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完美的人生啊》捏张的娃娃

14、你曾少年 13

　　13.

　　杨漾表白的那个下午，她一下午坐立不安，一会儿莫名其妙的笑起来，一会儿对着窗外开始发呆，好像有想不完的心事在心里缠绕，周围像是冒着粉红色的泡泡。柳竹爆炸了好几次，因为杨漾会在她趴在桌子上睡的正欢的时候忽然戳醒她小声再问些关于柳鑫的问题，若不是老师在，我感觉柳竹完全有可能让杨漾死无葬身之地。

　　下晚自习后回到宿舍，杨漾上蹿下跳的唱着蔡依林的“说爱你”在宿舍嘚瑟，连同样在早恋中的慕小白都看不下去了告饶着说“姑奶奶咱们消停一会儿吧。”柳竹威胁杨漾说，“你要是再不消停，你信不信我就给你攒托分了。”
　　杨漾冒着粉色的泡泡一脸傲娇的说，“我们的爱情情比金坚，我从现在要开始好好努力好好减肥，做一个想我们小白一样的淑女。”我听了之后扔下画笔说，“请饶了小白吧，小白又犯了什么错......”

　　杨漾咋咋呼呼的说，唱着难忘今宵整的隔壁宿舍敲了好几次的门，柳竹受不了了说，“能消停一点嘛？咱们稍微冷静一下，谁有安眠药拿给她吃点成吗？”杨漾一转眼说，“你上次不是去喝酒了吗？我们今晚庆祝一下吧，为了我，为了初恋，为了青春，为了我们的大好未来.......”说着说着就开启了朗诵模式。柳竹一听喝酒立马来了劲儿，从上铺扑通一声跳了下来，“你行吗？从二楼往下翻，你这体格儿成不成？”杨漾轻蔑一笑，“放心吧，我会让你见识到你从未见过的灵巧的胖子。”柳竹转身朝我使眼神，行动。我想起上次喝酒后第二天难受的情形有点犯怵，柳竹眼睛一皱说“别墨迹，快一点”。然后我就莫名的跟着她开始收拾，现在想来，当初的我真的是没有原则到爆炸，好像一直以来我都没什么原则，身边的人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样子。慕小白从蚊帐中探出头来，一脸担忧的掐着嗓子用台湾腔说，“你们都走啊，留我一个人我害怕，你们就在宿舍喝嘛，我又不告密。”“不不不，我要出去喝，我要对着星辰许愿，我要做星空下的美少女，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对月饮酒思情郎........”柳竹一把用毯子盖住正在合十双手冒着星星眼许愿的杨漾，说，“别尼玛瞎几把吹牛逼，赶紧走起。”

　　小白从床上爬下来，“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实在不敢一个人睡。”柳竹皱着眉看了半天，说，成。

　　从窗户往下爬的时候，杨漾倒是实力展示了什么叫做灵巧的胖子，虽然胸被卡在窗户铁栅栏之间耽搁了几分钟，但是好在两手挪了挪胸部的肉也算作是出去了，但是到了慕小白那颗就惨了。我在窗户里，慕小白叽叽歪歪不敢放手，掐着嗓子说我害怕我害怕，我忙捂着慕小白的嘴提醒她小声点，生怕她一个尖叫就吵醒整个学校的人。后来柳竹找了好几块砖踮起来爬上去，撑着哼哼唧唧快要哭出来的慕小白跳下去。我倒是比第一次翻窗户利索多了。
　　现在想起来，十几岁的我们也真是胆大，如今我三十多岁，再让我去翻窗户，别说是二楼，即使不足以一米高的台子往下跳，可能还得准备准备，年下里看到小毛孩拿着伙计头攒成一圈就害怕不知道从哪里炸出来的鞭炮，可是那时我们什么都不怕，就凭着一身的叛逆，凭着一身的懵懂，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也做了很多让人怀念的事情。

　　杨漾咋咋呼呼的爬上跳台的时候，柳竹一直安奈着杨漾似乎要朝天空大喊庆祝她号下了柳鑫做未来男朋友这激动的心情，开啤酒的时候，慕小白颤颤巍巍的喝了两口就扔给我说太难喝了，就再也没动过一口。
　　天有不测风云，尤其是北方的秋天，没过半个小时便狂风大作，我们四个抱成一团依旧无法取暖，慕小白嚷着要回宿舍，柳竹说“扶你下来我可以，但扶你上去我是真没那本事，毕竟我自己都爬不上去。”慕小白快哭了，问“那怎么办啊？”杨漾顶着被风吹红的脸说，“还是爱情暖人啊，我感觉我的胸中有一把火焰。”柳竹拉着衣襟佝偻着被，头发被风吹的像是超级赛亚人，抖抖嗖嗖的转过来说，“夏雨，这不行啊，这一晚上怕是会把人吹凉了啊。”“要不咱们叫苏安吧，让苏安拿上几件大衣下来。”“小白，我没拿电话，你拿手机了没，快给苏安还是吴江打个电话。”慕小白一听，立马说，“不行不行，吴江肯定会怪我的。”“那也总比咱们冻死在这里强吧。”慕小白抖抖嗖嗖的沉默了几秒钟，像是赴死一样从兜里掏出手机，拨号前又用眼神询问了一遍我们三个，然后郑重的按下了绿色键。

