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两处争销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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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隳从容地站在不可胜数的天兵天将中，漫不经心地将脸颊边浮动的发丝捋到耳后，目光冷凝。
很好，很好，若把这些小戬儿的师兄弟、小戬儿的属下、小戬儿的对头、小戬儿的甲乙丙丁一次性搞定，他绝对会为了天庭的脸面，把我算计到死无葬身之地…………
“看在小戬儿的面子上，我警告你们一句，”万俟隳冷笑着看过一张张紧张的脸，“不想死的，都滚远点！否则……，你们也不想千年的修行毁于一旦吧？”
众天兵其实也一直心里揣揣，万俟隳这个魔头他们不知道，但通天教主法力之高强却足以让三界闻风丧胆。此魔是通天的半个元神，光这一点，就足以骇人。
岑溯却是哼了一声，“你不过是强弩之末，也就能逞逞口舌之快。大家不要被他吓住了！今日若放过这妖魔，必是后患无穷！”
万俟隳冷煞的目光落在岑溯身上。
岑溯转身对李天王等一干神将恭敬道，“可惜今日我师弟不在，铲除这魔头的不世之功就要仰仗各位了！”
李天王等神将素来妒恨杨戬，听了岑溯的话，都觉得此时正是绕开杨戬建功的大好机会，互相递了个眼色，大喝一声，齐齐攻向中间的魔头！
狂云汹涌翻卷，炽火铺天撼下，黑鸦鸦的天兵接到九宵，竟是难寻其尽头。
千万条法物神光冷冽地射来，银亮亮宝剑神兵咆哮着击到，直若天罗地网，任你为谁，都脱身不得！
万俟隳身形一飘，已化作一团黑影，众天兵只感觉面上厉风如刀割，眼前一花，不是被收了武器宝物，就是被劲风扫出十几丈。
“大家小心宝物！莫给这魔头收去了！”
大喝一声的岑溯并未加入战局，见众神都凝神对付万俟隳，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遂眼神一暗。
悄悄退开战圈，岑溯看了眼被一层层天兵围住的万俟隳，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物，掷到空中。
那物一落地，顿时变大，竟是个四五丈有余的大幡，光分五彩，瑞映千条。
岑溯看着大幡，面露得意之色，身边突然有一人惊呼道，“招妖幡！”
一转头，看清见面前之人，岑溯淡淡地道，“天化，我这也是为了杀了那妖魔。”
黄天化骄傲清俊的脸上满是惊怒，“你搞什么鬼！竟把女娲娘娘的招妖幡都偷来了！想死啊！”
招妖幡一旦展开，便会招来天下群妖。
现在天庭几乎倾巢出动聚集在此处，一旦神魔两方对上了，不用什么地劫，三界非被搅得天翻地覆不可！
“万俟隳这妖魔会吸收魔气，不过也到极限了。现在魔物大量涌来，他会不由自主地不停吸收魔气，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被魔气反噬而死！”
凛冽的风中，岑溯俊美的五官浮现出狂热的表情。
“只要能杀了他，戬就不会有危险了…………其他的，我不管！”
黄天化瞪了岑溯一眼，骂道，“我们教里什么短都护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真是无药可救！”
杨戬！都是你这家伙，怎么时候能少惹点事！
低咒一声，黄天化一夹□□的玉麒麟，持着莫邪宝剑杀入战局。
战圈中，万俟隳因为杨戬的原因，下手一直颇有余地，但依然没有任何天兵神器可伤他半分。
体内被压抑的魔气本就蠢蠢欲动，时间一长，万俟隳杀心渐起，魔气更是迅速膨胀，眼中隐隐泛起了妖异的艳红。
经脉中纯正精厚的灵气逐渐被炽热狂野的魔气代替，万俟隳清楚地感觉到杀戮的冲动越来越强，理智上想要压制这种冲动，但被气势汹汹的敌意和战气包围着，精神根本无法镇定下来。
又一记火刀击退数十天兵，万俟隳突然狂笑一声，笑声满是邪魔诡异，闻者都是一震。
“你们，找死！”
残虐的话音刚落，离万俟隳最近的一圈天兵被一道劲风拦腰截断，不闻惨呼，只见着满天血肉横飞！
众神俱是大惊！
