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如有情 ...
-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子龙,就送你到这了。”诸葛亮执扇拱手,情深意重。
眼望着这文武双全的将军,却终无法逃脱命运的捉弄,从此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
赵云一脸淡然地仿佛面对一场风雨欲来的战事。一诺杀身之于赵云,从来如同美人之于世人一般盲目得死心塌地。
“丞相保重。云去了。”
“等等!我还有一句话。”
“丞相请吩咐。”
诸葛亮神秘兮兮地用羽扇遮到鼻子,低声道:“我说那什么,幸村呢?”
“回去了。”
“啥米——?!”扇子啪的一声砸在马头上,“子龙,我还以为你很疼他呢!那么乖巧的一个孩子……”
赵云眨眨眼,“他本来就是来散心的,也该回去了。”
“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出来散心的!”诸葛亮语气激动,
“回那种虎狼之地!……你念着姐妹之宜,也要为他的贞操着想啊!”
努力忽略某些不HD词语,赵云心想那种东西呆在这里会丢得更快吧!——当然这种话非礼勿言。
诸葛亮还在不甘地碎碎念,“……同人就能不讲常理吗?你究竟是怎么把他送回去的?……”
“…………”
丞相和曹丕的存在,让我知道常理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可靠!!! = =|||
“我走了。”
“等等,我还有一句话。”
“请说。”
诸葛亮正色嘱托道:
“你此去任重道远,若有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大丈夫能屈能伸。你也别老学二将军,凡事别委屈了自己……”
“丞相,云对主公的忠心……”
“晓得,晓得!”诸葛亮体贴地拍拍他,
“我还不是为你着想嘛!他们笼络你,一定会让你随便挑人,不要白不要,认真挑个知暖知热的人,好好过日子吧!”
茫茫然地看着诸葛亮,赵云第一次查点让枪从手里掉出来。
与神采飞扬大有回光返照之色的诸葛亮相比,赵云的脸色苍白得近乎可怜了。
其实赵云无法想通也是正常的,多年铁骑无声望似水,难道就为了风光出嫁安全上坑?!
持身不可太皎洁,与人不可太分明——更何况是在这个鬼畜横行的乱世!
难得糊涂啊…………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
赵云于那肃肃凉风中扯过马缰,蜀中缭绕千年的雾气湮没了半世的湖水。
谁怜一片影,相失万重云。
“子龙,等我还有一句话!”
“丞相请您一次性说完。”
“瞎说,我说话向来微言大义。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也词不达意呢?”
“…………”当我什么也没说!
诸葛亮的宽袖翩跹似雪,羽扇鹤翼流风,真正有乘风列子列子乘风之姿。
而对面的赵云面无表情,也已修炼得百毒不侵了。
“蜀魏一直争战不休,互有胜负。不管这几天日子倒满清净的,所谓与民修养生息嘛,无论义与不义,战祸实非百姓之福……”
“…………”拜托你说重点!
“世人多情,一旦与什么相处久了,就算是几儿榻儿猫儿狗儿,也会产生些不舍之情,————老不打仗,倒怪想他的。”
“他?谁啊?”
能够在如此情况下还全神贯注一字不漏地听着的,上天下地得天独厚除了刘玄德就剩赵云了。
只不过前者是因为太八卦,后者则有些乖巧过头了。
诸葛亮不答,满目慈爱地看着这个允文允武的将军。
赵云一阵后心发凉,望天望地望丞相,突然恍然大悟,头顶迅速爬满茂盛的黑线,许久才任命地开口:
“要我为丞相给他带个好吗?”
“敌我有别,多说无益。——你帮我带个信吧。”
诸葛亮挥手让杂兵捧上一卷绫绢,写得密密麻麻。赵云目测,够做两件衣服了。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事不关风与月。
当然,这句同时适用与曹丕,只是赵云每想到这个都觉得很雷罢了。
“诶诶!我还有最后一句话!”
身与浮云,心将流水,赵云飞也似的去了,回眸已在荒烟外。
孙子曰: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果不欺哉!
诸葛亮只动动嘴就让曾纵横驰骋于八十三万曹军的虎威将军落荒而逃——司马懿,你个小M,给我好好学学!
“来人,把马将军唤来,送赵将军去魏。”
“……哪个马将军?”
“随便啦!再不快点子龙就要进东吴了。”
夏侯敦独自在廊下喝酒。
酒这种东西,从存在那天就没少给人制造过浪漫和麻烦。可是明明知道要误事,千百年来还是有无数人趋之若骛。
——这一点倒恰如爱情的本质。
单就喝酒来说,夏侯敦是极少喝醉的。
或者说,他越喝越清醒;换句话说,他喝酒和不喝酒同样清醒;亦或是说,他即使喝酒也能保持清醒;也可以说,喝酒并不会使他不清醒…………然后!你猛然发现,诸葛亮的叨叨原来是作者造成的。
夏侯敦对曹操每每“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酒品很不以为然。
本来嘛!喝酒就是喝酒,何必每次都搞得那么抽抽呢!