　　苏安和吴江背着两个像是要登山去的包在黑暗中前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冷的抱在了一团开启抖动取暖模式，两个男生被我们几个的样子吓了一跳，一边骂一边把衣服从包里拿出衣服披到我们身上，吴江沉着脸盘腿坐在慕小白的对面，慕小白垂着头等待着审讯。苏安倒是乐的自在，跟我们一起坐了下来，一脸兴奋的说，“找这个地儿好啊，是不是常客了。”
　　柳竹拿起一罐酒给苏安，说，“来来来兄弟，喝一个。”苏安啪的一声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杨漾也拿起酒说，“来来来，欢迎加入杨漾恋爱庆功宴。”我们都拿起酒干了个杯，苏安喝了一口，转身看着我，说，“怎么样，暖和了没？”我点点头，说还好。柳竹和苏安转身朝着吴江说了几句好话，吴江顾及着大家的面子总算是停止了对慕小白的说教。

　　虽然吴江最初不开心，但后来的我们回想起那晚都会傻笑，吴江和苏安拿这件事奚落我们四个女生好久，是我们四个女生年少叛逆的证据。

　　六个少年，坐在夜空星辰之下，那夜空美的不像话，月亮洁白的像是通透的玉，牛郎星和织女星隔着银河亮的很耀眼，风沙沙的吹过，树叶偶尔有三三两两的落下，连同着地上的枯草开始在远处路灯的余光下捉迷藏，我们喝着年龄不允许的啤酒，包裹着大衣，看着满天的星河闪烁，在最美的年纪做着自以为是的梦想，以叛逆为己任的冲破着各种的规则，去看星星，听秋风，看叶落，闭上眼睛的时候仿佛游走在星星之间，那里是十五岁的梦，和心中最美好的未来。
　　我到如今还记得那晚的我们，柳竹的头发从赛亚人变成雷震子，有些倔强却又有些调皮的喝酒，笑起来的时候像是调皮的小男孩，慕小白被吴江包裹在宽厚的大衣里像个兔子一样对着天空发呆，偶尔笑起来的时候也是柔柔软软，杨漾盘着腿坐的特别踏实，三句不离柳鑫，吴江搂着慕小白从头至尾眼神温柔如水，风吹来的时候便帮小白掖着衣领，苏安坐在我身边，看着远方，在深蓝至墨色的夜空下，袒露着大白牙一直笑的很灿烂，那个晚上我包裹从苏安的大衣薰衣草的香味中，之后只要闻到薰衣草的香味，我还能想起苏安那晚十五岁少年的侧脸。

　　我们并排坐在深秋十月的夜下，风吹着每一个人的头发，腿上盖着苏安和吴江的两床被子，算来那是我们第一次露营，也是第一次谈心。
　　有关于彼此的完美人生，也是在那天开始交换。

