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不胫何为窃 ...
-
啸天犬，就是一只贱狗。
————杨戬早就记不清这句话是谁说的，但是，所有见过啸天犬的，都认为这句话真是言简意赅一语中的。
那么，究竟是怎么个贱法，这绝对是门极高深的学问。
简言之，啸天犬的贱法就是他只听三样东西的：拳头、骨头和杨戬。
于是，杨戬每每想到自己在某只的心里居然和那两样连“东西”都不算的“东西”并列为“东西”，
就头脑一热，有一种想把这条贱狗发配去玉泉山，受那对白痴师徒的白痴大法攻击。
但是，早在一千五百多年前，万俟隳就不止一次提醒他，做事不要单单以自己的感受为标准。
“万一你的狗和你师父师兄相间恨晚、互相学习、共同提高，你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
杨戬想到那个可怕的后果，忍不住后心发凉。
后来，不管啸天犬做了什么让杨戬想邪笑着宰了他炖汤的事，杨戬都以一年一年磨练出来的涵养，微微一笑，语调低柔：
啸天犬，交给你一个重要而轻松的事。
你去把真君神殿到月宫的路打扫干净吧，不多不多，只比银河宽那么一点点。
其实，杨戬当年还在玉泉山修炼时就发现了，这还不是最本质的关键！
————“为什么我身边尽是些傻得没天理的白痴？”
在后来漫长的一千五百年的寂寞中，万俟隳将杨戬所做的每件事、所说的每句话都回忆了不知多少遍，以至于后来，连当时杨戬睫毛颤动的幅度都历历在目。
所以万俟隳一直对这句话耿耿于怀————这句话怎么理解好象都包括我诶…………
杨戬回到真君神殿时，看见啸天犬正和那几十只白鹤打得不亦乐乎，或者应该说是啸天犬单方面被一群野蛮的白鹤群殴。
啸天犬全身都沾满了羽毛不算，那张脸更是被抓得惨绝人寰。
这些白鹤果然是陈醋养出来的，连缺德之处都毫无保留地继承了。
眼见真君神殿前吵闹得像菜市场，羽毛乱飞一气，杨戬只觉得头上青筋一阵弹跳。
“统统给我滚回去！否则把你们都变成老母鸡！”
白鹤们收了翅膀，脖颈一转，个个鹤模鹤样，说不出的无辜高贵，和刚才泼妇般的状态简直联想不到一块。
优雅地低鸣一阵，白鹤们展翅飞走。
“啸天犬，你过来。……等等！”
“诶？”
“你先把身上的羽毛抖干净！”
“主人，那帮家伙真是欺狗太甚……”
“闭嘴！连几只禽兽都打不过，我还要你有什么用！你给我……”
啸天犬忙道，“主人，真君神殿到月宫的路我昨天才刚打扫过。”
呼呼，呼呼……涵养！杨戬！你要注意涵养！
杨戬走到殿中，伸出一只手扶在柱子上，转眸平静道：
“你去太上老君那拿点丹药。”
啸天犬感动得几乎痛哭流泣。世界上谁最好？主人啊！
“主主人，我我没事，我自己舔舔就好……”
话没说完，啸天犬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啸天犬从地上哼唧着爬起来，不仅没有丝毫怨言，反而感慨地想：什么叫实力？这就叫实力！
明明他正对着主人，主人却能在一瞬间准确地踢中自己的屁股，这绝对是熟练与功力的双重效果！
杨戬脸色苍白，动作缓慢地坐到床上，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呼吸了几下，道：“快去拿些星玄丹给我。”
啸天犬心想星玄丹不是修复法力的吗？不过也没敢多问，脸和屁股上的伤正疼着呢！
“要拿多少？”
“沉香大闹后太上老君那可能还没恢复过来，自然是……”
“拿两三颗？”
“有多少拿多少。”
啸天犬走后，杨戬终于有点撑不住地半倒在床上，喘息了一阵，缓缓从袖中摸出那光彩夺目的定魔珠。
那珠子已经不是一开始的单纯金色，显得流光四溢，仿佛里面有什么在流动一般。
杨戬带着一种奇异的不知是厌恶还是烦躁的表情，抬手将珠子扔到离自己很远的书案上。
珠子滴溜溜地旋转了一会，停了下来，闪烁着美丽的金色光芒。
杨戬凝了心神，端正身体，让损失严重的法力在经脉中运行，静静地打起了坐。
许久，安静幽暗的神殿中，突然响起了噌噌的珠子旋转声。杨戬浑若不觉。
一会儿，响起了奇怪的声响，仿佛有人在从案上爬下来。
杨戬依旧闭目静神，但那低沉又有着奇异诱惑力的笑声，却不屈不挠地钻入耳中。
“不愧是小戬儿的地方，黑得和金典阁有一拼。”
那人又促狭地低笑起来，似乎心情非常愉悦。他的声音像带着魔力似的，让人心神荡漾。
“小戬儿，你果然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吧？”
杨戬连眼都没睁，似乎毫无反应，但眉头几乎难以被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若是岑溯和玉鼎真人在这，他们会很清楚地明白，那绝对是杨戬抓狂的前兆。
两只冰冷光滑的手指扣住了杨戬的下巴，轻轻地却不容违抗地抬起杨戬的脸。
“一千五百年了，让我好好看看这张脸……”
杨戬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气息正吹到自己脸上，心中警铃大作。
