果品蔬馔作什么？”
“哦，那是祭月神用的。”
“月神？那是住在月宫里的神仙么？”
我“扑哧”一乐，忙解释道：“不错，月神确实是住在月宫里的，有人说洹娥就是月神娘娘，或许就是如此吧。拜月神仙娘娘可以祈求团圆，教人永不分离。”
“哦，原来姐姐是要……”
“小丫头，是要怎么着？”
“好，我不说了，要是说了姐姐又该恼了！”
我摇摇头，对这个顽皮有点无可奈何，但自己想来，心里又何尝没有过这种念头呢？那人再有几天也就要离开了。
虽然说只是八月十五，可这长安的街市上也热闹非凡。而玉儿是对什么物事都比较好奇，拉着我问东问西。逛了半天的庙市，腿微微有些发酸，看着天上的那枚铜钱大小的月亮上面的一层晕，一丝倦意悄然袭来。正思量着赶紧拜完月神娘娘就打道回府，却被玉儿拉到一个围满了人的小摊前。
“来，猜字谜了！猜对了本人有小礼奉送！”一个中年汉子吆喝道，这人似乎是这小摊的主人。
玉儿扯了我一把道：“这个倒有趣！不过这些个字谜却是难我不倒！”
“姑娘，我们猜了这许久，也才猜出几个来，你又如何能全都猜中呢？”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说。
玉儿并不答言，只是上前信手拈起摊上摆放好的字条，轻轻念着，边念边解：
“日复一日，乃是个‘昌’字。”
“惟有绿杨堪系马——乃是个‘杵’字。”
“欲话无言听流水——乃是个‘活’字。”
“李一半，桃一半，根一半，叶一半，——这个嘛，乃是‘林杏’两字。”
“一曲高歌夕阳下——这是‘曹’字。”
…… ……
玉儿一口气解了十来个谜面。只听得那中年汉子道：“这位小姐果真是聪明，只是不才这里还有几个现成的字谜，不知道小姐可有兴趣一猜？”
“店家不妨说来听听。”
“请听好了，‘水绕孤舟舟荡漾，云中涌月月朦胧’，打一字。”
“是‘悬’字。”
“一字九横三竖，问遍天下人不识？”
“只怕不是人不识，是个‘晶’字。”
“好！在下还有一首诗，俗是俗了些，只是不好猜啊。不知”
“不妨！”
“一时欢乐一时愁，想起千般不对头。若然想得千般到，自解忧来自解愁。”
只见玉儿紧锁眉头，似有些为难。店主人脸上渐露得意之色。
“是‘猜谜’。”人群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我和玉儿的目光都投向人群里，想要找出这个声音的来源，可是那人在说完这句话后就不发一言了，我赶紧将目光收回，却见玉儿向站在离我们不远处的一名青年男子投去赞许的目光。虽然离得很近，但我到底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君虞，我们走吧！”我听见那名男子的同伴这样叫他，然后拉着他从人群中间挤了出去。那时我看到玉儿脸上一丝失落的神色，也许是我被这满街的灯缭乱了眼睛，看错了罢。
我们在街上徘徊，玉儿一路都低着头，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我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轮皎洁的月亮，或者应该说是玉盘。“也许今晚根本就不应该有灯市，有了这灯市的热闹，人们赏月的兴致反而叫它妨碍了。”我这样想着。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灯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