　　慕小白抱着吴江拿来的热水杯看着满天的星河，不知道梦做到那里，忽然问起，“你们还记得开学第一天，班主任问我们的完美人生吗？”“emmmmm，记得记得，那天的记忆非常深刻，尤其是太阳。”苏安说的时候一脸的痛苦，吴江立马笑了起来，说，“就你们当展览品的那天啊？三个人跟傻子似的在操场站了一早上。”慕小白不顾两个男生的打趣，一脸纯真的接着说，“你们说完美人生是什么啊？我觉得现在就很完美，我们坐在夜空下看星河，最好的朋友在身边，最爱的人在眼前。”说完和吴江来了个温柔的对视，两个狗男女一脸情深意长的笑容。杨漾说，“不不不，我还缺了柳鑫，柳鑫没有在身边。”苏安对着杨漾说，“你这缺的怕是有些多吧，油条卤蛋火腿肠，果冻辣条巧克力......”杨漾意外的没有和苏安斗嘴，一脸痴汉笑的样子紧了紧裹在身上的大衣，说，“要是能和柳鑫在一起，吃什么都无所谓，我现在要换掉完美人生的梦想，从今天起，我要从一个吃货变成一个贤妻良母。”柳竹在一旁插话，“那我贤妻良母的嫂子，以后承蒙您的照顾，小姑子的内务就交给嫂子打理了，小的非常感谢嫂子。”杨漾一时不知道该为柳竹这几句嫂子开心还是为柳竹的不要脸而生气，憋着脸在大家的暗笑中哼了半天。
　　苏安转过头问我，“那天你说，你想考个好大学，你想要考哪个啊？”“不知道，考一个体面一点的大学，出来找一份能挣钱的工作就可以了。”苏安一脸疑问的说，“你画画画的那么好，以后应该考美院，努力成为一个艺术家。怎么就想着找个能挣钱的工作？也太俗气了吧。”我听着俗气这两个字，莫名想笑，“我就是很俗气啊，钱太重要了，我要好好挣钱，挣很多的钱。”“然后呢？”“然后，买一套大一点的房子，房子有个落地窗，窗前放着两个吊椅，周末的时候我和我妈可以在阳光充沛的下午闭着眼睛晒太阳，我要挣很多的钱，我带着我妈我们去超市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看价格的那种。”苏安也笑，说，“那也不难啊，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那天我在课堂上说老婆孩子热炕头其实是真的，我想着，大学毕业之后我要去遨游世界，带着我喜欢的人，等到三十岁的时候，我们两个办婚礼，婚礼上放我们两个走过的每一个地方的照片，以后把在路上的故事讲给孩子们听。”苏安说的时候，眼睛里喊着笑，像是这个梦想简单到只要长大就可以完成，他从不担心钱财，不担心未来，不担心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他说，钱的事情，说多了太俗气，人又不是为钱活着。
　　可是，我觉得钱好重要啊。苏安没有过过那种生活，不知道生活是如何艰难到需要将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不知道每一分每一离都需要精打细算，不知道为了省钱生病很少吃药，穿别人穿过的旧衣服，就连食堂最便宜的饭菜都需要日日细算。不知道因为贫穷而怎样丢掉尊严，那时的他和我处在不同的世界，虽然我们同在一个台阶上喝酒，但是我们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我喜欢画画，从小就喜欢，后来有个叔叔说我画画真有天赋，母亲便砸锅卖铁的画着我们当时算来的巨款供我学画画，考美院哪里有那么容易，从小到大拿的奖都是三等奖，美院里的可都是画笔上的尖尖儿，我自认为我当不了那样的尖尖儿，更何况美院哪是我能念得起的，学画画是个烧钱的事情，其实我就想考个考学校，美术只是个加持的分数，我不像我哥哥夏墨那么聪明，随便就能考高分。但是我知道，如我一样的家庭，高考是我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门槛儿，所以这些年用功读书，一直都在努力的将成绩保持在中上游，图的就是可以在美术加持下，能念一个更好的大学。

　　那个时候能理解我的，大约只有吴江。吴江沉默了很久，说，“钱确实很重要啊，我也要赚很多的钱，我要光明正大的娶小白做新娘，要给她最好的嫁衣最浪漫的婚礼，我要堂堂正正的站在小白爸爸的面前，底气十足的告诉他我要娶小白为妻。”柳竹探出头，说，“等你们在长大一点不就堂堂正正了吗？等到了大学里，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恋爱了呀。”吴江呼了一口气，看着远处说，“那不一样，小白是公主，我绝对不会让她过苦日子，我要成功，要做人上人，绝对不会让小白委身下嫁，不让别人说那些风言风语。”
　　十五岁的吴江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明是少年的模样，眼睛里却透露着一股狠劲儿，那时我大约晓得一些吴江的事情，吴江虽然没有如我一般家境窘迫至此，但父母也不过都是普通工人，与慕小白的家境差着十万八千里，吴江虽然整日嬉嬉笑笑，但却内心性子要强的紧。吴江说完的时候，慕小白看着吴江的眼神里闪着光，温和平顺，信极了，也爱极了。
　　后来的慕小白说自己没有办法爱上谁的时候，我想起那晚的吴江，也或许，有过那样一段爱情之后，谁都没有办法爱上旁人吧。

　　柳竹发着呆看着很远很远的夜空，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我问柳竹，你以后，想怎么样啊。柳竹喝了口酒，说，“想要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带着我妈妈，最好是在海边。”杨漾从大帽兜里探出脑袋，说，“海边好，海边好，我可以去海边，跟着柳鑫，去哪里都可以。”“瞧瞧，最初还说是我的爱妃，我的女人爱上了我的哥哥，小说都不带这么写的。”

　　我们嘻嘻哈哈东拉西扯的说了大半夜，出去小白，几个人都喝了不少的酒。还记得那天杨漾歪歪倒倒的拿着酒馆半眯着眼睛，脸被酒精晕染的微红，对着我们说，“我们以后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互相鼓励，互相帮助，要友谊长存，要岁岁平安。”

　　你看，年少的时候我们总是喜欢说永远，喜欢说一辈子，喜欢畅想未来，我们以为长大这件事情会把我们带向我们期待的未来，那时我们还不会晓得身不由己，也不晓得始料不及，我们以为只要用力的生活，就可以得到一切我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包括梦想，包括爱情，包括未来。
　　可是，时间兜兜转转，很多年后的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曾经说过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人会记得。
　　在我们冲向期待未来的路上，未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