“啧啧，真是的……，这张脸真是越来越逆来顺受了！”
逆来顺受？！！
逆来顺受…………
顺受…………
受…………
受…………？？？！！！
啸天犬拿着玉瓶，一路小跑进了神殿，正看见殿内的情形，登时眼珠都差点掉出来。
从啸天犬的角度，正看见一个黑亮长发逶迤在地、肤色雪白的赤裸人体偎向正在打坐的主人。
为什么主人的脸色发青？！
诶诶，绝对是这样————除了嫦娥和三圣母，主人可向来对任何女仙都不假辞色。
不过现在的女仙胆子也太大了吧，再怎么喜欢主人俊美优雅卓尔不群，也不能脱光了直接上啊！
啸天犬正在很认真地胡思乱想，突然见主人身体大大地震动了一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摇摇欲坠。
“啊——！主主主主…………”
那长发及地的人扶住了杨戬，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仔细地帮他擦去唇边血迹。
然后，那人转头看向惊慌失措的啸天犬，连骂人的声音竟然都及为动听：
“猪猪猪猪，猪你个头啊！闭嘴！把星玄丹给我！”
啸天犬这才发现这人居然是个男的，不过自己并不认得。
但出奇的是，自己的身体居然不受控制地按照他所说的，把丹药给了他，而且在这之后，他虽然有很多意见要发表，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后来说起此事，杨戬说啸天犬当时是中了言咒。
一种只要法力高于对方许多，就可以让对方按照自己所说的做的法术。
啸天犬听了之后，马上求万俟隳把这个教给自己。并且心里打定主意，要拿岑溯养的那群没有半点职业道德的白鹤来试验。
当然，这是后话了。
那人一只手臂揽着昏迷的杨戬，另一只手极为灵巧地推掉玉瓶的塞子，把其中的七颗星玄丹都倒在手心，送到自己鼻下一过。
整个过程中，他的目光都没离开杨戬的脸。
“……太上老君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不过是修复药，居然放那么多竺白霜，酱菜啊？！……”
那人脸色不好，仿佛要给杨戬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但最后还是把全部的七颗都喂杨戬吃了。
想想太上老君把这个交给自己时痛不欲生的表情，啸天犬发现这个人对一般神仙宝贝的东西的奢侈度，绝对和主人有得一拼。
啊啊，这人什么时候穿上衣服的？主人的衣服呢？说起来这黑衣好眼熟啊……
啊——！！！你算什么东西！居然直接把主人的衣服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
迫于那人的压力，啸天犬的身体动弹不得，只能磨牙泄愤。
那人手贴在杨戬后背，过了些法力让丹药迅速生效。不一会，杨戬的脸色渐好，原本虚弱的呼吸也逐渐平稳。
那人为他拉好锦被，始终深深凝视着杨戬，啸天犬从来不知道目光中居然可以蕴涵如此多的感情。
轻叹一声，那人垂下头，柔顺的发丝从他的肩上滑下，掩住了他的表情：
“淤血吐出来会好过很多。……直接和魔气冲撞……我的小戬儿还真是长大了，不止越来越无法无天，而且越来越不知死活了嘛…………”
啸天犬终于发现，这人绝对有把杨戬气得吐血的特长和兴趣。
“这破烂定魔珠要收我还太嫩了，不过你向来很清楚我的实力，这次动用了那么多法力……”
“……以后为了不让我走出这定魔珠十步，你每天都要分出五成法力注入定魔珠，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不过这件事你就自己烦恼吧，我是不会管的。反正能呆在你身边，我是无所谓……”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幸灾乐祸…………
那人素手一抬，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从容地一勾，金色的珠子径自飞了过来，落在沉睡的杨戬枕边。
“你要静养，我就回去了，免得你看到我再生气。等你养好了，再找你玩。”
那人化入珠子中，小小的定魔珠内，似乎有一滴墨汁落入金光闪闪的液体，泛起涟漪。
啸天犬面对着恢复安静的一切，觉得此人只几句话就够找打的了，可以想见其平素为人…………
忍不住在心里指控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家伙。
————你要不是以惹怒主人为乐，他干嘛见了你就生气？！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啸天犬身上的言咒都已失效。
啸天犬只觉得无事可做，那人消失前把主人的被子都掖得无懈可击，害得他只能无聊地在床下打滚吐舌头。
说起来，那人的头发可真长啊，都拖到地上了！
要是以后他能在神殿里多绕几圈，自己岂不是连地都不用扫了？