不过两人还是经常在一起吃酒下棋的。
一起吃酒下棋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他们那么多年在一起,还只是吃酒下棋而已。
两人常常下棋下着下着,就有人哀号着过来告状,大王家士子又干什么干什么了,不外乎作奸犯科坑蒙拐骗。
曹操不为所动地处理完,转头继续走棋。
许久,夏侯敦往往意味深长地感叹一声,
“子桓无赖的样子很有孟德当年的神韵啊……”
“…………”
司马懿容色惨淡地自夏侯敦身后“飘”过,没入深宫。
此情此景原当得上“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如果忽略司马懿全身的鬼阴之气。
曹丕和司马懿这几日不知为什么闹得不可开交,也不止一次闹到曹操这。
夏侯敦觉得这对解决问题根本没用!
权且不论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更何况曹操还不是清官。
面对着这豆浆油条鸡蛋花的人生,很多人认为自己已经修到连“无聊嗷嗷嗷——!!!”也能坦然直视,所谓坚持就是胜利嘛。
岂知,胜利则是变相的煎熬。
正如曹丕殿此时的怨念。
从前,曹丕不止一次幻想私藏了某人,过墙里秋千佳人笑的神仙日子。
可这真要朝夕相对了,却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其中念念,又何止是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能够概括得了的!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就如同一直以来都努力复习代数,但等卷子发下来,却发现考的是几何。
“人呢?”
“在后殿”
“怎、怎么样了?”
“惨得很,多半准备跳楼。”
怎么会这样……曹丕嗓音干涩地喃喃。
暮春五月的阳光照耀的不再是四目纠缠的荡漾情愫,而是北国冰封万年的彻骨霜寒。杨柳堆烟的河岸见证的不再是你我的红尘流觞,而是伫立秋水的冷月销魂。
天也妒,未信与,我慢了一刻,迟了半生。
夏侯敦盘算着曹丕失魂落魄的脸色,心想就算是恶名昭彰的曹家,良心这种东西,装装也还是有的。
于是安慰道:“快去吧,说几句好话,……多大点事啊,多多劝劝仲达不就行了。”
“谁问司马懿了?!”
曹丕两眼一翻,精光四射,“我说的是云儿!父亲见他了?”
不耐烦地打断夏侯敦下意识抬头望天的动作,“赵云,赵子龙!”
“哦,正见着呢。”
“多久了?”
“一个时辰多了。”
一个时辰能做什么?
完了完了——!曹丕的指尖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只觉得青天白日头晕目眩。
一个时辰啊一个时辰啊,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全都可能发生了!
天涯雁泪落,却染野间红:何能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早记不清初初的相遇是何世何时何地,只有无数次刻骨铭心。
思念的水草在河床上疯长,河面上扬花点点。
于是你我,隔着天涯水湄,在两边站成了岸。
遥记邂逅时。
那一日,并不比往常早些晚些特别些;那一人,也并不比传说中冷些热些非常些。
在曹丕眼中,不管是普通的碧水悠悠,普通的淡梅松白,普通的空弦沙冷人迹罕至,却因为那终将名垂后世的蜀汉将领而全部改写。
不惊不怒不拒不迎不卑不亢。
赵云微显冷漠地偏过头,胸膛起伏,青丝散落,却是一朝容颜为君尽的此生未已。
他,启唇说得漫不经心,却使野心如火恣肆如风的曹丕,不得不开始以严肃的态度审视彼此。
————“为什么别人都不做梦,你却做梦?”
乱世喧嚣,故国三千,曹丕自问想确认什么,征服什么,得到什么?
冷眼千生万众匍匐尘泥,横剑映眉发皆寒,在世子、臣子、贼子之外,隐隐有一种严寒伴着自己由落世一路行来,千山暮雪,万里长风。
俯仰之间,有一骑自三川途彼岸花后涉水徐徐而来。眉眼清清,流如明月。
直让人相信,无论韶华如何非渡,那人永远清艳不衰。
——去来固无迹,动息如有情。
曹丕真正看懂自己,也真正看懂自己的严寒。那严寒的名字叫作,寂寞。
赵云!
我要用你的一切,补全我无法容忍的残缺!!!
曹丕昂首步上长阶二十三,与曹操擦肩而过。
夏侯敦提了个酒壶,眯眼望着曹丕与父亲如出一辙的深紫披风,优雅而高傲地随着主人的动作振动,划出冷笑般的弧度。
…………预感,不大妙啊。
喝到第三盅的时候,魏王曹操面无表情地出现了 。
“事情办得还顺利?”夏侯敦没见礼,摸出个酒器,摆在曹操面前,倒酒。
一口呷干,曹操不置可否。夏侯敦又倒了一杯。
喝吧,喝吧,权当压惊。
“就算不成也没什么。曹家不行,夏侯子弟多着呢,都拉上,别客气。我就不相信他没个顺眼的……”
“…………”曹操一个白眼,元让你天天哪来那么多废话。
“咳。……选了。”
“哦哦,谁啊?”
曹操凝望着殿前那只声名在外的铜雀。
自从这铜雀台造成时,就有传说,如果哪天有一对坦诚相待至死不渝的恋人从它下经过,铜雀便会振翅飞走。
但时至今日,大会小宴家庭聚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经过的男女老少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那铜雀还在那矗着。
最是人心难测啊……
曹操发了会呆,终于开口,“曹睿。”
“是吗,”夏侯敦应了一声,一会儿,又微微抬头,“这名,……是谁啊,听着很耳熟啊。”
亲爱的你,记得曹睿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