岑溯看着天际悲风飒飒，惨雾迷迷，群妖不断飞来，在天兵战圈之外盘旋咆哮，感觉到空气中的魔气狂烈，忍不住勾了唇角。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万俟隳啊万俟隳，你这个大魔物又能撑多久呢？
我已经等不及要看你被魔气撑爆的样子了………………
边围的天兵与群妖相遇，立时打成一团，不出一会，战事已无限扩大。
是神？是妖？
早已分不清！
只见得处处异光耀目，卷碎剑影！
只闻得处处惨声撕天，震天撼地！
黄天化早看得情况不妙，一直很理智地没有冒进，心里寻思着对策，却听哪吒一声惨叫，连忙转头看去，登时也惊呼出声。
哪吒持着乾坤圈的胳膊，竟被万俟隳硬生生扯下！
鄙夷地将仍然抓着乾坤圈的断臂扔到一边，血花四溅，万俟隳殷红的双眸散发着骇人的魔意，低低邪笑。
“你长了多余的臂膀，让我帮你卸掉几个吧……”
黄天化大惊，一边催了玉麒麟向哪吒飞去，一边明知无用，还是情急之下祭出攒心钉，射向万俟隳。
几乎是慌忙地将哪吒拉上玉麒麟，黄天化立刻飞高，却并未受到想象中的攻击，回头一望，见万俟隳一手捂胸，立在当地。
“你击中他了？”哪吒不可思议地叫道。
“没有！被他挥开了！”
“他不动了！好象受伤了！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别再把血撒到我身上了！”
黄天化惊疑地看着万俟隳身体异样的凝滞，想起岑溯的话，…………难道，他的魔气真的开始反噬了？
绵延天际的尽是神魔混战，天摇地颤。
叹战火血风，究竟为何而燃？！
问神仙妖魔，究竟为何而战？！
不得而知！
群神，群魔，混沌一处，只知道杀！杀！杀！
万俟隳依然以绝对优势战得游刃有余，但动作间已经见得滞顿，嘴角泌出一丝细细血线，勾勒着他线条完美的下颔迅速滑下。
魔气，果然还是反噬了！
岑溯一直在关注万俟隳的状态，此时心里一喜，直接飞身跃过混战的神魔，撩剑击向万俟隳！
万俟隳此时胸口如被火烧，魔气洪水决口般向手脚狂泄，却越来越难以控制，仿佛要冲破血肉，爆裂而出。
但是他充溢着魔意的眸子，仍然冷电一样射向岑溯，袍袖挥飞，火刀夹杂着劲风劈向岑溯。
身形一晃，似有白羽飞散空中，岑溯一躲过灼热的火刀，眼中精光乍现，宝剑裂风偏旋，剑尖绕到万俟隳背后！
适时，黄天化的莫邪宝剑正面飞射到万俟隳胸前，哪吒提了火尖枪，直刺万俟隳面门！
三个凌厉万钧的杀伐神兵，竟在同时击向那为魔气暴涨折磨而动作滞顿的身体！
万俟隳胸口灼痛难当，五指已泛出魔气冲撞的血阴，邪魅的眸中燃起惊怒之色，却是仍旧全无退缩惧意。
纹丝不动，亦是无力闪躲！
万俟隳一只手鹰爪般抓住火尖枪，法力冲出，直接将哪吒震出三四丈，另一只手手指轻抚过莫邪宝剑剑身，宝剑一震之下偏了方向，斜飞出去。
两只手同时动作，重轻有度，同时解围，但背后刺来的岑溯的剑，却是说什么也没有第三只手了！
岑溯的眼中几乎已经放出胜利的光芒，但刹那之间，他眼前一花，手心剧痛，再反应过来，手中之剑竟已脱手！
“阐教无耻小辈，无礼！”
突然出现在万俟隳背后的黑衣劲装男子寒冷的脸上浮动着愤怒的表情，持鞭的手使力抖动，瞬间就将岑溯的剑断成数截。
众神都因这持鞭男子的突然出现而吃惊，但几乎是立即，他们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另一个同样突然出现的女子身上。
“妲己啊！是妲己！”
“妲己！那个样子我见过的！”
“她不是死了吗？！”
“妲己！他们都是一伙的！妖孽！”
悠闲地看着众神喧闹，小鬼拍了拍离得最近的万俟隳，第一句话就换来万俟隳好大一个白眼。
“没想到过了那么久，大家还认得我诶！哎！茉莉花！他们都是在叫我的名字是不是？可惜我是虚偶，听不到别人就我的名字……，这样的场面！真是太可惜了！”
颸旐寒冷的双眸始终看着包围的众神将，“不要多话，快干正事！”
说话的同时，颸旐念了个诀，手中的赤流鞭化出数十个分影，将三人围在中间，鞭影辗转横飞，挡住了外来的攻击。
万俟隳体内的魔气已经暴涨得几乎要将他的身体裂开，痛苦难当，但他依然表情冷淡地看着二人。
“那么多神仙在外面，虽然都不值一提，但这种情况下，狂鞭阵也支持不了一会。”
颸旐皱了眉头，没说话，小鬼却没好气道，“到了这时候还挑三拣四！茉莉花你真那么想死啊！”