啸天犬正想得两眼放光，灵敏的耳朵突然听到有人向真君神殿走来，接着便听见一个男子爽朗的声音：
“戬，戬，你在吗？”
三界之中，比杨戬辈分高的有不少，但是会这样直呼杨戬名字而不被杨戬打的没几个。
啊啊是的，岑溯直呼杨戬的名字也被打，但是这两者显然没有直接联系。
杨戬一直告诉啸天犬：揍岑溯，不仅仅是对他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更是对三界负责。
眼见来人俊朗不凡，举止潇洒，已到主室门口。
啸天犬跑出几步，谄笑道：“金吒大人，我家主人正在休息。”
金吒疑惑地望向啸天犬身后，却见床上的杨戬已经缓缓坐起，夹杂着金色的发丝散落肩背，身上的锦被随着他的动作慢慢滑下，逐渐露出矫健完美的身体…………
金吒脑中嗡的一响，只觉得自己的脸比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烧得还热，直挺挺地转过身背对着杨戬，结结巴巴地大喊：
“戬、戬、戬，我我我……我我，你你怎么没穿衣服……”
“闭嘴！吵死了！”
刚一醒就有魔音灌耳，杨戬一边黑着一张脸让啸天犬去取衣服来，一边又忍不住想起“为什么我身边尽是些傻得没天理的白痴？”这个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找我什么事？”
“诶？啊……其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没事来打搅我睡觉？”杨戬的声音危险起来。不要怀疑，这就是传说中的低气压，起床气
“我我我有事！”
“你的事不归我管，找李靖去。”
“我我……不是我的事……”
“别人的事我也不管。”
“戬，那个，其实……”
“你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话？”
其实金吒这个人平时机敏可靠，谈笑风流，但一旦碰到杨戬，就神经兮兮、言语失常。
所以，没错————金吒确实对杨戬有“不轨之心”，而且已逾千年。
“他那也能叫‘不轨’？！说是‘不轨’真是侮辱了‘不轨’！说是‘暗恋’真是委屈了‘暗恋’！”
————摘自《最疼爱师弟最痛恨师父的岑溯语录》
实质上，你暗恋一个人不是问题，暗恋一个人一千多年而毫无动静……或许也不是问题，暗恋一个人搞得天庭和玉虚门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呃，大概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但是，如果在一千多年后的今天，对方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每次看到这个人为什么他都好象神经不正常，不会是中了什么咒吧？”的阶段，就很能说明有、问、题、了。
此事说来话长，鉴于此章写到这地步还没点章节题的状况，我们暂且放下不表，以后再谈。
杨戬换好一身新的白衣，执起墨扇，拾起枕边的定魔珠看了一眼，终是将它收入袖中。
金吒深呼吸好久，似乎终于缓过劲来，为了说出的话杨戬能听懂，一字一顿地道：
“戬，你，知，道，合，缨，宫，吗？”
“就是那个堆着乱七八糟杂物的合缨宫？”那地方离真君神殿很近，杨戬每次回神殿都会经过。
“是，是，那，地，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你这样说话我听着好累……
“番，天，印，被，盗。”
杨戬记得番天印是广成子师伯的宝物，当年封神一战中曾经见过，威力极大，即便是十二金仙的实力级别，也基本一拍一个死。
之所以说是“基本”，就是因为这番天印用的时候，还要看用的人准头怎么样。
要是扔不准，还比不上一块砖头的杀伤力。
怎么，这玩意一直放在天庭没拿回去吗？
但是这些都不是关键，
“番天印失窃这种治安的事，好象不归我管吧？”
“是，这，么，回，事，但，是……”
“你给我好好说话！”
要不是看在那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杨戬真想把他当死陈醋海扁一顿。
“但是王母娘娘指定要你去查所以我来告诉你顺便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金吒一口气说完。
女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更年期的女人。
更年期的女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女人的更年期持续几千年而且还将继续发展进化！
杨戬，已经郁闷得连怨言都发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不胫何为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