万俟隳不语，心思又飘到了那个念了许久的人身上……
自己若真死了，他会不会有半分哀伤不舍？
自己若真死了，是不是又要对他说，“对不起”…………
他是否真的知道，自己没有半分玩笑作假，是真的把全部的心思都缠在了他身上？
不是作为他的亦师亦友，而是作为，只为他一个人存在的————万俟隳。
“好歹世界上还有我和这个大冰块，你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小鬼念叨着，从怀里摸出三个灵气缠绕的银珠，抓起万俟隳的手，塞进去，“这是混元姐姐、诛儿和戮儿的灵元，你赶快用它们换了魔气！”
看着三个灵元，想到三个成灵神器为此牺牲了几千年的修行，小鬼显出哀伤之色。
“……本应是四个才够，但看你现在的状况，是一会都等不了了…………死马当活马医，你就先都用了吧。”
颸旐背对他们，凝神看着外面众神将破阵的状况。
万俟隳凝视着手里冰凉清透的灵元，目光复杂，他知道，献出灵元的神器，在十年内都不能使用。
似乎隔了许久，他缓缓开口。
“我转换三个灵元的时间不短，其间无法自保。你们能撑多久？”
颸旐没有转身，恭敬道，“直到你成功的时候。”
万俟隳点了点头，盘腿坐下，正要运功，身边的小鬼突然道，“你，你可要考虑好了……”
万俟隳平静道，“考虑什么？”
小鬼低头咬咬牙，“只有三个灵元能不能成功尚且不说…………若是成功了，你魔气消尽，就、就会恢复记忆！”
万俟隳轻笑，“那又如何？”
小鬼睁大了眼，“你会变回通天教主！你会……你会杀了杨戬！”
万俟隳捏了手诀，缓缓闭上眼，“我就是我，我就算杀了自己，也不可能伤害我的小戬儿！”
所以，不惜任何代价！我不能死！
小戬儿！只要你还存在于这个三界之中，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活下去！
作为万俟隳活下去！！！
雷霆惊啸，天地摇落。
神魔混战的撕吼中，狂鞭阵终于在群神法力神兵的联合攻击中，破碎成风！
颸旐早已蓄势待发，阵法被破的瞬间，他已经化作一团黑影，将所有攻向万俟隳与小鬼的利光神兵都挡得密不透风。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撑多久…………
他只知道，就算魂飞魄散，他也不会让半点攻击伤到那两人分毫！
因为，他们就是他的天地！！！
“多谢你了。”
飞了一阵，杨戬落下地来，对身边一直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番天淡淡地道了谢，若不是他，怕是自己也无法从母亲的狠辣攻击下脱身。
番天也不回话，只是一个劲地盯着杨戬看，仿佛对于他来说，能这样静静地看着这个眉目俊美的神仙，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杨戬被他看得不悦，微微皱了眉，“不要看我，转过头去。”
番天一愣，似乎不明白杨戬为什么不让自己看着他，仍旧眼都不眨得望着他。
“我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把头转过去。”
“为什么？”
“我是男子，不喜欢被这样看着。”
“你是男子，就不喜欢被这样看着…………可是你很好看啊，我很喜欢看着你。”
“…………算了，你想看就看吧。”
展开扇子，杨戬将视线落在天际，似有所思，番天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杨戬合了扇子，似乎已经下了决断。
“番天，你可知道三界有几个成灵神器？”
番天望着他，嘴里说道，“四个。”
“只有四个？”
番天肯定，“只有四个。”
杨戬慢慢地道，“万俟隳要替换魔气，要几个灵元？”
“最少四个。”
杨戬冷凝水寒的眸子微微眯起，绵长的羽睫在雪色的皮肤上透下诡秘的阴影。
语气轻柔，隐有魅惑。
“番天，你将你的灵元给我，好不好？”
“戬想要的，什么都可以。但……”
番天迟疑，“没了灵元，我就没了自我意识……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杨戬闻言，却没有再答话。
他在等番天的反应。
从番天的眼睛里，杨戬惯于掌控人心的经验就告诉他，他什么也不用多说。
只要，等待。
番天痴痴地看着杨戬，“看不见你，我的胸里会……很难受…………但是，戬想做的事做不成，戬也会……不高兴……”
走近一步，将杨戬环在怀里，灿金的眸子清澈地看着怀里冰冷的人。
番天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其实冒犯了杨戬，对他来说，在没有比亲近杨戬，更为正常的事。
为什么喜欢的人，不可以一直看着他呢？
为什么喜欢的人，不可以一直抱着他呢？
为什么喜欢的人，不可以为他拼尽一切呢…………
番天一生，都没有弄懂。
————这，或许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开落无朝夕，神意渺难知。
杨戬凝视着手心中银光闪烁的灵元，微风拂动他细碎的发丝，表情却已高深莫测得难分悲喜。
[我只和你分享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你就能做到这个地步，不错]
心里那个冷凝高傲的声音响起。
[少了一个灵元，二师兄就无法恢复正体了，正可以破了地劫。]
万俟隳……无法除尽魔气会怎么样？
[会死]
…………
[别告诉我你想用这个救他，你和我一样，不是那么容易心软的人，就像你对番天]
…………
[为保万一，你最好自己吃了这灵元，可得三千年的法力]
只要一握紧那冰凉的灵元，杨戬就会莫名地想起番天看着自己的澄澈目光，温柔安静，仿佛亘古不变。
缓缓蹲下身子，那番天印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杨戬伸出一只手，轻轻触摸着它冰冷的表面。
刚刚那个温暖的灵魂，已经不存在了…………
[快点！大师兄和瑶姬快来了]
杨戬冷了眸子，终是没有吃了番天的灵元，而是将它纳入定魔珠，银光闪过，已不留半分灵元气息。
[…………]
烬歌，我自问如果没有三妹的事，就算心里对天条不满，几万年也不会动该天条的心思。
你不惜自杀也要改变天命，究竟是什么让你做到如此？
[…………原来的地劫之里，是我的孩子]
所以你自杀投胎，顶了你孩子的天命…………杨戬突然抓住了其间关键，天命竟可以转移吗？！可以从一个人身上转到另一个人身上？！
[可以，但真要说清楚很麻烦，我也是花了很大功夫才做到]
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算了，不用说了。
……你孩子的父亲，是你的师兄？
[不知道]
不知道？！
[孩子的父亲是谁，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我哪会记得。]
…………
[你怎么？]
我上辈子，怎么会是你这样的人…………
杨戬跪在地上，垂首道，“弟子杨戬，恭迎祖师。”
原始天尊看着他，并没有叫他起来，“我听你母亲说，你并不想完成地劫？”
杨戬恭谨道，“敢问祖师，妲己和娘亲的子虚术，是您下的吗？”
原始天尊望了眼表情冰冷的瑶姬，“是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顺应天命。”
杨戬不语良久。
原始天尊感叹一声，“身处天命之中，我们皆是身不由己。”
杨戬轻声道，“是。……弟子明白。弟子愿随祖师完成天命。”
原始天尊注视着他，“你想通了？”
杨戬道，“没有什么想不通的，天命难违。”
原始天尊淡淡地接道，“你前不久才刚改了天条，我还担心你逆反之心……”
杨戬沉声道，“弟子改天条，是逆神。改天命，却是逆天。神可逆神，却终究，逆不了天。”
原始天尊点头道，“你能想到这一点，很好。杨戬，你过来。”
杨戬站起身，走到原始天尊面前。
原始天尊凝视他许久，叹息道，“不是我不放心，只是为了万无一失……”
一只手红光闪烁，拍上杨戬心口。
杨戬不言不动，似乎丝毫不觉，随着红光渐渐暗淡，杨戬眸中的光彩竟也逐渐熄灭…………
“只能将你变成虚偶，把‘完成地劫’的禁锢赋予你…………放心，你完成了地劫之里的命运，就可以解脱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两处争销魂
